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天真的少年喲

“崇安小心!”藍光閃過,餘年驚恐大喊,目眥欲裂!可隨即,他卻發現,自己無力改變什麼。

半空中,姜崇安留意到那塔警的動作,丹鳳眼微微睜大,一股隱藏得很好的恐懼若隱若現。幾乎在一瞬之間,姜崇安本能地使勁側過身體,避開那直插心臟的光能刀。

這須臾間的細微變動下,光能刀毫不留情地刺透了姜崇安的肩膀!鮮紅的血色還沒涌出,皮肉焦黑的臭味已然沖鼻!

姜崇安蒼白着臉色,伸手緊緊抓住塔警的手。握着唐刀的手緊了緊,突然又鬆了開來。那把日夜陪伴着他的唐刀,就這麼直接掉落地上,發出“鏘”的一聲脆響。

而鬆開了刀的手,正在與塔警角力,企圖將光能刀從傷口中抽離。

激光形成的刀刃,在傷口上來回拉鋸。姜崇安疼白了臉色,心中恐慌漸盛。他力量漸漸流逝,竟然隱約有種落了下風的感覺。

突然,正拼盡全力要殺姜崇安的塔警,慘叫一聲驟然鬆開了手,身體癱軟地滑落在地。在他後背心臟的位置,一個被激光灼燒出的黑洞正幽幽冒着黑煙。

餘年站在三步遠的地方,顫抖不已的手中,正舉着剛剛塔警遺失的那把光能槍。

“終於趕上了!嗚——崇安你沒事吧?”餘年舉着光能槍,抖着聲音邊哭邊問。眼淚一早糊了他滿眼,他看不清姜崇安的狀況。

姜崇安將光能刀從自己肩膀上抽出來,狠狠甩到一旁,白着一張臉冷靜地說:“我沒事。”

話落,他彎腰撿起自己丟下的唐刀。蒼白的臉上神情緊繃,緊緊抿住的嘴角隱藏着一絲微弱的懊惱和後怕。

姜崇安握了握唐刀,擡起頭來環顧四周正奮戰的人們,神情有些怔忡。

突然,元平從身後衝了上來,使勁拍了姜崇安的肩膀一下。他看也不看姜崇安疼咧嘴的神情,嚴肅着一張臉,狠狠砍了一個塔警,說道:“崇安在中間,餘年斷後。我們快點衝上去。”

話落,主五梯下方傳來陣陣嘈雜的人聲,竟然是支援的大部隊來了!

見狀,姜崇安嚥下到口反對的話,乖乖地跟在了湯菀和元平身後。一路過去,湯菀和元平出手快準狠,每一招都朝着對方的要害而去。

姜崇安親眼看到湯菀用鞭子將一個塔警死死纏住。那塔警在電光之中慘烈叫喊着死去。

眼前的一幕幕,即使想象過再多次,真正面對時,姜崇安才發現自己根本接受不了!生活在和平安逸的年代,他從未遇到過這麼接近死亡的時刻。

一路渾渾噩噩地跟着往上衝,腦海中似乎想了許多,可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等回過神來,姜崇安才發現自己已安然地待在了一座房間裡。湯菀和元平正在擦拭他們染血的武器。餘年躲在一旁,也偷偷摸着自己撿來的光能槍。

姜崇安掙扎了動了一下,牽動肩膀上的傷口,引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低頭看了看,肩膀那裡的傷口,已經被妥善包紮好了。

姜崇安做了個吞嚥的動作,啞着嗓子輕聲說了句:“謝謝。”

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聲音小得幾乎讓人忽略了過去。還是餘年首先發現了他遲緩起身的動作,趕緊跑過去扶住他。

姜崇安深深地看了一眼餘年,那眼神中飽含着的情緒,一時間讓餘年心下惴惴。餘年偷偷瞧了姜崇安好多眼,才鼓起勇氣問道:“崇安,你這是怎麼了?”

抿着嘴,姜崇安搖搖頭。

“還能怎麼了?說的比唱的好聽,心虛了唄。還直接殺了,就你沒敢殺人。真沒想到,餘年都比你膽大。”湯菀將擦乾淨的鞭子纏回腰間,不冷不熱地說着。只是這話,再怎麼不帶語氣,也讓人聽出了一股鄙夷的意味。

“喂,你別亂說話!崇安他比我厲害多了!”餘年皺着眉頭,忍不住和湯菀理論起來。一想到剛剛那驚險的一幕,餘年就覺得姜崇安真的比他厲害了許多。

面對那樣的危機,姜崇安還能避開要害,反敗爲勝。要是換做他,直接就來個透心涼了。

可湯菀聽後,直接扯了個假笑,並不和他繼續辯論下去。

元平將自己的武器變成一個沉重的臂環,直接扣在左手臂上。處理完自己的武器,他才眯着一雙桃花眼,笑呵呵地說道:“小孩子嘛,膽小很正常。如今的小孩,都是乖小孩,特別聽塔警的話。”

