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庫存最多隻能裝十輛馬車,太少了。”李承益搖了搖頭,對這點庫存不甚滿意。
丁掌櫃沒有想到李承益會要這麼大批量的雪花鹽,他微愣了一下,解釋道:“四爺,您是自家人,實不相瞞,前幾日方隊長才送了幾十車鹽回來,之所以只剩下這點庫存,是因爲昨日陳家的管事拉走了二十幾車。”
“陳家?你說的陳家就是府城三大巨頭的陳家?”
丁掌櫃點頭:“對,就是他們家。陳家大少爺眼光獨到,我們鹽鋪開業沒幾日,他便開始幹起販賣雪花鹽的生意。”
“.”李承益一聽,不由得暗驚,果然世上的聰明人不少,特別是這些世代浸淫商海中的世家,稍嗅到銅臭味就如見了腥的貓。
不過話說回來,說心裡話,李承益很佩服這位陳大少爺,真的嗅覺太靈敏了。
他還以爲自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本地人,卻不曾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過好歹他反應也不慢,那就更要趁着別人沒有反應過來前,先賺上一筆。
“丁掌櫃,這次爺出去至少帶兩千兵丁,分四支車隊,你給我這點鹽賺的錢還不夠路上開銷。說實話,下一批鹽送過來要多久?”
丁掌櫃聽了他的打算,嚇了一跳,“四爺,您這麼大手筆王妃她知道麼?”
五百人的車隊至少是一百輛馬車,十幾萬斤雪花鹽。四支隊伍就是六七十萬斤!
嘶!
太嚇人了!
四爺他心裡有數麼?
這麼大批量的鹽販出去,不說四爺有沒有能力拉走,就說結賬的銀子就是一筆鉅款,這位不學無術,只顧花天酒地的四爺拿得出來麼?
李承益擺了擺手,“鹽你先幫我準備,這事我回頭就去和母妃商量。”
丁掌櫃放下心來,只要王妃知道這事並同意,他就沒什麼好顧忌,賒賬也不怕。
“四爺放心,小的這邊先準備着,等得到王妃的信我們就安排您來拉鹽。”
李承益應下便離開了鹽鋪。
在京城紈絝圈中混跡多年的他,太知道審時度勢了。
關於臉面,就是個人榮辱問題。
普通情況下,他還是顧忌面子,除非一些極端的情況下,比如夾縫中艱難求生,臉面和銀子,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銀子。
畢竟臉面這東西不當吃喝,實際生活中還是銀子混得開一些,沒銀子寸步難行,誰也不會買他的賬。
夏婧試着設計洗漱間,想着順便將儲糞池能不能改造成沼氣池。嶺南氣溫高更適合沼氣池的發酵。
若能改造成沼氣池,那麼她自己院子裡的小廚房就不用再燒柴火,乾淨衛生又方便。
說到這個沼氣池,夏婧又想起沼氣池裡發酵過後的殘渣,也就是出料,可以用作農作物的肥料。
他們在嶺南開了不少荒,正是需要大量肥料的時候。
夏婧準備將這些記下來,紅梅進來稟報,“王妃,四爺過來給您請安,這會兒正在外面。”
“老四來了?”夏婧寫字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快讓他進來吧。”
只是不知道這小子過來有什麼事?
紅梅出去片刻便領着李承益緩步走了進來。
“兒子給母妃請安了,母妃近日可好?”
夏婧放下筆,笑道:“勞你惦記,本妃一切好的很。”
“那就好。”
李承益笑嘻嘻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接過紅梅遞過來的溼帕子擦了擦臉和手,又喝了一碗綠豆湯,才感覺渾身涼快下來。
“這嶺南的天氣真是炎熱,初來乍到,真的讓人難以適應,還是母妃這兒舒服。”
夏婧聽了他的話,瞥了眼角落裡的冰盆,輕笑問道:“你來我這兒,不會就是爲了想買冰時給點優惠吧?”
反正全免是不可能。
她賺錢還要養奴僕、佃戶以及親衛營。
李承益眉毛一挑,欣喜道:“如果母妃能給優惠最好不過,只是這次來兒子還有其他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
“哦?”
夏婧詫異這個王府青出於藍勝於藍的紈絝,今日能有什麼事和她商量。
“事情是這樣的.”
