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栽贓

漫長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衆人各自靠着牆壁坐着,多少都露出了疲倦的姿態。

“你怎麼被發現的?”夜幕降臨,姜崇安啃着手裡的土豆,突然想起棚戶區裡一切的起因——湯菀被發現了。

湯菀剛咬了口土豆,不緊不慢嚥下去之後,才又重提了相遇不久時的那個問題:“老盧叔真的可信麼?”

“爲什麼這麼問?老盧叔人可好了!小豬弟也很可愛!”一聽到問題,餘年按捺不住插話。他每次去姜崇安家,老盧叔都笑眯眯地過來幫忙接待,有時甚至拿過來一些吃的。

多麼好的一個老人啊!

在這糧食比金貴的年代,竟然拿吃的出來款待鄰居的客人!

“他害我暴露。”湯菀聲音平淡無波,幾乎只是不含感情地在敘述。

可沒想到,餘年反應挺大,咬着土豆就跳了起來:“那怎麼可能!這裡面一定有誤會!你說是不是,崇安?”

“怎麼暴露?”姜崇安掃了眼餘年,並沒有回答餘年,反而又接着問道。

“他在門口,喊我……”對於老盧叔的話,湯菀有些難以出口複述。

“喊什麼?”餘年好奇了,難得見這個大姐大一樣的女孩爲難。老盧叔到底說了什麼話?這麼有魔力!

“他問我安仔還好麼。聲音特別大。”湯菀跳過讓自己爲難的話,直接說重點。

要不是老盧叔扯着大嗓門,連喊了兩聲“安仔”。姜崇安屋子裡的人,也不至於被吸引出來。

姜崇安聽後沉默了,半晌,他試着爲老盧叔解釋:“或許,是老盧叔怕你暴露了我,纔想引人抓你。結果沒想到,歪打正着。”

這麼解釋,似乎也說得通。

“一定是這樣的!”餘年在一旁趕緊贊同。唯恐慢了一步,讓其他人將老盧叔懷疑上。

湯菀睜着圓圓的杏眼,沉默地看了他倆一眼,並不發表觀點。

“呵!”而一直沉默着吃完晚餐的元平,忍不住笑了聲,“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親近的,越不能相信。利益纔是最真實的啊!”

話落,桃花眼中幽光劃過。元平半眯着眼,揚起兩行白牙,又樂呵呵道:“好了,先把計劃定好。你們難道打算就這樣胡衝亂撞着往上爬?”

姜崇安掃了他一眼,默認了這件事的討論結束。老盧叔那裡,他們不會再去了。那麼老盧叔是好是壞,已經沒多大影響。

討論這個,除了影響感情外,對救人沒有一點用處。

吃飽了飯,四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地上。姜崇安直接用手,在地上厚厚的灰塵上,畫着所謂的行動地圖。

從沒有幹過這種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操作。反正按着自己想的,姜崇安畫了個塔,塔內有八個大格子,一格代表一百層。而代表着他們的小點,就在這第一格最靠下的地方。

圖一畫出來,大家都沉默了。

從小到大,姜崇安上過最高的層數,也就是學校所在的三十八層。再往上,他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而湯菀,從小到大,從沒下過貴族區。偷偷上船那一次,也是趁着衆人送別的時候,偷偷藏在食物裡,溜進食肆船的。

中間這一段路程,沒有人有經驗。

“元……大叔,你爬過全塔麼?”掃了在座衆人一眼,姜崇安彆扭地喊着元平,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元平聳聳肩,直白答道:“沒有。”

得了,他們這是要盲打遊戲,並且還要保證通關!

難捱的沉默。

突然,姜崇安起身,乾脆利落地用腳劃掉地上的痕跡,一派輕鬆道:“不知道就直接衝。一個月時間,爬八百多層。我們預留五天到最上八十八層找人,其餘時間平均下來……每一百層用時三天。”

“能爬多快就多快。就這樣。”說完,拍拍手,姜崇安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轉身往牆壁走去。

“……你個餓死鬼!這就算計劃了?每百層都有關卡,要怎麼上?貴族區聽說根本就沒通道下來,我們要怎麼去?去到貴族區,要怎麼找我媽?你這些都不理,這就叫行動計劃了?”餘年聽得頭暈腦脹,等消化了姜崇安的話,突然就炸毛了。

這叫什麼計劃?他根本就沒聽到可以實施的東西!

