一架直升機如蜻蜓一般,懸停在遠古母艦旁邊,巨大的母艦將直升機映襯的格外渺小。
這是一片苦寒之地,也是充滿放射性元素的地方,射線沒有提高空氣的溫度,卻因爲大氣層的嚴重破壞而變成了一片冰封之地,氣流變得狂暴不安。喪鐘來到直升機艙口,張開骨翅,滑入凌冽的寒風之中。
母艦降落平臺上,一羣改造人虎視眈眈的圍着落在平臺上的喪鐘,直身機早已溜到遠方去了,消失成了一個小點。喪鐘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張開手,這一次他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替聯合國遞交邀請函的。
改造人小心圍過來,將這個長着大翅膀的傢伙上下搜了個遍,沒有發現什麼武器,這才帶着他進入了母艦之中。
經過錯綜複雜的通道,喪鐘跟隨着改造人來到母艦的中心。母艦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機器城市,各個區域都有改造人和機器人在忙碌的工作,改造人的城市完全照定人類的世界建造,這是一個冷冰冰的世界,一個沒有活力,沒有生命的世界,一個完全圍繞着某個人轉的世界,一個完全體現領袖意志和慾望的世界。這個金字塔頂尖上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母艦的指揮艦橋上,身體筆直,身材魁梧,在寒風中一動不動,比機器人還要機器。
一隻機器烏鴉劃過低沉的穹頂,眼中的攝像頭在母艦中心大廳來回掃描。
喪鐘上了艦橋,將公文和邀請函交予這個冷酷的改造人統御者。皇世恩翻了幾頁文書,輕蔑的將它扔在地下。喪鐘目光微縮,冷冷的說道:“這麼說閣下無意加入聯合國,和我們結盟了,”
“抱歉,本人無意和任何人結盟,也不想受到任何約束,”皇世恩背起雙手,不再看喪鐘一眼。
“我們希望閣下能夠認真考慮,權衡利弊,切莫因爲自己的貪慾而斷送你的王國,別讓新世界的聯合勢力成爲你的敵人,”喪鐘一字一句的說道。
皇帝冷笑道:“我一生殺伐決斷,每一個絆腳石都毫不猶豫剔除,哪怕是至親至愛。我一路走到現在,不是因爲征服欲也不是佔有慾,只是因爲自由,無拘無絆的自由,沒有枷鎖沒有規則,孤獨自有孤獨的理由,我也無需讓別人理解,送客!“
皇世恩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艦橋,喪鐘不再言語,那些站在高層的狂妄統領他見的多了,但這個改造人的統治者遠比那些偏執狂要恐怖得多,喪鐘掃描了他的思維波動,進入了他的腦海窺探,他會回去將他發現向東盟報告,這個人不可能被說服加入聯合國,因爲他敵視和仇恨人類,他將會是人類的大敵。
喪鐘離開了母艦中心,重新來到降落平臺,身後的艙門砰的一聲關閉了。喪鐘深吸一口氣,骨翅一張,飛入狂亂的氣流中,最後一次談判失敗,一場大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地球的大氣層越來越不穩定,氣候變化莫測,一場瓢潑大雨沖刷着廢墟上的建築,雨霧迷離中大羣的尖牙獸羣結伴而行,廢墟之下的隧道中,一個黑影正在通道中摸索,火把點燃起來,照亮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少年縮着脖子,拉緊防毒面具,推開了長滿苔蘚,生鏽的鐵門,漆黑的隧道一片死氣沉沉。他摘下背後的”鐵鷹“,這是他給槍取的名字,寓意槍中的子彈能像鷹一樣自由飛翔。
居
住在隧道中的族人都已經死光,少年決定離開這個氣候越來越不穩定的地方,重新尋找一片適宜安居,沒有多大危險的地方,他甚至懷疑世上真有這樣一個樂土,更有可能自己會死在某個異獸橫行的廢墟中,也許這纔是他真正的歸宿。
少年緊貼隧道壁,小心的來到下水道出口,悄悄掀開了井蓋,努力嗅了嗅潮溼的空氣——這是袁長老教給他的技能,從空氣中嗅探出異獸的危險。確定沒有異獸在附近後,少年爬出井口,跑進對面的破樓。
袁長老是在一處“地獄中”把還在漿包中的他撿回來的。他這一族人過得很悲慘,不是無緣無故的發瘋,自相殘殺,就是因爲忍受不了這樣無望的生活而自殺。但大部分的族人是在拾荒的時候再也沒有回來。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每日孤獨的在隧道中摸索,有時候在長老的墳前嚷嚷自語。
少年的整個童年都處在危機當中,很多次差點被自己的同類吃掉,有些時候是憑運氣,有些時候憑着自己的機智躲過災難,所以他對危機有深深的直覺,對危機的預感就像獵狗的鼻子一樣靈敏。族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有些死於莫名奇妙的病症,有些出去拾荒再也沒有回來,還有些不想再面對這個世界選擇了自殺。養父從小就教會他擺弄各種各樣的武器,槍支、炸彈,這些都是他每天枕着睡覺的玩具——謝天謝地,它們沒有在他睡着的時候爆炸。
