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狀似思慮一下,“不如殺了衛漪菡?”
瑞王臉色難看,要是這麼容易就好了,不過,看這位皇貴妃的受寵程度,倒是可以......
哼,瑞王陰沉的籌劃着。
怡姝軒。
衛思菱雖然是庶出,後來進宮也不如何受寵,卻是沒吃過苦的,細皮嫩肉,那嬌滴滴的樣子,受了十鞭後,已然承受不住。
聽到暗室的門有響動,一陣光亮過後,又歸於黑暗,只有幾支將要燃盡的蠟燭奄奄發着暗淡的光,衛思菱虛弱的趴着,身上的鞭傷一抽一抽的疼,火辣辣的。
衛思菱聽着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自己面前三步的距離,“蟒氏,吃飯吧,皇貴妃娘娘說了,可不能餓死你了,要不然接下來的刑罰你怎麼有力氣受着呢?”
衛思菱被卸了下巴,挑斷了手筋腳筋,連自裁都是奢妄。
衛思菱早已虛脫的神志不清,聽到熟悉的聲音,艱難地擡頭望去,一入眼的是一雙荷葉繡花鞋,往上看,粉色的裙邊繡着小朵的玉簪花,這是一等宮女的服飾,在往上,入眼的是......
衛思菱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來,只能大聲的尖叫。
寶珠沒有笑意的笑了笑,放下食盒,衛思菱現在卸了下巴,只能吃流食,皇貴妃特意命人拿蔘湯吊着,這衛思菱沒受夠個七七四十九天,怎麼會讓她這麼輕易的死呢?
衛思菱充滿怨恨地盯着寶珠,寶珠蹲下,“是不是特別好奇我爲什麼背叛你呀?”
看着衛思菱越來越憤怒的眼神,支撐着身體,想往自己這裡爬來,寶珠站起來,抓着衛思菱的胳膊扔到牆角,碰到了衛思菱身上的鞭傷,衛思菱疼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其實,良禽擇木而棲沒有任何錯,況且跟着你這樣的主子,早晚是被當做擋箭牌罷了。”
寶珠不再細說,拿出身後食盒裡的蔘湯,順着衛思菱的喉道就灌了下去,嗆得衛思菱止不住的咳嗽。
待一碗見底,寶珠才收了手,如果當初沒有狸貓換太子,相必自己不會捲入這**紛爭當中吧,就算爲妃,也會安安穩穩,好過衛思菱如今的下場。
寶珠收了心神,看着衛思菱現在任人宰割的樣子,“你當初私通被貶爲庶人的瑞王時,當你對付皇貴妃時,當你設計殘害靖王府世子妃時,就應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的。而且,當初是你親口告訴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說完,頭也不回起身走了。
衛思菱咿咿呀呀的叫着,是啊,自己現在,對瑞王而言只是一顆廢棄的棋子,當初怎會不曉得他只是利用自己,可自己也不是想借他的手嗎?皇上這條路已經看不到盡頭了,瑞王應允自己爲貴妃,還不如謀這條出路,和瑞王的來往,不過是爲了共同的利益罷了。
可是這寶珠,雖然在自己身邊不得力,原想着把她換掉,可是畢竟是自己從府中帶來的丫鬟,畢竟念些情分。對了,府裡帶來的,衛思菱悲涼的笑笑,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自己這一生啊,就像一個跳樑小醜一般,這庶女的命運,自己還沒開始,直到人生的終結,卻已然延伸鋪好。逃脫不了,掙脫不掉,只能猜中結局的拼命奔跑,好過庸碌到老。
暗室外面,寶珠終於支撐不住,滑落在地,神色複雜地看着遠處湛藍色的天空,趙姨娘,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
鍾粹宮。
惠竹軒外,竹影斑駁,不遠處的石桌旁,有一身影綽約而立。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衛漪菡不由想起曾在閨閣時,院前的一片竹林,奚墨辰在自己入住鍾粹宮時,把此地按照在衛府時的樣子,種滿了竹子。
幼時自己要求種竹子,長兄還驚歎了一番,說到自己這妹妹竟有如此覺悟,衛漪菡憶起往事笑笑,可惜自己並不是風雅之人,不過是一番矯揉造作罷了,哪裡是高風亮節了,倒是長姐,笑着稱恐怕自己是貪戀竹筍罷了。
長姐......
衛漪菡收起微彎的嘴角。
她背對着連妙等人,擡起微微溼潤的眼眶,想必此刻,父母長兄的心裡也不好受吧。
衛漪菡芊芊十指緊握,再擡頭眼裡已是一片冰冷的荒原,清冽的聲調,不帶任何感情,“那女人如何了?”
