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曼越看眼神越亮, 最後幾乎要射出無限光彩來。
而諸多貴賓更是眼界大開,重新考量起這個先前默默無聞不起眼的高大男子來。
江若愚一直追隨賀成雙身側,賀成雙手段犀利, 葉清讓醫術過人, 花含章更是才貌俱佳, 偏偏江若愚不善言辭、老實木訥, 故而一直隱沒在三人的風采之下, 旁人看去,只道是一個充實可靠的下屬同伴,就連五階的光環也被逐漸忽略。
此時才發現, 江若愚雖不似旁人精明外露,攻於算計, 但他所思所學皆於正道直行, 是以境界反倒比天資出衆的人高出幾許, 這何嘗不是將自身能力徹底融會貫通的功勞。
花名瑞是知道花含章與江若愚的關係,心內更加複雜, 但也隱隱鬆動起來,他看人極準,很少失手,這次卻也把江若愚當成了只會刻苦修煉的榆木疙瘩,此時看來真是大錯特錯。
花含章眼見花名瑞一行四人紛紛露出訝異面色, 甚至花暗柳在驚訝之餘還透出幾分欣賞之意, 更別提在場年紀更小些的花樣男女, 形色溢於言表。
畫面已經轉至第四幅, 神仙眷侶復又出現, 花含章心思一轉,朗聲一笑:“不如來個以二對二, 讓我們領教下莫道長愛侶的風采。”
說話間已跳入站圈,側身與江若愚相靠,刷的一聲抽出分光劍,江若愚自然是萬事依他,招手收回泥人,泥塊化作五枚指環繞在他右手五指上。
花含章猜的果然不錯,多出他之後,原本靜若處子的出塵女修士忽然間動若脫兔,劍法快若閃電勢若奔雷,輕飄飄如山林疾風,浩蕩蕩如大河匯流,更別說還有莫星恆能壓垮軒轅重劍的劍氣自下而上挑出,比之當初對陣陳影時招式已改,靈活善變。
花含章對風勢變化最爲敏感,從容一笑,分光劍在頃刻間揮出數十次,衆人只見眼前視線明明暗暗,好似光真被這柄瞧不出名堂的窄劍分成數道一般,而實力高深的人則明白,只是花含章出招太快,快過大家的目力,帶出片片殘影!
江若愚後來居上,凌空躍起,拳頭穩穩朝莫星恆的劍氣壓去,有膽小者甚至不忍再看,生怕見到血肉橫飛的場面。
江若愚的泥塊可不普通,重逾三百來斤,磅的一聲就把無匹劍氣按入地下,正好擊在陳影砸出的坑內,劍氣穿地而過,衆人腳下一個晃動,下方傳來轟響,程巖鎮定自若,示意大家不必擔憂。
而花含章與女修的對招堪稱賞心悅目,舉手投足舉重若輕,只發出輕微的嗤嗤聲響,一縷縷勁氣衝開粉塵如牡丹展瓣,明豔動人。
畫面再一轉,莫星恆與道侶月下撫琴品蕭,琴波蕭聲忽而變爲奪人利器,映着清冷月色漫天襲來,花含章與江若愚腳步一錯,轉換身姿,一人低喝一人輕吟,與樂器交相呼應,呼吸間又對了一招。
這招過後,兩人喘氣加重背生薄汗,相視一笑決然退出,比起虛仁的獨木難支,他倆的表現可謂姿態瀟灑,實力超羣。
上位傳來三聲清響,程筱曼鼓完掌,流露出欣賞笑意,道:“一快打三慢,一力降十會。二位領悟無上之道,配合可稱天衣無縫。”
虛仁一張臉漲成豬肝也似,腦門突突發疼,心神一亂高聲叫道:“什麼天衣無縫,我看是天作之合纔對!花家爲招攬人,連兒子都肯賣,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
花含章與江若愚相好,本只有花名瑞一家幾人知情,外人看來只覺兩人交情深篤,並不做多想。花名瑞臉色黑沉,張口就要駁斥,花含章察覺他的心思,搶在前頭承認道:“我在外遇難時和若愚相識,情緣自定,你張口便誹謗我家人,未免有辱出家人的名號,到底是何居心?我跟什麼人一起是我自己的抉擇,你要再辱罵我爸,今日我定要你好看!”
