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和邢志新是在快乾完活的時候才發現雪停了的,邢志新仰着頭看了看仍然陰沉的天空,皺眉說道:“但願別再下了。”
程斌沒有說話,揮動手錘把一截鋼筋打進土裡,固定住魚鱗鐵的下邊緣,然後把腳下的土踩實,這裡鋼板的下腳料不少,但是大塊的就只有那一張,並不足以擋住側所的一個面,所以剩下的地方只能用魚鱗鐵來湊數,這玩意太軟,雖然不用擔心它倒下來,但是風稍微大一點,吹到上面就會發出沉悶的響聲,聽着讓人心煩。邢志新看着他做完這一切,鬆開手裡扶着的鋼板,欣喜的說道:“總算完事了。”
程斌點了點頭,這側所看起來非常簡陋,連個蓋都沒有,門只是用半截鋼板擋住後留出的一個空隙,從外面勉強看不到裡面蹲着的人,但是用料卻足夠豪華,整個底板都是用0。8毫米的鋼板鋪成,下面墊的也是實打實的鐵塊,只是可惜缺工少料,看上去做功實在太粗糙。這一年多來,程斌已經習慣了一連十幾天看不到太陽的日子,倒也不怎麼懷念晴朗的天氣,他擔心的是今年的降水量,今年的雨水特別多,很多土路就沒有完全曬乾過,如果整個冬天都像今天這樣下雪,那他們恐怕就得在雪底下挖洞了。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工具,一起回小屋去,邢志新邁開大步走得飛快,一面走一面憧憬道:“最好有熱湯喝。”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程斌對美食都沒什麼追求,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在寒冷的冬天回到溫暖的房間裡喝上一口熱湯,所以也下意識的加快的腳步,當然在心裡也有些不以爲然,那兩個女人也不是哆啦美,恐怕變不出什麼東西來。走到小屋的門邊,程斌落後了一點,目光落在地上的水漬上,門前已經露出了一大片空地,有清掃積雪的痕跡,但是並沒有看到大堆的積雪,看起來都已經被侯佳她們收起來化水了。
兩個人把鐵鍬戳在屋外的牆邊,拉開小屋的門,一股熱氣立刻撲面而來,邢志新忍不住舒服的哼了一聲,冷風隨着他們從門外吹進來,和外間的水氣一衝,眼前一片白霧,一時看不清裡面都有什麼,但是嗅覺器官的作用至少沒有受到影響,邢志新立刻大叫道:“這是什麼,這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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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斌在他後面關上門,站在門前向裡面看了看,他也聞到了香味,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低聲說道:“小雞燉蘑菇?哪來的雞?”說完他就反應了過來,這味道的確是小雞燉蘑菇的味道,不過多半是託康師傅的福,這裡不旦沒有雞,更不可能有蘑菇。
女人和孩子都在裡間的炕上收拾搬進來的行李,聽到兩個人的聲音,侯佳立刻走了出來,開口招呼道:“完事了?”
邢志新哈哈一笑,邀功的說道:“你要不要去做第一個使用者?”
侯佳用手錘了他一下,低聲罵道:“你還要剪綵啊?”邊說邊從邢志新的身邊擠了過來,嘴裡也不閒着,一邊往火爐邊走,一邊說道:“再沒什麼事了吧?出去把外衣抖一下,裡面剛收拾乾淨,可別再給弄髒了,我給你們倒水洗臉。”
很顯然邢志新很受用她的嘮叨,非常聽話的退了一步,差一點撞到程斌的身上,程斌剛剛看清楚火爐上坐着一個兩耳鐵鍋,上面蓋着木製的鍋蓋,水氣就是從那裡冒出來的,這鍋他看着眼熟,分明是這屋子裡的原住民,沒想到侯佳這麼快就給利用上了,只是方便麪這東西不耐久煮,她又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恐怕這面不是煮給他們吃的。
他也聽到了侯佳的話,於是又和邢志新一起退了出來,把外衣脫下來拍掉灰塵,邢志新一面大力的摔打外衣,一面說道:“小侯就是這點好,家裡的事都不用別人操心,進屋就是熱水喝,有東西吃。”
程斌也在仔細的拍打手裡的M65風衣,但是力度比起邢志新來就差得遠了,邢志新的外衣只是普通的衣料,壞了隨便再找一件就是,他的M65還是災難前在鐵血郵購的紀念版,使用的重磅面料,不但防雨防刮,還很保暖。正宗的M65早就停產了,市面上賣的都是仿版,像手裡這件仿得比較認真的簡直是鳳毛麟角,他還真捨不得穿壞了。
時間已經不早,又是個陰天,自然看不到從衣服上升起的灰塵,但是程斌仍然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聽到邢志新的話,他看了同伴一眼,並沒有回答,心裡卻升起一絲異樣,他既不是宅男,也不是文青,但是在從前那個文學作品氾濫的年代渡過,多少也有過一些幻想,這時忍不住想到,邢志新說的是不是家的感覺?
