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我不會說的
“不要臉。”
冰城外，雲城號中。
李依蘭皺着眉頭，親啓紅脣，在死一般寂靜地艦橋裡吐出了以上這三個字。
坐在她右手靠後位置的袁立成本來正在喝水壓驚，聽見這樣一句話差點沒把水都噴出來，發出一連串劇烈地咳嗽。
喬向晨則以冷厲的目光環視全場，與艦橋之中的每個人對視，每個艦員都是紛紛低下了頭來。
袁立成這時候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看了一眼臉色不知道爲什麼正變得越來越難看的李依蘭，乾咳一聲，打了個哈哈道：“我看指揮官閣下這是要穩住那位蟲羣女皇，先做試探，哈哈，不過他的用詞確實有問題，怎麼能用偉大來自己形容自己呢，哈哈，你說是不是，依蘭？”
李依蘭完全無視了袁立成的這番話，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樣。
十分安靜的艦橋裡，袁立成的笑容就變得尷尬又僵硬起來。
他默默地瞄了畫面中的蘇然一眼，心道：蘇然啊蘇然，這到底是什麼發展啊！
而在此時此刻的蟲巢之中，孟依白卻已陷入了沉默。
和蘇然想象的不同，孟依白對比鄰星瞭解其實不多。
被迎回北冰洋的那段日子，孟依白都沒有怎麼連入蟲羣的網絡，且還一直被困於中樞控制母巢之中，哪裡有功夫瞭解這個她事先都不知道的比鄰星艦隊？
她只有一些相關的記憶，這一刻被蘇然提起才如潮水般涌現在腦海之中。
那段記憶很模糊，來自於已經消弭的蟲羣女皇，那是以星空爲背景的戰鬥，卻怪誕的像是扭曲的黑色童話世界，到處是交錯的光影，畫面模糊且劇烈抖動，黑暗的星空下，密集如潮的蟲羣艦隊周圍，彷彿升騰起無數閃光的鏡面，構成一片橫跨星空的球型玻璃鏡面，將蟲羣的艦隊籠罩其中，而就在這些鏡面的照耀閃光下，蟲羣的艦隊成片地被擊毀。
到處都是毀滅與死亡，龐大的蟲羣意識網絡中，每一秒鐘都有成片的戰蟲“離線”。
強大、恐怖、危險。
這是蟲羣女皇留給孟依白的三個感受，在孟依白看來，這三個感知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
比鄰星艦隊，極其危險。
孟依白扭過頭來，又一次看向她身後的十二欹峭親衛。
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覺得自己能說服新京艦隊的指揮官閣下，那是因爲她覺得蟲羣也一樣可以爲人類所用，可以彌補曾經的毀滅與災害，但現在不同了，她意識到，如果蟲羣真的會引來比鄰星艦隊，那麼她絕不可能說服任何人冒着和比鄰星艦隊對抗的風險來保護與人類本質上沒有任何關係的蟲羣。
而如果憑她和現在的這些一盤散沙的蟲羣，如果真的面對比鄰星艦隊，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吧？
此前在星空裡起碼還有逃亡的可能，但現在……
不。或許還有一個逃亡的辦法。
孟依白在女皇那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找到了什麼，眼前微微一亮。
而就在這時候，蘇然卻是說道：“不過，如果你願意放棄大股蟲羣，只帶部分火種迴歸人類，我想新京艦隊的指揮閣下或許會選擇幫助你，而這樣，你也能有一些機會。”
孟依白的心態是如何變化的、如何徹底改變了想法希望成爲蟲羣真正的引領者，蘇然現在其實也不大清楚這其中的“心路歷程”，但他卻還是希望幫這位一把。
這不僅僅是因爲此前在新京艦隊總部醫療中心隔離室之中的承諾，更是因爲蘇然意識到，如果他今天幫助了孟依白、幫助了孟依白所代表的一系蟲羣並保住了它們，那麼未來，蟲羣或許能變成艦隊的戰力也未可知。
“真的嗎？”聞言，孟依白的眼睛就是微微一亮，但她又皺起眉頭來，看了一眼蘇然，想了想，猶豫一下，纔是說道，“我現在能信任的人不多，蘇然，你是其中一個……”
蘇然問道：“你想要說什麼？”
“其實……”孟依白道，“蟲羣有一艘‘母艦’，說是母艦其實也不多，那是一個巨大的外殼——你還記得六月份蟲羣剛剛登陸地球的時候嗎？那時候它們是一體化戰艦落下來的，後來在半空中分化，才落向了地球的各個位置，當時的一體化戰艦，其中頂在外面的部分，主要是門級別蟲巢和一個蟲羣星際級別的外戰艦平臺，它是半圓形的一個殼，卻兼具着僞裝性、防禦力和攻擊性，正是它和門級別蟲巢構建成的防禦圈擋住了地球上發起幾輪核打擊，當然，這些我之前也是不知道的，這都是女皇的模糊記憶，如果記憶沒錯，它就藏在太平洋深處某處——你說，我要是帶着蟲羣登上它，逃向星空怎麼樣？”
蘇然略微吃了一驚，這可就是他完全沒有掌握的信息了，估計其他各國對此也知之甚少，不然現在的全球局勢下，關於蟲羣的信息基本是共享的，蘇然不該不知道。
蟲羣果然藏着一手又一手。
蘇然心中凜然，果然，沒有一個外星生物是省油的燈，與外星生物糾纏，絕不能大意分毫啊。
蘇然想了想，道：“逃向星空，那意味着你要和蟲羣在一起，度過無盡漫長而枯燥的歲月，而且還要事實憂心比鄰星的威脅，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這番話給孟依白問的愣住了。
而蘇然則是道：“如果你捨棄一部分蟲羣先進入艦隊，我起碼能保證你留在地球，受到艦隊的保護，這樣起碼不用做星空的流浪者。”
蘇然這番話倒是發自肺腑。
“這……我……”孟依白陷入沉思，片刻之後纔是道，“這我恐怕還得再想想，回頭我再給你答覆吧，還希望你先幫我確認一下，如果我願意捨棄部分蟲羣只保留火種，那位指揮官閣下是不是真的願意接納我們，嗯……對了，那個，你能不能別把我剛剛的說的‘母艦’告訴別人，尤其是你們的指揮官閣下，我擔心……”
“放心。我不會說的。”蘇然心虛地打着包票。
冰城外，雲城號艦橋。
李依蘭看着畫面裡的蘇然，面無表情地念道：“我們的指揮官閣下，可真是個反派角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