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積雪在星光下反射着暗淡的光線。尖牙獸開始一聲接一聲的嚎叫,刺骨的西北風颳過街道,捲起一蓬雪沫,打在張不開臉上,鬍子上面沾滿雪花。
張不開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身體已經僵硬了,大腿失血過多,很想睡過去。張不開咬着嘴脣,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狙擊手已經不耐煩了,寒風呼嘯,尖牙出沒,他要趕緊結束戰鬥,好回去向同伴炫耀。他在黑暗中摸索,不敢開燈,只借着微弱的雪光慢慢向獵物靠攏。過了街道,水泥墩旁邊出現了獵物的蹤影,狙擊手吸了口氣,端着槍,看着揹包模糊的影子裂開嘴笑了。
雖然當槍手也不過幾天時間,但他似乎找到了獵手狙殺獵物的快感,加上這一個,自己就湊齊了狙殺十個獵物的目標,他非常滿意自己的成績。手中滑膛槍一甩,做了個瀟灑的姿勢,努力模仿電影中哪些牛仔的動作,朝着水泥墩邊的黑影開了一槍。
一聲慘叫傳過來,但狙擊手不放心,連續開了幾槍。又是幾聲慘叫,然後越來越弱,最後沒有了聲息。這些難民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狙擊手想着,來到了水泥墩旁邊,一個大揹包孤零零的靠在水泥墩上。
“你輸了,”身後斷牆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狙擊手立刻轉身想要開槍,轟的一聲,霰彈槍噴出一陣火光,將他掀翻在地。狙擊手的臉像馬蜂窩一樣佈滿細小的彈坑,碎彈陷進他的眼窩,深入腦部。
狙擊手痛得在雪地上打滾,不甘和仇恨在他心中迴盪,他痛恨這個獵物的狡猾,也痛恨爲什麼獵物手中也有武器。劇情不該這樣發展,自己躲在樓頂處,高高在上,處於食物鏈的頂端,俾睨衆生般的存在,狙殺各種獵物,拿取他們遺留下來的包裹,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狙擊手聽見獵物在雪地中發出的撲簌聲,感覺他在靠近自己,努力拿着滑膛槍,想要舉起來,但這個獵物太壞了,居然又朝自己開了一槍。上帝對自己太不公平了,狙擊手最後模糊的想到。
張不開在屍體上搜索一番,找到些彈藥和乾糧,還有一把滑膛槍。剩下一些私人物品,有化妝盒、菸斗、一個小學生用的漂亮文具盒,都是這個槍手收集的紀念品。張不開將屍體踹進旁邊
的臭水溝中,朝着屍體吐了口唾沫。
大腿的傷口漲的厲害,沒想到自己也成了瘸子,回去不知該怎麼交代。想到瘸子幾個人還在小屋裡等待他的歸來,張不開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陳瘸子焦急的在小屋中走動,天黑了這麼長時間,張不開還未回來,一定是出了意外。
“不行,我得出去找他!”瘸子說完,拿起撅把子手槍別在腰間,出了門。剛走沒多遠,就聽見幾聲槍響,陳草根藉着雪光跑向槍響處。幾隻尖牙聞着血腥味,盯上了張不開。一連幾槍都沒有擊中這些畜生,尖牙獸的身形越來越敏捷,也越來越適應了在廢土中的生存。
張不開腿腳不便,只能一步步挪着,“氣錘”的子彈放空了,他低下頭快速的裝入彈藥。一隻尖牙趁着空檔向他撲過來,後面槍響,擊中了它的腦袋,尖牙一聲不吭的倒伏在地。
是瘸子,張不開笑了,換好子彈轟翻了一隻尖牙,兩人背靠背警戒着周圍的異形。
“咱哥倆在一道那就是無敵組合呀。”張不開說道。
“你受傷了,”瘸子皺着眉頭說道。
“這附近出現了狙擊手,靠狙殺過往的難民來生活,以後我們得小心了。”張不開沉聲說道。
瘸子沉默了,除了天災還得防備人禍。
跟蹤而至的幾隻尖牙獸見無機可乘,沒有再攻擊兩人,躲進了黑暗中。瘸子攙着張不開回到了小屋。
張不開一頭倒在地上,再也堅持不住。劉愛珍是護士,立刻查看他的傷口,吩咐瘸子燒好熱水,撕開了他的褲腿,用勺子挖出了子彈,然後止血包紮,一番折騰,張不開暈了過去。瘸子給張不開蓋好被子,又將爐火燒旺,辛虧工地木料多,不愁過冬。
瘸子在爐火邊沉默下來,思考今後的打算,現在有了兩個傷員,處境越來越艱難了。
“他們需要藥品,否則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劉愛珍說道。
“李莊有一家大型醫院,我們可以上哪裡看看,不過能不能找到藥品我也不知道,只能看運氣了。”瘸子沉吟的說道。
屋外的北風依然在呼嘯,雪花又在寒風中飛舞,抽打在窗戶和門框上獵獵作響。守夜的瘸子抱着霰彈槍打着
瞌睡,其餘三個都已沉沉睡去。小屋中火光搖曳,引起一隊專門在深夜活動的匪徒注意。七八個匪徒悄悄的越過工事屏障,來到屋檐下,手中明晃晃的砍刀,在雪夜的映照下分外冰寒。
大門響起咯咯的撬門聲,
“誰?”瘸子警覺的喝道,喊聲驚動了火爐邊幾個睡夢中的人。
一個汽油瓶從窗戶的縫隙中扔了進來,汽油瓶頓時爆炸,火光沖天。劉愛珍尖叫一聲,撲打着身上的大火。屋外的匪徒瘋狂的笑起來,瘸子衝着窗戶外面開了一槍,幾個匪徒躲閃不及,被碎彈擊傷,立刻躲在黑暗中,不斷的咒罵。
“砍了這些羊,我們就有吃的!”
“公的都剮了,母的留下!”
房間中的人努力拍打汽油燃起的火焰,火焰越燒越烈。
大門撬動的聲音更加急促起來,瘸子悄悄摸到門口,槍管伸進大門的破洞中,又是轟的一聲。門口一聲慘叫,匪徒被“氣錘”強大的衝擊力打成兩截,中間還連着一根腸子,上半截還在死不甘心的喊着:“殺,殺,公的殺了,母的留着。。。”
可惜他的同伴都溜了,悽惻的場面擊潰了他們的貪慾,人們只有在悲劇面前纔會清醒。這些只是一羣撿漏的混混,殺戮的也是一些婦孺老弱,瘸子顯然不屬於弱者。
接下來是哀嚎和熱切詛咒的聲音,瘸子非常奇怪,一個人只剩半截了還能有如此的熱情,究竟是什麼支撐着它,死也不肯離開這個世界。劉愛珍用棉被蓋住了最後一個火堆,屋中的大火終於撲滅了。
瘸子也在問自己,如此黑暗的世界,每個人心中都藏着一把刀,自己究竟在眷戀着什麼,抑或單純的只是對生命的執着。
對,是執着,這片廢土的每一個生靈都在對生命執着,用自己的方式演繹着各種悲劇。用佛經的話來講叫我執,它如此強烈,根深蒂固,從這個星球誕生第一個細胞後,生命就一直執着到現在。
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生命的進化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誰也沒有資格評判是非對錯。
門口的屍體終於停止了“嘮叨”,雪越下越大,灰雪很快掩蓋了地上的軀體,黑暗中的廢土再次安靜下來,浸透在凌冽的寒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