李承益將自己目前的困境大概說了一下,然後說了自己的謀劃。
“你想趁着雪花鹽商不多時賺一筆這想法沒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嶺南哪來的這麼多馬車?我想就算你轉遍整個府城的車馬行也不能僱到幾百輛馬車吧。”
王府來嶺南時帶來了不少馬車,但全都調集過來給他用不現實。
因爲王府各項事務也需要馬車。
“這樣啊。”李承益聽了心裡難免有點遺憾,這是人生中第一次萌生出努力奮鬥的想法,只是似乎結果並不如人意。
但讓他放棄又有點不甘心,紈絝之所以成爲紈絝,完全是因爲有成爲紈絝的基礎。
如今各房負責各房自己的額外開銷,他手裡還有一支兩千人的兵馬要養,現實逼得他要面對現實。
“放棄我有點不甘心,母妃可有其他兩全其美的辦法?”
夏婧沉吟一會兒,說道:“第一次帶着商隊出行,我建議你儘量找能多少馬車就用多少馬車。如果找到的馬車只有一半數量,你就讓一半的人出去押運車隊行商,其他剩下的人便呆在軍營訓練。
如此輪換着來,到最後整支隊伍便可以賺錢訓練兩不誤,軍隊質量上來了,也解決了你錢糧的問題。”
“善,這主意不錯!”
李承益在這邊商量好,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和管事商量具體實施細則。
紅梅送走李承益,回到房間,不放心地問道:“王妃,外人到鹽鋪進貨都是現款結清,四爺進這麼多鹽,您不讓他先付一半的貨款?”
夏婧擡頭看向她,反問:“你覺得他有銀子付清貨款?”
“這”紅梅有點遲疑,四房是庶出,資產肯定不如大房和二房,她也不知道四房手裡有沒有這麼多現銀?
這時夏婧又開口了,“其實他跑一次商,回來後便可將欠款結清,而且,販賣雪花鹽利益巨大,我諒他也不會爲了點眼前利益就放棄一塊這麼大的肥肉。”
丁掌櫃會控制他要的量,每次賒的賬,每次回來就得結清,不結清者便取消合作。
就憑這一條,李承益就不會傻傻地來打她的秋風。
紅梅聽夏婧如此一說,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夏婧派人去鹽鋪傳達了自己的意思,後續和李承益交易的事情自然有丁掌櫃安排。
而她這邊自然將精力放在了自己那十幾頃荒地裡。
其實加上小五李承睦的荒地,母子差不多近三十頃荒地。
要全部開墾出來要費一番功夫。
開出來要養出來更加困難,好在良田都是慢慢養肥的,他們只能在農事多放點耐心。
但田莊裡的房屋以及一些設施卻要先建好。
夏婧想搞生態農莊,荒地開墾出來水源好的築成水田,土層厚的作爲旱地,其他石砂多的用來種植果樹或建設牲口棚。
大體這樣安排,具體的細則可以按實際情況調整。
——
轟隆隆!
雷聲炸響!
建康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被雷聲驚醒。
華紹金從牀榻上坐了起來。
守夜的小廝問道:“老爺,您是要起夜嗎?”
華紹金沒回答小廝的問話,而是急切地想證實,“外面是打雷下暴雨了嗎?”
“回老爺,是,外面下着瓢潑大雨,外面迴廊裡全是雨水。”小廝以爲他是想起夜,解釋道:“幸好雨落之前,小的將恭桶提了進來,如果老爺想起夜,小的扶您去洗漱間解決。”
華紹金眉頭緊緊皺起,讓小廝掌燈,“如今正是稻穀結穗的關鍵時刻,怎麼老天就不能天晴幾天?”