在花名瑞眼裡,虛仁不過是蝦米一隻,任他怎麼撲騰都翻不出大浪,反而是被花含章這一出氣的腦袋冒煙,眼看衆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心裡忍不住罵起髒話:“這個小兔崽子!平日不肯認我,現在一口一個爸爸,在這樣的場合當着諸多勢力出櫃,分明是絕了後路要我死心。”一時間竟不知該怪他跟自己玩弄花招好,還是該誇他先下手爲強的手段。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自己的兒子,尤其是看他剛纔那一番惹眼表現,身爲父親不免也爲之驕傲,於是冷聲道:“小兒頑劣,難免愛爭鋒鬥勇出風頭,不想惹大師嫉妒口出狂言,可見貪嗔癡三大惡源,大師還未根除。”
花含章頭一次見花名瑞爲他說話,偷眼望去,恰好被逮了個正着,哼過一聲撇開臉,花名瑞瞧他這樣,也從鼻端噴氣,暗自生氣。
程筱曼看向虛仁,眼神犀利,道:“一草一木皆有情,遑論男男女女,虛仁師傅何時對事物的判定不這般狹隘,想必武學佛學境界也能有一日千里之功。”
虛仁連連遭受當頭棒喝,難以接受,卻見靜玄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柔和勁氣衝開他體內淤血,頓覺靈臺清明。
靜玄邁出一步,屈身行禮道:“紅塵歷練,不至最後不算罷休,貧僧先給諸位施主陪個不是,日後自會加緊對門內弟子的指引。”
程筱曼可以不顧虛仁,但不能不給靜玄大師幾分薄面,加之她本身也不是窮追猛打之人,當下圓過話勢,問:“賀先生,聽聞你的修行出類拔萃,曠古絕倫,不知是否有興趣也來參與一下。”
賀成雙走出來,回答道:“曠古絕倫不敢當,只是現在蠢材太多還不肯承認罷了。”他一說話就容易惹衆怒,不想程筱曼忽然笑出聲,說:“你與祖師爺的性格,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假若你們生在同一風雲下,或許能成至交好友,好在現在也有一較高下的機會,就讓我開開眼界吧。”
賀成雙邁步於畫前站定,左手平平擡起前指,袖間一條寸許長的紫色小龍一躍而出,卻並未朝畫作發難,而是呼地一聲飛到賀成雙下頜處,態度親暱地蹭起來,引的場內多數女子驚喜地輕呼出聲。
賀成雙臉色一黑,正要擡手將幼龍撕下,畫中小兒可顧不上這許多,搖晃間拳風已盡數擊出。紫龍集自然雷珠、千年古木以及天外隕石的精華凝聚化形,對涵蓋攻擊手段的風吹草動異常敏銳,龍尾一擺,嘴間吐出激昂短嘯,落在衆人耳內卻清脆如夜鶯婉啼。
雷光輕鬆便將攻勢擊潰,還不等紫龍飛回,第二回合就又開啓,這麼來來回回幾次,紫龍終於被觸怒,憤慨怒號,衆人凝神聽去,啾啾惹女子憐愛,男人發笑。
這麼到了第五幅畫,紫龍已不耐煩,啪的甩出一道雷光,手指粗細,直奔畫卷,意圖將其焚燬。畫中兩人神情一肅,琴簫和鳴,波光交織,堪堪在畫前三寸之處接下攻擊,聲波和雷光皆消散於天地。
這些時日紫龍日夜受賀成雙雷力溫養,這樣與莫星恆對了五招也是損耗巨大,可在外人看來,賀成雙連手指都不曾抖動分毫,只憑這從未見過的神秘生物吐出一道道越來越粗的紫色雷光,就能輕而易舉地化解危局!
兒女情長過後,莫星恆也已步入中年,他面前站着一位天真孩童,竟與他幼時有七分相像,一名美婦懷抱扎着小辮的可愛女孩兒坐在一邊,笑看丈夫指點幼子。
莫星恆手中無任何武器,平平淡淡點出一指,賀成雙只覺渾厚勁力綿綿密密如潮水般涌來,雖不凌厲卻遍地都是,讓人不由心生無處可躲又無跡可尋之感。
三條藍色雷蛟從賀成雙體內一涌而出,圍在紫龍身畔,口吐雷球,在幼龍前方結成一張細密雷網,紫龍並不完全受賀成雙操控,將身一縱投入雷網,如魚得水暢快遊動。勁氣不斷沖刷而至,後勁十足,卻始終不能越雷池半步,衆人足足等了半刻鐘,才見雷幕逐漸暗淡散去。
這一局對壘一來緩慢二沒有驚天駭地之舉,衆人不知深淺,只當很好應付,又被闔家歡樂的場景矇蔽了心神,然而畫作情景急轉直下,莫星恆髮髻散亂,臉上盡是血痕,破開的衣衫在獵獵狂風中翻卷,他還是手持當年孤身應戰獸羣的七星寶劍,只是此刻血跡順着他的手腕流過劍身,在劍尖被切割成點點血珠,滴滴墜落,匯成一小片血窪!
莫星恆神情並無太多慌亂,兩雙眼卻難掩凝重之色,有一黑袍男子面對他背朝着賞畫的人羣,衆人無緣得見其面貌,卻有凌霄氣勢滅頂而來,有令人噤若寒蟬的功效,只想逃離這肅殺之氣是非之地!
莫星恆持劍與胸前,左手兩指併攏,緩緩劃過劍身,劍身上的銀色光華越來越亮,到最後幾乎要刺瞎人眼,在場有好些無法承受的人已經閉上雙眼不敢也不能再看。
賀成雙直面莫星恆集四十餘年的憤然一擊所帶來的無上殺意,不敢有絲毫懈怠,恐怕這一站對於莫星恆來說也是生死之局。
雷蛟在賀成雙的指使下紛紛匯入紫龍之中,小小幼龍如吹氣球般瞬間鼓脹起來,最後化爲一條三米來長的猙獰巨獸,繞着賀成雙轉了一圈,龍頭對準畫作張開,裡邊有一拳頭大的雷團不斷翻滾,如雪球般越滾越大,長至腦袋大小,無數紫紅色閃電在雷團四周轟隆炸響。
就在此時,七星劍所有光華凝與頂端,一道極亮的銀電刺破虛空,雷團不甘示弱一躍而出,兩者碰撞所發出的光芒與巨響令場內衆人紛紛掩耳遮目,靈力狂涌自發護住周身要害,即使如此仍覺臉皮手臂一辣,彷彿有千萬把小刀在細細割開他們皮肉!
衆人如無頭蒼蠅惶惶後退,心中大駭不知如何應對,在此之際有兩道喝聲先後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