這是個倒塌廢棄的圖書館,碎石瓦礫堆滿地面,一些藤蔓和灌木生長在上面。大雨一直在下,少年鑽進一個還未倒塌的房間,裡面有些破爛發黃的書本。
少年最近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閱讀廢墟中的書籍,雖然有些字不大認識,不過他帶着字典,破破爛爛的字典被主人翻了無數遍了。他的養父教給他的字不多,大多是些口語,能夠無礙的交流就可以了。所以大部分時間得靠他自己摸索,好在廢墟中保存了不少書籍,有些埋在瓦礫和地下室的書籍還相當完整。
少年手臂上的熒光閃爍,這是附近植物發現危險時的一種共鳴反應,他慢慢挪進斷壁的黑影中。幾隻尖牙在廢墟中跳躍着,似乎在搜索什麼東西。這些怪物的動作相當靈活,部落的一些老人說,起先這些尖牙獸數量雖然多,但遠沒有現在這麼迅猛難纏,那時候剃刀鬼比大熊貓還要稀少,雖然少年不知道什麼是大熊貓,但仍然非常向往那個時代:人們簇擁在一起,交易物資,在廢墟中結伴而行,很少有人單獨在廢墟中行走。甚至有些老一輩的人說,異戰之初,人類的數量接近一百億,少年對億沒有什麼概念,他查了下字典,發現1的數字後面跟了很多零,這讓他心中更加迷糊了。
“......嗚......嗚......”一個悽惻的哀嚎聲傳進少年的耳朵,
不好,被發現了,一隻哭女跳入少年躲藏的斷壁處,向少年撲了過來,少年墩身擺槍,鎖定怪物,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子彈呼嘯而出,直奔目標門面,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顯示出他的老辣幹練。
子彈擊中哭女眼窩,爆出一蓬血花,哭女倒斃在地,少年看清地上的怪物,這是隻邪惡的異形殺手,專門捕食那些落單的廢墟拾荒者。
槍聲驚動旁邊的尖牙獸,少年起身爬出斷壁,想要逃跑,三隻尖牙獸卻已
將他包圍。尖牙獸匍匐在地準備順勢而發,少年腦中急速的運轉着,計算着異獸攻擊的速度和子彈最佳彈着點,三隻尖牙獸成品字形收攏着包圍圈,沒有給少年留下任何漏洞,少年慢慢退至牆角,以防前後夾擊。少年後背微微顫動,尖牙獸知道這是人類害怕而特有的動作。左側翼的尖牙飛躍而起,前肢伸出鋒利的爪子,少年同樣一躍而起,眼中瞳孔萎縮,從怪獸的肚下穿過,鋒利的獸爪劃過少年的髮尾,留下一片髮絲,在冷風中飄散開來。
左翼的尖牙獸轟然倒地,肚下被少年手中的槍刀劃破,內臟掉落一地,鮮血淌滿地面。少年沒有戀戰,從左翼突圍而去,剩下的兩隻尖牙殺戮獸緊緊咬住前面的目標,同時不住的吼叫,召喚廢墟中異形獸羣。
少年一個急剎車拐進左面街道,避開了前面一個模糊的透明影子,誰也不知道影子究竟是什麼東西,也沒有人能夠研究清楚,後面追擊的尖牙獸來不及躲避,一頭撞向了透明的影子,它的身體在幾秒鐘內變成了一具木乃伊,倒在影子旁邊,失去了最後一絲生命力。
少年拼命奔逃,後面陣陣吼叫聲加快了他的速度。常年的逃亡生涯鍛煉出他的速度和耐力,他像獵豹一樣在凹凸不平的馬路上奔跑,一個跳躍,又像猿猴一般攀上斷橋的鋼筋,爬上廢棄的大橋,向橋的另一端衝去。橋下的江水早已凍結成冰,一隻異形獸妄圖像少年一樣跳上斷橋,但沉重的身軀落在斷橋一頭,砸斷了早已腐朽不堪的水泥橋面,水泥板碎裂開來,連同怪物一起墜落江面,砸的粉碎,剩下一羣變異獸在橋頭戛然而止,來回踱步,陣陣吼聲撕破了臨近夜色的帷幕。
少年喘了口氣,從斷橋的一頭跳下路面,脖子上掛着的項鍊跳出了胸口,他打開項鍊上的心形掛墜,裡面是一張退了色的手機照片,薄薄的相紙發了黃,被小心的用有機玻璃密封起來,一個女軍官露出溫柔的笑容,似乎透過有機玻璃和藹的看着少年,少年小心的將掛飾放進懷裡,又拿起了武器。
有時候他在想究竟爲什麼活着,生存變得如此艱難冷酷,須要有足夠的理由告訴自己爲什麼活着以及究竟值不值得這樣活下去。每次想要放棄的時候,他都會拿出項鍊端詳。
千幸萬苦,活到了這個地步,還需要什麼理由。不能放棄,努力活下去,這就是生命的真諦。
一隻骨鴉孤零零的立在木樁上,毫無畏懼的打量着來到眼前的落魄少年,
“你,同伴,等待?家人,有麼?爲什麼不回家?家的溫暖......知道?”
雨水中的骨鴉歪頭打量着這個語無倫次的少年,一頭亂髮在風雨中飄揚,少年似乎在自言自語,這一次,話語流暢多了。
“或者你和我一樣也是個孤獨的流浪漢,漫無目的在這片廢土奔波,爲了尋找一口食物而拼搏。”
少年又癡癡的說道:“你有家麼?就是那種遮風避浪,無憂無慮的港灣。”
骨鴉嘎嘎的叫喚幾聲算是回答了他,然後撲騰着沒有羽毛的骨翅,縱身一跳,鑽進了一個破舊的老屋之中。
廢墟一片破敗的景象,一個單薄的身影在殘垣瓦礫中鬱郁獨行,漸漸消失在雨霧中,天地間垂落的雨霧和大地交接在一起,構成一幅氣勢磅礴的瑰麗異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