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狼人的行爲,格外瘋狂。
它不斷的張開嘴,噴吐出一束束紅焰。
並靠着紅焰開路,不停朝着森林深處,奔進,奔進。
羅綺看着行爲瘋狂,卻越去越遠的狼人,心中雖仍縈繞着不解和疑惑,卻還是先驅使着胯下的焰馬,趁機衝出了森林。
進森林時,有一百餘人,而能走出森林的,卻只有兩人。
羅綺降落到了李元綱等人的身後,又將周身早已僵硬,嘴裡噴涌着白沫的鄭一毛,小心的放回到了地面上。
做完這一切,羅綺飛快轉身,看向了身後的衆人,卻發現何詩韻,陳倩,杜麗,徐若雨,張純均,餘通,郝浩,徐世,歐陽刻,許蒙堂和許德陽,都注視着他。
張純均,徐若雨,何詩韻的臉上,殘留着清晰的淚痕。
何詩韻抱着已縮回了家貓般大小,卻已是神情萎靡,身上背上都是斑駁血跡,已是蜷成一團的白貓。
吳謹的腦袋,躺在張純均的懷中,其臉上已沒有絲毫血色,只剩下純粹的蒼白。
那抹蒼白,彷彿蘊含着某種魔力,在瞬間就吸引着羅綺,再也無法從那張臉上,移開目光。
羅綺的步履有些蹣跚,又顯得格外急切。
他走到了吳謹身旁,垂頭看着吳謹。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完全的沉寂了。
耳畔,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東西。
人已逝去,但英容仍在。
是因爲人死時,還太過年輕?
還是說,人根本沒有死,只是生了場大病,昏迷不醒而已。
“吳老師。”
羅綺靜默良久,最終張開嘴,輕聲喚道:“吳..老師。”
吳謹沒有迴應羅綺,羅綺便將目光從吳謹的臉龐,轉移到了吳謹的胸膛上。
在那處被染紅的服襟上,破開了一個大洞,而在那個洞中,是一道已經不再流血,卻因此能看清內臟的傷口。
羅綺看清楚了那道傷口,渾身微震,嘴脣立刻就哆嗦了起來。
“吳...老...老...師。”
依舊輕微的呼喚,羅綺雙眸含淚,聲音也變得結結巴巴。
災難前,羅綺和吳謹是師生關係。
災難後,羅綺和吳謹,何曾又不是師生關係。
那些日子裡,羅綺從來沒有直呼過吳謹的名字,那怕是吳謹自己要求,也還是一直親切的叫着老吳。
在去峨眉的路上,隊伍中會有人死。
這一點,羅綺早有預料。
但當吳謹毫無呼吸的,躺在了其的面前時。
在那一刻,羅綺才突然發現,心中的那種悲痛,會是如此的強烈。
強烈到,以羅綺此時自以爲強悍的定力,也幾乎無法自持。
他在此時才發現,自己遠比自己想象的脆弱。
他在此時才發現,自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堅強。
“老...老..老師。”
再次輕喚了一聲,卻發覺吳謹仍是沒有迴應,羅綺便再難抑制住體內的悲意。
淚水涌出了眼眶,滑過了此時稍顯蒼白的臉龐,匯聚到下巴尖上,然後一顆顆的淌落。
羅綺緊咬着牙邦,不哽咽出聲,並緊閉上眼,卻止不住流出眼縫的淚水。
他只覺心中絞痛,便用右手捂着左胸,將胸上的黑色服襟,緊緊的攥在了手裡。
“啊~!!”
羅綺揚起頭,朝着極高的天穹,發出了接近無奈,卻又絕望的悲吼。
他的聲音,就好像在一望無垠的曠野上,獨自奏響的一道清脆笛鳴,既顯得高亢遼闊,而且還經久不息。
他的聲音,就好像一頭在荒郊野外,被至親拋棄的孤狼,所發出的嗚咽聲,既顯得無助,又顯得軟弱。
“小羅。”
“小吳,小吳他,他。”
張純均老淚縱橫,抽泣着說不下去,只能看着悲呼的羅綺,再次痛哭流涕。
悲呼聲,漸漸的停歇了。
閉上了嘴巴的羅綺,緩緩的垂下了頭,看着痛哭不已的張純均,沉默了片刻,便將目光移向了坐在不遠處,一直低垂腦袋的李元綱。
羅綺臉上的神色有些猙獰,語氣格外急切,聲音卻在此時顯得沙啞。
“元,元綱。”
“這一切,是誰幹的?”
下意識的把“誰”字咬的很重,眼眸間泛起了兩抹腥紅,充血的眸瞳中,殷切的目光彷彿就是被人點燃了的篝火,顯得灼熱撩人。
迎接羅綺投視過來的目光,李元綱依舊低垂着頭,竟不做絲毫的迴應。
“元綱。”
羅綺擡起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隨即爲蹙起了眉頭,幾步就奔到了李元綱身旁,並彎下腰卻探視。
他看清楚了李元綱的臉,就被李元綱此時慘白的臉色,給嚇到了。
他再仔細一看,卻發現李元綱大睜着雙眼,但眼眸卻已渙散。
李元綱,已經昏迷了。
“...。”
羅綺看着那張慘白的圓臉,看着那雙寧願渙散,也不願閉上的眸瞳,沉默了好一會,才挺起了腰。
他將視線從李元綱身上移開,看向了其臉龐所朝着的前方,那片遍佈着土刺的碎裂地面。
他微抿了抿嘴,隨後長出了口氣。
他不再流淚。
因爲他知道,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此時的他,不能陷入悲傷。
因爲悲傷,無法讓逝者安息。
羅綺微擡起頭,看了眼不遠處那片正被無數根巨木和一道漆黑身影,摧殘蹂躪的廣袤森林。。
然後,他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了身後。
“是誰?”
“是誰幹的?”
“告訴我,嫂子。”
聞言,羅綺身後,除了不停痛哭的張純均外,其餘的九個人,都看向了何詩韻。
何詩韻迎着衆人的目光,微嘆了口氣。
她垂下頭,看着蜷縮在懷中的小白,道:“是一頭狼人。”
“一頭,長滿了黑色毛髮,身高足有三米的狼人。”
聞言,羅綺略撅起嘴,便回過了頭。
那一刻,紅色焰光,沁透了羅綺的雙眼。
他的視線,越過了遙遠的間距,匯聚到了廣袤森林上方行動依舊瘋狂,卻已經不再噴吐紅焰,而是靠着四肢飛快在巨木間移動的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