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有血

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是沉重的腳步聲,彷彿天羅地網已經撒下,就等着他們在網中掙扎。

身後腳步聲漸近,身前白光不斷。姜崇安嘴角緊緊繃成一線。他推着湯菀,往牆壁緩緩退去。心思急轉,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

光線昏暗的密道里,姜崇安張開雙手,將湯菀攔在身後。兩人快要退到牆壁邊上。

突然,姜崇安伸開的手摸到一旁冰涼的觸覺。他擡頭一樣,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了一條直梯。

和湯菀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頓時都有了決斷。姜崇安抿着脣,朝着湯菀向上揮了揮手。湯菀點點頭,沉默着開始往上爬。

姜崇安將她往上託了託,扭頭警惕地打量了兩側一眼,自己纔跟着上了直梯。

兩人動作迅速地往上爬,卻又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白光逼近,在直梯下方四處揮舞。兩方人馬會和,開始在附近找尋起他們來。

突然,有一束白光往上晃過,將姜崇安藏身的地點照了出來。

“他們在上面!”

直梯下方一陣騷動。姜崇安動作一頓,忽然握緊雙手,加快了往上爬的速度。

不一會,下方似乎有人開始往上爬,人數還不少。姜崇安兩人沉默着加快了速度,氣氛頓時凝重幾分。

又往上爬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上方也出現了稀疏的人聲!

聲音漸漸增多,似乎是有人在下方聚集。姜崇安皺眉看了眼,突然喊住了湯菀:“開門出去。”湯菀聽後,低頭望了他一眼。

還有幾節直梯就是一個平臺,湯菀也不理這是幾層了,直接幾步躍上了上去。姜崇安緊隨其後,也跳離了直梯。兩人擠在小小的平臺上,湯菀伸手摸向了一旁的門。

這個門和姜崇安家的並不一樣。沒有類似密碼鎖的設置,只在門的正中,雕刻了一朵曼陀羅花。

湯菀擺弄了會,根本不得其法。嘈雜聲漸起,上下追兵越發逼近,隱約有種隨時會踏上平臺的錯覺。湯菀緊張得手心冒出汗來,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緊放鬆。

可再怎麼緊張,門依舊紋絲不動。

“我試試。”姜崇安見聲音已然不遠,只怕再有十來步的距離,那些人就能登上這個平臺了。

時間緊迫,拖不得。

邊說着,姜崇安越過湯菀,將手伸向了密道的門。門與牆壁契合得嚴絲密縫,根本沒有給人留一點可乘之機。

摸着堅實的石質牆壁,姜崇安臉色黑了幾分。湯菀被姜崇安圈在懷中,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她清了清嗓子,才壓低了聲音說:“會不會也需要血祭?”

姜崇安眸色又暗沉了幾分。如今在這裡就他們倆,不管是誰去了半身血,面對的都是生死危機。

心中迅速權權衡利弊,不停地提起又排除各種可能。忽然,姜崇安想起掉落密道前,那不經意地一按。

漂亮的丹鳳眼一眯,透出明亮的光芒。他抽出唐刀,毫不留情地在自己手上狠狠劃了一道。

頓時,鮮血直流。

湯菀被這突然出現的血色嚇了一跳,扭頭往回望去。觸目所及,是姜崇安堅毅的神色。

姜崇安將自己血淋淋的手掌使勁拍在曼陀羅花上!昏暗的燈光下,黑色的曼陀羅花似乎吸滿了血,漸漸透出一絲絲的紅。

紅色轉瞬即逝。隨即,石門發出一陣機關啓動的聲響,竟由下而上緩緩升起!

“這……”湯菀被眼前的這一幕震住了。

想當初她爲了打開一道門,幾乎耗盡所有鮮血。而現在,姜崇安竟然用一手掌的血就把門打開了!

難道屠塔的門,對屠塔人還有優惠?

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姜崇安便推着湯菀踏入門中。石門隨即合上,一道白光恰好從縫隙中閃過,被嚴密地阻隔在門後。

由於湯菀的愣神,姜崇安出門的時候沒留意,兩人一起撲到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咳咳咳!這是哪啊?咳!”湯菀被壓在下面,臉朝下,吃了一嘴灰。

“咳!我哪知道!”姜崇安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得離湯菀遠遠的。就好像這樣子,就能撇清剛剛他壓了她的事實。

“歡迎光臨無名雜貨鋪。”突然,懶散困頓的熟悉聲音響起。

姜崇安一頓,擡起的丹鳳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驚喜:“藍叔!”

“貴客要買什麼嗎?”藍叔有氣無力地掀了掀嘴角,露出一個隱晦的笑容來。

“老闆?”湯菀才從地上爬起來,一眼就看到藍叔熟悉額面龐,頓時有些難以置信,“我們在十八層?”

