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之間的戰鬥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好在這裡足夠空曠,也沒有足夠多的重型陸地戰車可以拿來用作砸向對方的沙包,所以戰鬥場面相比美杜莎和厄里斯的那次大戰,竟稍顯平淡了些。
帕妮絲那小麥色的肌膚之下,蘊含着足夠強大的能量,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直擊海涅的要害。海涅的每一次還擊,她都會根據對身體破壞力的程度,選擇硬扛或是用短距離的瞬移避開。
她已經逐漸開始對自己的身體承受能力進行精準把控,這是觸摸到主宰門檻的跡象。
海涅並沒有開啓自己的異能,甚至她打得都有些意興闌珊,一個十五階的帕妮絲,是不可能讓她受傷的。
另外那個十五階的小傢伙一直沒有出現,這讓海涅不由得對冥有了些小小的怨念。
那個劃破自己手指的荒野男人也沒有再出現過,他應該早已經進入了涅槃小鎮。
但海涅並不着急,甚至有種再適當放緩一些節奏的打算,她並不介意洛將那個有着湛藍色瞳孔的女孩帶走,但前提是在她受了足夠的傷之後。
她需要給自己家族,給自己那偏心的父親一個勉強還算合理的交代。
海涅的願望很快就得到了實現,是冥幫她實現的。儘管她身上沒有受到足夠的傷,但她確實有了很充分的理由。
冥捕捉到了一種如貓般大小,有着黑白相間毛皮的變異鼬,併成功地讓它那從臀部激射而出的液體,噴了海涅一身。
這種液體很清涼,沒有絲毫的毒性,甚至還有點鹹,卻有着一個極爲突出的特點,臭,奇臭無比!
海涅怒了,她徹徹底底地陷入了暴走狀態。
什麼湛藍色的眼眸,什麼家族指示,什麼海曼,統統見鬼去吧!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抓住那個灰白色皮膚的小子,揍得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帕妮絲有點懵,她愣愣地看着海涅以驚人的速度朝着那早已遠遠地逃入了荒野的冥追去,臉上逐漸露出一絲怒氣。
她並不爲冥擔心,如果只看逃命本領的話,洛都不是冥的對手。
帕妮絲髮怒的原因是,她覺得冥的這種做法侮辱了超階異能者的身份,侮辱了阿利克的聲譽,甚至侮辱了暗夜僱傭兵的無尚榮耀。
但她很快便釋然了,冥似乎並不是暗夜的人,他只聽命於洛。
涅槃小鎮已失去了上次洛前來的時候那種喧囂,甚至連那座巨大的帳篷都變得空蕩蕩的。
洛最終在圖書館找到依,而且他並沒有碰到那個黑皮膚的女教官,偌大的圖書館只有依孤零零一個人,顯得蕭瑟而死寂。
卡迪文家族的內訓已經結束了,包括斯蒂文在內的參訓人員應該已經被分配到了卡迪文家族各個不同的位置上,洛欠下斯蒂文的金幣一時恐怕是無法償還了。
卡米拉的忽然離開讓依很驚惶,但她依然沒有忘記卡米拉曾交給她的職責,所以她仍舊守在這裡,等待着卡米拉的歸來,或者洛接她回去。
她已讀完了那本小說,卻並不認可小說的結局,或者說她並不認爲只能有那麼一個結局。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感覺到了那股極爲熟悉的氣味,那股讓她格外心安的氣味。她知道,自己等的人來了,來接她回家。
她微笑着擡起頭,看到了那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面前的洛。
“洛。” ωωω ▪ттκan ▪C ○
依對洛的依賴是源自靈魂的,她只來得及輕輕喚了一句,便一頭扎進了洛依然讓她迷戀的懷裡。
“我來帶你回家。”
洛的聲音依然平靜,聲音輕柔而有磁性。
他輕輕摩挲着依那烏黑而微泛湛藍的髮梢,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凝視着依的眼眸。
她又恢復了那湛藍色的雙眸。
依擡起頭,與洛靜靜地對視着,臉上始終帶着笑意,依舊是曾經那般的燦爛而無聲。
洛帶着依找到了在涅槃小鎮等待的帕妮絲,洛再次將穿着隔離衣的依背在了身後。
猶如一個負重前行的父親。
其實從邁入新時代以來,每一個倖存者都在負重前行,甚至包括那高高在上的貝古侯爵。
貝古侯爵從與海蒂的談話中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已多年不再過問軍營之事的他,再次坐在了那獨屬於黑甲將軍的帥位之上。
侯爵的那名叫馬爾斯的侍者,也脫去了那身不倫不類的蕾絲裝,穿上了厚厚的黝黑甲冑,垂首立在侯爵身後。
一道道將令從侯爵的口中傳出,被一層層地傳了下去,然後一隊隊身穿甲冑,手握長矛的士兵從那蕭殺的軍營內匆匆而出,把軍令傳到荒野之上每一處黑甲駐守之地。