再回到屋子裡的時候,侯佳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熱水,毛巾香皂洗髮水應有盡有,她人在裡屋,聽到開門的聲音,也沒有出來,直接招呼他們洗臉,邢志新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洗髮水看了一眼,驚奇的說道:“怎麼今天這麼大方了?”說完向程斌解釋道:“從前她可不讓我隨便用的,生怕用光了再搞不到新的。”
“這可不是我的。”只隔着一道門簾,侯佳當然能聽到他說的話,開口解釋道:“那是小卓的,再說你們今天干了一天活,也得洗乾淨一點。”
程斌沒有接話,他咳嗽了一聲,給裡面的人留出一點時間,這才掀開門簾走進裡間,發現裡面的三個人正在往火炕上鋪被子,火炕的熱度不夠均勻,火旺的時候能燙手,停火了很快就會變得冰涼,而且炕面是紅磚上面抹的三合土,坐在上面硬梆梆的,所以很多家庭都會在火炕上輔一層厚褥子,這個東西叫做炕被,喜歡睡得軟一點的人在睡覺前還要在上面再鋪一層褥子,所以理論上來說,這炕被是不收起來的,現在侯佳她們就在衆人的行李中挑選合適的大被鋪到炕上,當然說是大家的行李,其實就是卓安妮的,程斌沒什麼多餘的東西,侯佳和邢志新的東西很多都扔在SUV上沒有帶過來,也只有皮卡車上原來的行李有富餘,畢竟那裡本來是五個人的裝備。
看到程斌走進來,樂濤明顯有些害怕,卓安妮擡頭看了他一眼,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倒是侯佳爽快得多,開口說道:“我給你們準備了兩盆水,都在外間地上放着。不夠的話火壺裡還有熱水,不過你們也別太浪費了,壺裡的水用沒了就只能現燒了。”
程斌倒是真沒想到侯佳這麼能說,想來直到現在才進入到她所熟悉的生活裡,所以自然而然的恢復了女人的本性。他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然後擡頭向牆上看,想找個地方掛外衣,但是這裡的牆壁光禿禿的,連個衣架都沒有,倒是看到沿着火炕的邊緣拉起了一條繩子,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他轉了一圈,沒找到能掛衣服的地方,就順手把外衣放在了桌子上。侯佳正忙着鋪被子,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卓安妮倒是一直在看他,這個時候啊了一聲,說道:“我們忘了做個衣服架了。抽屜裡有釘子和鉗子,你自己釘幾個釘子吧。”
下午收拾屋子的時候,程斌也看到桌子裡的一個抽屜中有些釘子和一把破舊的克絲鉗,不過那鉗子嘴都已經豁了,程斌也就沒有看上眼,沒想到兩個女人居然會想到用它來當錘子用。他回來的時候,把那柄手錘放在了外間進門的角落裡,於是又轉身出去,拎了錘子進來。
邢志新正在稀里嘩啦的洗臉,並沒有看到程斌出來,他的外衣直接塞在煤堆旁邊的木架上,雖然侯佳也擦試過那個架子,但是讓程斌把衣服放到那上面去,他是肯定不幹的。
等到程斌釘好了一排釘子,把自己的外衣掛到上面,邢志新已經洗好了臉,夾着外衣走了進來,看到門邊的釘子,想也不想的把外衣掛了上去,一面說道:“我的拖鞋拿出來了嗎?我得洗洗襪子,不然一會薰跑你們。”
程斌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發現邢志新和侯佳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的一對,一個不拘小節,一個心細如髮,一個幹活,一個持家,這對組合就算放到災難前,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他又看了一眼卓安妮,發現她正垂着眼皮,和侯佳縫什麼東西,屋子裡的光線已經很暗了,她們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根蠟燭,放在一個杯子裡,樂濤舉着蠟燭蹲在炕裡給她們照明,這裡地方本來不大,兩個人又坐在炕邊上,除非他湊過去,不然也看不清縫的是什麼。
他當然不會卻做這種事顯得有些曖昧的事情,只是和邢志新點了點頭,就走出去洗臉。外間的香味越來越濃,程斌忍不住伸手掀開鍋蓋,一陣熱氣升了起來,他看到鍋裡的水正燒得滾開,裡面明顯有很多東西正隨着沸騰的水花上下翻滾,可惜光線太暗,又有水氣撲臉,看不清煮的是什麼,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下了鍋蓋,忍着好奇心去洗臉,聽到裡間侯佳說道:“你們先坐下喝點水,一會吃飯,野雞燉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