小廝邊掌燈一邊附和:“誰說不是,這幾日,這天就像被誰捅了個窟窿似的,大雨就一直沒有停過。”
主僕倆的心情沉重。
外面風聲、雨聲、雷聲交織在一起,在漆黑的夜裡,無端的讓人心裡感到恐慌。
一時睡不着,華紹金腦子裡想着過幾日案桌上的水患奏摺,這下又要堆不下了。
其實早在前半個月黃河中下游洪水就已經達到了峰值。
七八天前,黃河有少河段承受不住洪水的壓力,已經沖毀了兩段河堤,形成了缺口,洪水氾濫,災情嚴峻。
只是他們文官提議撥款救災,放糧安置災民,但事情到了戶部尚書那兒卡了殼。
戶部尚書哭窮,說戶部的倉庫都乾淨的可以讓老鼠搞運動聯賽了。
江山是李氏皇族的,最後沒有辦法,逼得新皇從內庫撥了一筆賑災款用於災區救災。
而新皇的意思專款專用,銀子交到誰手裡他都不放心。
特別是外廷的官員。
新皇想委派特使前往災區救災,但被文官駁了回去。
以華紹金爲首的文官集團,他們不管新皇說的對不對,他們都不允許新皇讓內廷插手外廷之事。
文官集團的理想皇帝就是聽話的皇帝。
新皇就是他們作了決定後專門蓋章的工具人,萬事他們作了決定只需要新皇蓋章確認就可以頒佈天下。
華紹金想着想着,便想起了被他打發到嶺南去了的謙王。
不管是作爲兒女親家,還是作爲朝廷的左僕射,他都不看好謙王。
雷雨天氣同樣影響着兗州和青州的叛軍。
新皇下旨命幽州、冀州、徐州、豫州,四路聯軍同時向叛軍發起總攻。
戰事本來已經處於膠着狀態,被這一場連綿大雨打破了。
北方距離秋收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可就在這樣青黃不接的季節對叛軍發起總攻。其他不說,幾十萬兵馬光人吃馬嚼,每天消耗的糧草就是天文數字。
四路聯軍的糧草一項就夠朝廷喝一壺的。
四路總兵紛紛向朝廷要糧要銀,甚至用出兵威脅朝廷,不撥糧撥銀,他們就不出兵。
奏摺送到建康,朝堂上又出現爭執的一幕。
朝廷上的各方勢力的官員,爭吵不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而新皇只能坐在龍椅上乾着急。
因爲文官不統一意見拿出個有效章程,接下來的事不好安排。
救災要錢糧,剿叛軍要錢糧,所有的壓力全堆到了新皇的肩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有時深夜,他甚至會想,自己爭奪下這個皇位真的做對了麼?
“代義,你說朕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嗎?”
被雷聲驚醒的代義站在龍榻邊,他本來是服侍惠元帝的貼身太監。
只因惠元帝賓天后,他便被新皇留在了身邊。
此時,他低着頭面無表情的回道:“皇上,您先皇欽定的皇位繼承人,如果您都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那天下間誰有這個資格?”
“朕自從坐在這個位置上,每天從醒來開始就在爲各種事煩心,朝廷缺這缺那,那些個文官勳貴一遇上事就找朕,既然找朕解決事那就聽朕的呀,可他們又總是有自己的主意,朕所主張的所有事他們都會推翻,你說朕這皇帝當得有意思麼?”
代義低頭無語,皇帝成爲文官勳貴的傀儡,並非從這一屆皇帝開始的,從上上屆皇帝就是了。
只不過大禹朝傳承三百年,底蘊擺在那兒,即使讓不孝兒孫敗家,也可以敗個幾十上百年。
如今傳承到新皇這兒,其中的弊端全顯露出來了。
說實話,代義心裡有點同情他。
好在,新皇似乎並沒想讓代義回答,他自顧自地又道:“皇朝傳承幾百年,怎麼到了朕這裡,戶部的倉庫就空得可以跑耗子?這幾年各地的賦稅收不上來,他們不去想辦法解決,就只會盯着朕的私庫。”
可是,皇帝的私庫也有限,他們多盯幾次可能皇帝的私庫也要掏乾淨。
到時皇帝內庫沒有錢糧,國庫同樣沒有錢糧,那大禹朝會走向何方?
代義心裡嘆息一聲,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只怕今年的賦稅又是一場空,到時不僅賦稅收不上來,還得倒貼錢糧出去賑災。”
新皇心裡打了個突,急切的問道:“大伴,你說到時朕該怎麼辦?”
代義皺眉沉思良久,才幽幽嘆了口氣,“不能坐以待斃,皇上,實在不行,您可以查抄幾家貪官污吏,用抄家所得的錢糧暫時緩解朝廷如今的困境。”
一語點醒夢中人,新皇聽了這話,眼前彷彿豁然開朗,心裡的壓力陡然降了不少。
“哈哈.你這個主意不錯,朕讓人好好查查,看誰貪得最無厭,抓幾個典型,暫時度過眼前的危機,等明年一切就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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