侯爵下轄三百城城主,也終於再次邁出了自己所轄之城。
同時,大批的基因序列解鎖藥劑被賜予給了貝古侯爵名下數以千計的依附者。
鐵血將軍,也再次披上了戰袍。
侯爵安排好了一切,卻唯獨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排美杜莎。
美杜莎並沒有聽從海蒂的建議離開,儘管侯爵已給了她一個她盼望已久的休假。
她仍如兒時那般,跪坐在侯爵的身旁,靠在侯爵穿着冰冷鎧甲的膝蓋之上,竟沉沉地睡去了。
馬爾斯與軍營內那全身瀰漫着蕭殺之氣的將官已全部退了出去,鐵血營房之內只剩下一個沉默的老人,和一個流淚枕膝而眠的女子。
這是美杜莎的特權,也是她小時候經常乾的事,猶如小貓一般枕在侯爵的膝上酣眠。
她長大了,但仍然有着睡夢中抽泣的習慣。
侯爵用那雙粗糙的手,拭去了美杜莎臉頰上那仍不肯滴落的淚珠,輕輕嘆了口氣。
“你的心思我清楚,我本意要你去爭奪那根權杖的,但摩斯博士辜負了我的信任,而且我已足夠老邁,已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下去了。”
侯爵喃喃地說着,話語中有着一絲疼惜,一絲溺愛。
“你未曾負我,我也不會虧待於你,你可以盡情追求那強大的力量了,我不再禁錮你。”
美杜莎並沒有醒來,只是那剛剛被侯爵拭去的淚痕再次出現在臉頰之上。
洛回到了阿利克,並去見了自己的族人,艾伯納·索托斯酋長。
“你似乎遇到了些困惑,我的族人。”
酋長並沒有再次開始他的喋喋不休,而是在學堂外的廣場之上,凝望着遠處那似有些死寂的荒野,輕聲詢問了一句。
洛站在酋長的身側,與酋長一起望向被黑暗籠罩着的荒野。
荒野的夜是灰白色的,還有着無數的幽綠光點若隱若現,那是這片荒野之上,依賴荒野而生的變異生物的眼眸。
“我身處黑暗,卻找不到通向光明的路。”
洛的聲音依舊有着磁性,卻也有着明顯的彷徨。
“黑暗並不可怕,迷惘也並不是因爲找不到通向光明的路,而是你缺少走過黑暗的勇氣。”
酋長轉過頭,明亮的雙眼看向自己的這個族人。
“當你走過穿越黑暗,你就會發現,你已不再是曾經的你。至於能否擁抱光明,總要走下去才能知道,不是嗎?我的族人。”
在洛的目光注視下,酋長俯身抱起了腳邊那隻似乎仍未有絲毫長大的羔羊,轉身走回了學堂之內。
洛仍靜靜地站着,思索着酋長的話,思索着那越來越近的毀滅。
冥回來了,他並沒有能逃脫海涅的追捕,在付出了半條命之後,回到了阿利克。
帕妮絲再次召集了阿利克的高層人員,開始備戰。
而洛,在確保冥無性命之憂後,再次進入了荒野。
他去了海蒂的研究基地,第一次以依附者的身份,去見海蒂。爲了依和自己的夥伴,爲了阿利克,他最終選擇了低下自己的頭顱。
洛並不是向海蒂低頭,他沒有這個必要,海蒂也不需要洛的妥協,她甚至覺得洛的妥協有些稍欠考慮。
海蒂難得的邀請洛一起共進午餐,儘管是在研究基地的員工餐廳,但洛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好,洛一向善於透過表象去揣摩事情的本質。
海蒂的邀請,與其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不如說是一種愧疚的釋放。有愧疚,就一定會有愧疚產生的土壤。
現在明顯不是揣測海蒂愧疚原因的好時候,所以洛便再次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面前那如小山一般的烤肉上。
這次海蒂並沒有匆匆的離開,而是一直坐在洛的身旁,凝視着那似乎要將整個餐廳都吞下肚子裡去的洛。
她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光,一絲猶豫的光。
她知道,洛這是在爲即將到來的毀滅做準備,也許吃了這頓,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將再沒有進食的機會和權利。
“家族已喚醒了足夠的沉睡者,還有足夠多搖旗吶喊,想着趁機分一杯羹的依附家族,你的阿利克應該註定要湮滅在荒野之上了。”
其實海蒂是有辦法讓阿利克避免這次滅頂之災的,她相信洛絕對也能想得到。
洛終於吃下了面前最後一塊烤肉。
相比那些製作精緻而美味的糕點,洛對烤肉情有獨鍾,而且是那種仍帶着道道血絲的半生烤肉。
這種肉可以讓他儲存更多的體力,也讓他時刻提醒着自己,荒野,是肉食性的存在。
沒有足夠多的籌碼,任何生物都會最終被荒野淘汰的車輪無情地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