他們不是往上爬嗎?怎麼又回到十八層了?

這真要命!

初見的喜悅一過,姜崇安被湯菀提醒,心中也涌起一陣無力感:“藍叔,這是十八層?”

“這是二百零七層。”藍叔靠着櫃檯,一副永遠睡不醒的模樣,“無名雜貨鋪在每百層最底下的集市中都有分店。各個分店有直通的密道。你爸給整的。”

“……”一時間,姜崇安陷入了深深的無力中。既然他爸留下了這麼便捷的東西,爲什麼他還要那麼辛苦地爬塔?

藍叔掃了他一眼,便將他沉默之下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哼笑一聲,伸了個懶腰說:“姜塔說過,這密道你不能用。照他原話來說,是‘這死小子要上塔就自己爬。爬不過就別上去丟人現眼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聽到這話,姜崇安臉色黑了大半。他抿抿嘴,聰明地不再追問了。反正現在那條密道里都是人,進去了也上不去。

湯菀在一旁安安靜靜聽完始末,投給姜崇安一個憐憫的眼神。姜崇安動作一頓,動作僵硬、用力地走到了牆邊靠站着。

藍叔聳聳肩,回了雜貨鋪裡屋。這兩個小娃娃從密道里出來,很顯然不是來買東西的。

四下無人。湯菀眼神飄忽了好一會,才慢慢往姜崇安身邊蹭過去。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條衣服的腰帶,惡聲惡氣地將它遞給姜崇安:“喂,快把傷口綁上!雖然算你救了我,但是……我是不會負責的!”

情急之下,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聽到自己說什麼,湯菀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嚥了嚥唾沫,繼續擡着高傲的頭顱。

“哈?”被湯菀的話驚到,姜崇安伸出的手停在原地,丹鳳眼定定地注視着她。湯菀保持着伸手的動作,臉上的溫度越來越熱,幾乎能燒開水了。

等了漫長的幾秒鐘,見姜崇安還有些呆,湯菀氣急敗壞地把腰帶扔到他身上,轉身離得遠遠的。

姜崇安被腰帶砸得眯了眯眼,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噗呲”一聲笑開了。湯菀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可非但沒把笑聲瞪沒,反而是將姜崇安瞪得笑彎了腰。

一臉臊紅,湯菀咬咬牙,擡頭盯着天花板,假裝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鬼知道她爲什麼會說出那句話!

姜崇安還在笑着,門外突然踏進一雙塔警的鞋子。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逆光走來,身上那套塔警的制服閃着光,宣示着他們的身份。

一眼掃到塔警進來,姜崇安眉頭微皺,幾步擋在了湯菀身前。湯菀個子嬌小,被姜崇安這麼一擋,從外面往裡看,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擡頭看着姜崇安,只見他神情嚴肅,正全神貫注地留意着那兩個塔警的動作。明明沒有特別的在意她,可湯菀還是覺得渾身的熱氣冒不完。

仔細算起來,她和姜崇安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可就這樣,遇到危險,姜崇安還是護在了她的面前。

她忽然間有點明白餘年突然的勇敢了。那是想要保護某個人的衝動,不可理喻卻又力量強大。

“我引開他們的注意,你跑進去找藍叔。他應該有辦法。”湯菀透過縫隙朝外看去,壓低了嗓音和姜崇安說道。雖然對藍叔不大熟悉,但總覺得這位大叔有很多底牌。

因爲說悄悄話,兩人靠得極近。姜崇安鼻尖飄過一股清幽的草木氣息,神識有些恍惚,竟莫名其妙地走了神。

還沒來得及阻止,湯菀便推了姜崇安一把,打算着從他左側跑出去。姜崇安伸手一撈,將人撈了回來。

力道用得過大,湯菀止不住,一頭栽到了姜崇安懷裡,一時間有些怔愣。姜崇安也沒防備,尷尬地頓在原地。

“喲,我們這是看到什麼了?”來人的嗓音彆扭的尖銳,彷彿有一隻手正捏在嗓子上。

“好一對小情侶啊!”另一個低沉的嗓音,沉重地彷彿在嘴上蓋了一隻手。

奇怪的對話聲落下,兩個身穿塔警制服的人也走了進來。他們剛踏進無名雜貨鋪,一眼便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挑挑眉,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滑過一絲奸笑。

姜崇安和湯菀一頓,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勢,不敢動彈。

無名雜貨鋪裡,氣氛異常緊張。姜崇安右手微動,正尋找空檔想要把唐刀拿出來。湯菀乾脆將頭埋在他的懷裡,手指悄悄摸上了腰上纏着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