“就這樣吧。”湯菀拍拍他的肩膀,默認了姜崇安的計劃。

“這樣子就很全面了。”元平也意思意思地安慰了下餘年,轉頭找地方休息去了。

餘年左右看看,發現根本沒有人和自己統一戰線,霎時間像泄了氣的皮球,怏怏不樂道:“你們就這樣啊?可我不知道要做什麼……”

話到最後,聲音小得像在嘟囔。

“緊跟着我就行。”姜崇安閉着眼,漫不經心說着。

餘年垂着頭,拖着腳步,慢騰騰走到牆邊,刷的一下跌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應了:“哦。”

感覺就他在狀況之外,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這件事的主角麼?餘年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得鬱悶地睡着了。

隔日一早,餘年翻身伸了個懶腰,腰側便被人踢了一腳。雖說用力不大,可他還是被踢得起牀氣起。

“一大清早幹嘛!”餘年刷的一下翻坐起來,大着嗓門嚷嚷。

“當然是出發了。三天爬一百層,還要通過百層關卡,不趕緊能行麼?”湯菀眨眨眼,頗爲好心地爲餘年分析現狀。

餘年愣了愣,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沒在家。頓時,記憶迴歸,他長嘆一聲,心情低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整裝完畢,姜崇安他們陸續踏出房門。盯着眼前湯菀的背影,餘年突然“咦”了聲,停住了腳步,頗爲好心腸地說:“湯菀可以不用跟我們走啊!這麼冒險的事,我們自己來就行。”

聞言,圓圓的杏眼看過來,湯菀不緊不慢說道:“我也要去頂層。”

“哦。”餘年表錯情,有些尷尬地越過她,快步往前跑去。

一行四人,逆流而上,悶頭爬樓梯。轉眼爬了一個多小時,姜崇安停在了九十層。他離開了東一梯,其他人都默契地跟了上去。

四個人找了個街角站着,前方剛好有個生意挺火爆的書攤,倒是替他們遮擋了部分視線。

姜崇安狀似無意地打量着四周,取出水喝着,休息放鬆一下。餘年完全沒形象地靠牆滑坐下去,只覺得雙腳痠得在發抖。

一口氣爬這麼多層,他還從沒有嘗試過。一想到接下來的時間都要這麼爬,餘年就感覺前途無光。

湯菀靠着牆站着,雙□□替着放鬆放鬆,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而元平,看起來完全不受影響,彷彿這麼近百層他毫不費力地就上來了。爲此,姜崇安悄悄打量他好幾眼。

“嘿嘿,小子們體力不行啊!作爲男孩子,這可是件大事。”元平笑眯了桃花眼,伸長食指,不停在姜崇安面前晃着。

姜崇安皺眉,直覺他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也就沒去追問了。眼角餘光看到餘年望着元平想要開口,姜崇安眼疾手快,把他往前傾的身子按了回去。

還是別說話的好。

餘年眨眨眼,心領神會間又莫名其妙的。

四個人歇了好一會,姜崇安忽然提議找地方休息。餘年擡頭看着天花板,模擬日光正好着呢!爲什麼突然要休息了?

“這麼早,休息有什麼好的?反正是在集市層,乾脆逛逛去?”元平舉目四望,似乎對集市很感興趣。

屠塔逢九的倍數就是集市層。只是和十八層比起來,這九十層的集市冷清了不少。

餘年逛熟了十八層,到這空落落的九十層,反倒興致缺缺。他拖拉着步子,跟在最後面。元平打頭,之後是湯菀和姜崇安。

元平漫無目的,隨意走着。幾乎是看到拐角就要轉彎。這麼轉來轉去的,一行人直接從東區走到了南區。

正午時分,元平領着三個半大少年,一起蹲在路邊啃乾糧。屠塔的飯館極少。就算有,那也是天價的,一般人不會去那裡消費。進去的人,都會得到附近人的注目。

爲了低調,他們並沒有去飯館,反而跟普通人一起,蹲街角。

啃了一口乾硬的番薯幹,元平手指隨意地朝着左側扇了下,壓低聲音說:“那邊有個人跟了我們一路了。”

姜崇安低頭拿起另外一塊番薯幹,微掀脣瓣,也跟着說道:“嗯。從六十二層跟上來的。估計只是看我們可疑,還不確定我們是什麼人。”

“別看!”眼角掃到餘年傻愣愣地擡頭,想要望過去,姜崇安狠狠咬了口番薯幹,藉此掩蓋口型。

餘年被這麼一嚇,僵直了身影,不敢亂動了。

湯菀見狀,嘆了口氣,塞了塊番薯幹給他:“吃吧。”

餘年委委屈屈地啃了起來,心中不大得勁。

“有這麼一個人跟着,今晚的落腳點不好找了啊!”元平吃完,灌了口水,擡頭感嘆了句,又扭扭脖子,做着伸展運動。

姜崇安隨之沉默。

臨近百層關卡,如果他們動作太大,很可能讓守關卡的人發現,從而提前準備。到時候,他們傻傻衝過去,就是甕中之鱉了。可如果不解決掉這個尾巴,他們想要低調前進,恐怕只能是空話。

“我們可以栽贓他。讓塔警把他帶走啊。”突然,餘年弱弱地說道。

頓時,其餘三人刷的一下扭頭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