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頭腦忽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這一句話,翻來覆去在腦海裡飄蕩。
在這異度的空間,在誰都看不見也找不到的地方,一個人忽然闖進來,悄悄地接近了她,甚至從後面抱住了她,可是她居然一點都沒有驚慌,一點都沒有害怕,只是被巨大的震驚擊暈了。
僵了一陣子,任川晴緩緩地擡起一隻手,放在環扣住自己的手臂上。
手指是修長的,腕骨突出,再往上是寬鬆的青色衣袖。隨着她手指的碰觸,手臂又把她箍得緊了一些,一隻手反過來捉住她的手,扣在在己的手臂下頭,緊緊地困住了她。
“找到你了……”
低低的,略微喑啞的男聲,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溫暖的呼吸,被喪失了控制力的雙臂箍得隱隱疼痛的身體都在明明白白地提示着,這不是在做夢。
這真的是他。
“明彥?”任川晴有些不可置信地呼喚他的名字。
“嗯……”
兩個人保持着最初的姿態,好似變成了雕塑一般,各自心中澎湃的,卻是五味雜陳的洶涌的情緒。兩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知道有一種巨大的喜悅,讓快速跳動的心臟,漸漸地融合成爲同一個節奏。
好像忽然之間就上了岸,忽然安全了,所有的不安一瞬間不翼而飛。
“你怎麼來了?”任川晴問。
“我就是爲此而生的。”關明彥用很輕很輕的聲音答道。
當時消息傳回到蘇芳花園幾乎就是瞬間完成的事情,因爲蘇謹修既擁有念語者,又擁有燃燈者羣的使用權。
他發過來的信息是:“艾麗被陳天默帶走了。”
後來搞清楚了她最初是被李白鹿捉走了的,關明彥的身上當即就起了一層冷汗。
震驚之後,變成了心慌,心慌之中,還雜着憤怒。
恨不得把李白鹿殺了,又恨不得找到蘇謹修。在他那帥氣的臉上狠狠地揍上幾拳。
不是把她交給你了麼?不是比誰都關心她麼?不是比誰都強大麼?每一條都被事實證明過,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當蘇謹修回來,出現在關明彥的面前。那種衝動又被生生地壓抑了下去。
這一刻的蘇謹修,看上去是如此的失魂落魄。他努力地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調動着能使用的全部人手,準備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聽說他在海皇的領地也自願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海皇的人可以爲他搜尋有關於她的哪怕是一丁點線索。
他已經足夠自責了,似乎也不能再責備他什麼。關明彥轉身,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房間,七天都沒有出來。
所有人處都在一片混亂之中,以至於幾乎沒有發現,關明彥七個二十四小時,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也幾乎沒有閤眼。他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到她,但是還沒有完成,只差最後一點點。
這是在大約一年前關明彥就已經領悟出來的一個技能。屬於陰陽術,但看上去更像是巫術。這個技能,可以把他直接送到源生主或是源生魅的身邊,無論他們在什麼地方。
但是,這個技能實現的條件異常苛刻,因爲它是由一個“儀式”構成的,而舉行這個“儀式”,需要收集大量的高度珍稀的材料。
所以,自一年前,關明彥在黑市交易的時候。就開始注意收集這些材料。但是它們實在是太稀有了,有部分還是兩種以上物質融合生成的,存在一定的失敗率。所以,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差不多湊齊了可以使用一次的材料。
確實是一個代價極其昂貴的技能。
本來以爲慢慢地完成,遲早會收集好材料,做好儀式的全部準備,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個“不時之需”來得太早,他幾乎不吃不睡地專心準備了整整七天,才把一切準備完畢。
最初蘇謹修來道歉。並詢問該怎麼辦的時候,關明彥只告訴他,一切按照你自己的想法進行就可以。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她應該是在陳天默的領地,但是探不出她存在的跡象。所以,心急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沒有死,這一點關明彥心裡很清楚。但是沒死並不代表她沒有在受苦。每每想到她有可能獨自面對的種種危險,有可能受到的暗害、凌.辱和虐待,關明彥的心中有種近乎不可承受的痛楚。他只能讓自己把精力集中到技能的準備中去,告訴自己,只有這樣,纔可以快一步找到她。
在這七天的煎熬之中,關明彥的心中確定了一件事情。他是如此渴望保護她,如此不能承受她獨自面對危險的事實。他並不想成爲她的騎士,但卻希望成爲替她把一切傷害抵擋下來的臂膀。
或許,我就是爲此而生的。想明白了這一切的關明彥苦笑。明明世上有那麼多人,根本終其一生都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在第七天,關明彥給蘇謹修留了一張字條之後,就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這個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
無論她在哪裡,是地獄還是火海。
技能的發動令關明彥陷入了短時間的神智昏眩。當他穩住自己的身體,努力地克服着那種眩暈到幾乎要栽倒的感覺,並且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到,一瞬間世界的感覺會如此明亮。
眼前就是她那熟悉的背影,纖細的,脆弱的,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遙。她安靜地坐在窗口,眺望着遠方,整個空間裡充滿着淡淡的哀愁。
整整七天的茶飯不思,所有複雜的情感都在這一刻被催化了。在此之前,關明彥曾經想過,當去到她的身邊,見到她,必須像平日裡一樣安靜,對她說一聲“我來了”,然後一如往常地和她一起戰鬥。
但是此刻,望着她的背影,關明彥驚恐地發現,一切似乎並不由理智所支配。那從來都是無比清晰、無比冷靜的頭腦似乎忽然讓位給一種素不相識的東西,讓他無法剋制胸腔裡的膨脹感。
就在這個時候,窗口的背影忽然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像被驟雨忽然打擊了一下的花枝。她忽然哭了,輕輕地叫出一句:“明彥,我該怎麼辦……”
“明彥”兩個字像尖刀一樣刺進心口,讓他的身體忽然喪失了控制。
他上前兩步,伸出雙臂把她環住了,雙臂緩緩地攏住,把她環得越來越緊。
她的纖細,她的溫熱,她的香氣,各種各樣的感覺全都隔着衣衫,在肌膚相接的位置傳遞,令關明彥感覺內心有什麼東西忽然炸裂了,散漫在空氣裡變得無法收拾。
“找到你了。”過了好久,關明彥才吐出了四個字,帶着全部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