這話說得比不說更糟。姜崇安冷着一張臉,盯着元平的眼神中泛着冰。可元平並沒有因此收斂,反而笑得更加開心,毫不戒備地靠近了姜崇安。

“小子,你這傷受了也是活該。就算你死了我也覺得應該。”面朝姜崇安,元平站直了身子,眼中的笑意頓減,甚至泛起了尖銳的寒光,“爲什麼不用唐刀直接砍了他,只是將他甩開?他是敵人,你給敵人生機,就是陷同伴於死地。”

“吃裡扒外的傢伙,我不屑同行。”元平微眯起桃花眼,眼中竟然閃爍起危險的光芒。

姜崇安一怔,被種種情緒掩蓋住的後悔,突然就被挖了出來,攤平了擺在面前。可即使再後悔,他也不認爲自己真能將唐刀捅進別人的胸膛。

“抓人的不是他。”姜崇安想爲自己辯解,聲音卻不再堅定,“而且,至始至終,皇室禁衛隊並沒有真的傷人。”

“天真。”湯菀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

元平大叔笑了笑,贊同地點點頭,說:“果然是個天真的小少年。沒有傷人?那我問你,你被抓到了會怎樣?”

姜崇安使勁張了張嘴,最終沉默地閉上了。抓到了,必定就是一個死。可他還天真地想要爲他們辯解,想放他們一條生路。他的確很天真。

“可塔警並沒有犯什麼錯。”姜崇安擡起頭,雙眼直視元平,繼續天真道。他必須將自己的心結全部解開。不然,他永遠邁不出那一步。

元平嘴角微勾,呵呵笑了聲,才又反問:“那你犯了什麼錯?”

見姜崇安眉頭依然緊鎖着,元平暗歎一聲,又慢悠悠地追了句:“助紂爲孽也是錯。”

再想問,姜崇安忽然發現自己問不出來了。元平能給的答案,就這些。而看不看得透,卻是需要他自己選擇。

姜崇安沉默下來,扶着自己受傷的肩膀,往回走去,靠着牆壁坐了下來。元平和湯菀對視一眼,都各自該幹嘛幹嘛去了。

見四周恢復了安靜,餘年做賊似地往姜崇安走去。

走到姜崇安身前,餘年見他根本連頭都不擡一下,以往那種冷靜的氣息也消失無蹤,整個人有些死氣沉沉。他躊躇了下,最終還是不放心地湊了過去。

餘年挨着姜崇安,靠牆坐下。他挪了挪位置,挪到離姜崇安近一些的地方,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崇安,你沒事吧?”

迴應他的是一陣難捱的沉默。

餘年頗爲習慣地又挪了挪屁股,繼續低聲勸解着:“你別聽他們的。殺人這事哪有那麼容易做到?我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手腳發軟。真不知道我那時是怎麼開的槍,也不怕射偏了打到你……”

“你怎麼做到的?”姜崇安突然擡起頭,丹鳳眼中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生氣。他就這麼平平淡淡地看着餘年,卻把餘年看呆了。

餘年被看得心虛,忍不住把自己射殺塔警的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可再怎麼想,他也想不出爲什麼他就敢殺人了。

最後,他只得期期艾艾地,和姜崇安剖析自己當時的心理動態:“我那時也沒多想,看到你要沒命了,好不容易找到把光能槍我哪裡還能猶豫?直接擡手就開槍了,幸好沒打到你!”

“你是不知道,我那時候嚇得根本連手都忘記放下來了。要不是湯菀推了我一下,我估計就直接站在那裡捱打了!我——”餘年一說開,又滔滔不絕起來。

“因爲我?”姜崇安突然打斷了他的自白。

“什麼?”餘年被問得一愣,忽然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就想着幫幫你。沒想到真幫上了。哈哈哈。”

“因爲我。”得到答案,姜崇安微垂下頭,口中喃喃念道,竟不再看向餘年了。

餘年又念念叨叨了好一會,突然發現聽衆一早就沒了。他張大了嘴,望着姜崇安瞪圓了眼,驟然嘆了口氣,塌肩駝背地起身離開了。

姜崇安摩挲着手中的唐刀,反覆思量着從餘年口中得來的答案,一宿沒睡。

隔天一早,衆人正忙碌着調整僞裝外貌,準備繼續爬塔。之前的模樣已經被塔警看到了,不能接着用了。

元平大叔依舊一把大鬍子,一雙桃花眼,即使換了個外貌,看着還是挺明顯的。湯菀的杏眼調整了略微狹長,竟一下子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不同了。

餘年還在煩惱着姜崇安的問題,一時間也沒心思給自己仔細調整一個樣子,隨便調了幾下就算完成了。

見姜崇安過來,餘年擔心昨天的談話對大家還有影響,趕緊迎了上去。沒想到,姜崇安竟然繞過了他,直接朝元平走去。

姜崇安手裡緊緊握着唐刀,一臉的決絕。餘年見狀,心裡頭咯噔一聲響,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這是要去尋仇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