連妙微微俯身,“娘娘,每日三十鞭,分三次,現在一直用蔘湯吊着,死不了。”
衛漪菡冷眸一轉,微勾了嘴角,“那麼,真正的懲罰便開始吧。”
自己不是良善之人,睚眥必報,當初也念着血脈情分,她懷了皇嗣,自己也百般罩着,沒有給後宮女人一絲下手的機會,可如今衛思菱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錯,就別怪自己無情無義了。
黑暗之中似乎傳來聲響,恍恍惚惚,聽不真切,衛思菱費力睜開眼睛,目之所及,還是無邊的牢籠,偌大的暗室裡,冰冷的刑具與凝固的血相襯,無邊的暗夜與殘喘的病軀交融。
衛思菱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除了每日施鞭的太監和送飯的宮女,自己總於可怖的黑暗爲伍,猩紅的血,觸目驚心的痛,骯髒的氣味,對面的鐵牀刺激着自己脆弱的神經,不敢閉眼,生怕看到衛漪寧死前那雙眼,帶着燎原的仇恨,帶着至死不休的詛咒,每晚困極,帶着疼痛入眠,總會看見衛漪寧飄忽的身影,沒有頭,沒有肉的破碎身體,就那樣向自己抓來,好不容易從夢中驚醒,睜眼還是看到那躲不掉的鐵牀,衛思菱覺着,自己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吧。
窸窸窣窣的聲響,衛思菱聽到了,這次不是自己的幻覺,衛思菱睜大眼睛向黑暗中看去,不一會兒,有宮人點亮了牆上的蠟燭,許久沒有的光亮,讓衛思菱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可是還是忍不住被刺激的流淚,她淚眼婆娑地睜眼,看到衛漪菡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還是那副不變的容顏,一席淺金色的拖地長裙,繡着描金的海棠,臂上挽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額間用明玉雕成的蝴蝶散發着幽光,長髮用紫晶缺月木蘭簪綰起,清冷的眼神,如煙花般票面虛無而絢爛。
用一生的光陰去爭,沒有一天爲自己而活,直到折了性命,才肯罷休。
衛思菱笑笑,是要開始了吧。
衛漪菡金色護甲微擡,有人從身後出來,取下衛思菱身上的桎梏,架起她綁到那個鐵牀上。衛思菱還是忍不住的恐懼,接着,她看到那太監從牆上取下刀鋸和斧鉞等物,朝自己走過來,衛思菱現在感覺到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她張着嘴無助的叫着,看到衛漪菡走到她身邊,“衛思菱,就是在這張鐵牀上,長姐被你折磨至死,可惜我不會讓你這樣輕易死去的,這戚大人,可是行刑的老手,讓你活着,你就不會提前死一分。”
衛漪菡清淺的笑着,“你應受的懲罰,還遠遠不夠。”
說完,頭都不回的走了,留下衛思菱哀嚎的聲音在耳後不斷遠去。
衛思菱被做成了人彘,剁掉了四肢,這四肢是從指間一點一點剁上去的,疼痛可想而知,然後挖出眼睛,用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再割去鼻子,剃盡頭發。把傷口止血,用蠟封住,裝進酒罈子裡,每日有專人伺候進食,倒是一時死不了。
衛漪菡這次換下了曳地的鳳尾裙,着輕便的常服走了進來,看到酒罈裡的東西,身子尚能活動,臉上兩個血肉模糊窟窿觸目驚心,長着嘴,卻沒有聲音,衛漪菡聲音冰冷無一絲感情,“衛思菱,本宮沒有叫人割了你的耳朵,已是萬幸,也沒有把你扔到那個地方,實不符‘彘’只名,所以你還要好好的‘活’着,感受一下最後的光陰。”
接着,按照皇上之意,施以“開口笑”,也就是棍刑。
這棍刑, 不是用棍子打人,而是用一根木棍直接從人的嘴或肛門插進去,整根沒入,穿破腸胃,讓人死的痛不堪言,是以這刑罰,美名其曰:開口笑。
寄筠走上前,輕聲說道:“娘娘,靖王府世子求見。”
衛漪菡點點頭,“時間正好,進來吧。”
衛漪菡轉身,看着楊季同因爲長姐的死,短短數日,迅速憔悴的樣子,別過頭去,“世子,她還有一口氣,交給您了。”
楊季同抿着嘴拱手,“謝娘娘。”
衛漪菡從甘泉宮出來後,感受陽光拂面,感嘆一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衛思菱這樣死了,可自己卻無半點高興,她死了有何干系,只不過是發泄而已,長姐,卻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衛漪菡佇立着,看着那人逆光而來,在自己面前停住,牽起自己的手,“我們回家。”
家?
衛漪菡笑笑,任奚墨辰牽住自己的手朝御輦走去,幽然撩起脣畔款款的弧,明眸微動。
這靖王府世子妃去世不久,靖王府似乎並沒有再立繼室的打算,要是說以楊進年幼無母親照顧爲由給世子續絃,倒也勉強說得通,雖然此時續娶有辱門面,但這娶親的風聲一點也沒有倒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