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含章恨得牙癢, 卻也毫無辦法,和江若愚退守在一處。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天邊金雲翻滾, 紅光乍現, 玄鐵屍頓時感受到一股濃厚威壓, 身形一矮, 手下一鬆, 恨不能鑽入地中。
江若愚連忙趁勢拉過賀成雙,將他拖離險地。
賀成雙三人對此早已不陌生,花含章急忙朝葉清讓張望, 果然見他渾身籠着一層影影綽綽的青芒,臉上有血氣翻涌, 化嬰雷劫遲遲未來, 卻偏偏選在這一刻降臨!
“好一個雷劫, 總是千挑萬選在我們最艱難的當口......”想到一年前與江若愚同時歷劫的場景,花含章仍舊恨難平。
想賀成雙當初, 歷的是修爲劫,而花含章歷的是心魔劫,差一些就過不了,要不是江若愚捨身爲他,強行召來雷劫共度, 引導花含章打破心魔壁壘, 恐怕他就不僅僅是事後修養三個月的那麼好過了。
就是不知, 葉清讓在此時渡劫, 又是爲何?
花含章自然是想不明白, 怕就連賀成雙也一知半解,只有葉清讓自己明白, 他原先總擔心識人不清,真心錯付,生怕遇到的朋友跟前世那幫決然丟棄他的人一樣自私自利。
今日又入一場死局,恰逢相同絕境,他倒不會再懷疑四人間的情分,然而卻更見不得愛人好友命喪於此!
花含章連道三聲糟糕,下意識問賀成雙:“怎麼辦?怎麼辦?”
賀成雙擡眼望去,靈木略有崩潰之勢。這倒不難理解,若葉清讓再執意維繫靈木生長,就算不被玄雷劈死,也要力竭而亡。
葉清讓自己也能想到,靈氣一散,掛在樹上的萬千喪屍頓時放開手腳大肆破壞,靈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蠶食殆盡,喪屍失去落腳點,紛紛往下墜。
賀成雙當機立斷喝道:“化出泥沼困住喪屍!”
江若愚沉聲道:“散!”
靈泥頃刻散開,一圈圈朝外蔓延,葉清讓叫一聲:“去。”一粒青色小種隨風落入已變爲沼澤的靈泥當中。
葉清讓兩指併攏,順勢點出,黑泥中有綠莖破土而出,越升越高,頂端鼓出一個花苞,不久便徐徐綻開,層層疊疊,竟是一朵足以容納一人落座的雪蓮。
在它之後相繼長出四朵略小些的白蓮分散在泥沼各地。無需多言,江若愚化出一條土路來,四人一豹匆忙躍上,賀成雙雙腳受損,落地時悶哼一聲,顯然是痛極,花江二人左右幫扶,先將他安置在白蓮之上,才各找一朵坐下。
從靈木上摔落下來的喪屍盡皆跌入淤泥中,雖免於頭破血流,卻被一股巨大黏力牢牢吸住。喪屍沒頭沒腦只知道奮力掙動,卻不曉得越花力氣陷得越深。如此舉臂亂揮,嘴中赫赫嘶叫,在涌動的黑泥中浮浮沉沉,仿若無間地獄!
怪人心急如焚,連番催促玄鐵屍,卻不料玄鐵屍遲疑不決,盯着上方欲要落下的翻滾雷雲,喉間焦躁顫動,就是不肯上前。
“該死!”怪人情知渡劫的厲害,天外玄雷乃是邪物剋星,只是他此刻已無退路,不得不讓玄鐵屍迎難而上,先取葉清讓性命,雷劫沒了渡化之人自然會散去,到時候再一個個解決剩下的人。
想到此怪人一咬舌尖,一股黑血從傷口衝出,怪人就勢一噴,一小片血霧將他前方三具玄鐵屍兜頭罩住。
玄鐵屍吸了血氣,雙目越發赤紅,根根指尖躁動不休,在地上劃出道道刻痕,頭部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轉過來,盯着主人露出貪婪之色。
怪人面色一白,疾疾吹了幾聲哨語,玄鐵屍面有不甘,低低吼了兩聲,一振雙翅飛了起來,閃電般往葉清讓掠去,速度之快,帶出一溜殘影。
玄鐵屍快,自有玄雷比它更快,原本還在凝聚的雷力,因着下方濃郁的邪魔氣息陡然增加,一個呼吸間凌厲劈下!
三具屍怪方進入泥沼區域,便聽葉清讓高聲道:“抱元守一,無色無相!”
其中一朵白蓮八層花瓣瞬間閉合,將賀融牢牢裹住其中,賀成雙、花含章、江若愚三人掌心一合,雙目緊閉,周身驟然散出一圈白光,將人籠罩其間。
玄雷不偏不倚恰恰在此時落下,玄鐵屍發出一陣極爲痛苦的嚎叫,砰地往黑泥裡墜,落到半途將翅急急揮動,看看在泥面上穩住身形,匆匆倒飛而退!
它們跑得雖快,靈泥中的一衆喪屍卻不能倖免於難,一時間悽悽慘叫,震人耳膜。
轉眼間第二道雷劫就要落下,葉清讓手臂擱在兩方膝蓋,雙手相疊擺在丹田不遠處,掌心之上多了一株麥芽色幼苗,頂端有一小球,生了些稀稀疏疏的白色絨毛,好似被人淺淺吹了一口的蒲公英。
花含章見了心裡奇道:“這醜東西,似乎見過......可不就是當初跟黑鱗穿山甲一同買下的‘落毛雞’?”
不等他細想,葉清讓丹田靈力瘋狂運轉,身側平地起風,只見那小球上長的白色絨毛瞬間脫離本體,隨着風勢飛舞。
一層絨毛飛出,便有源源不斷的新生絨毛續上,如此循環往復,葉清讓周身像是颳起了一陣鵝毛白雪,紛紛揚揚無邊無際,到最後徹底將人捲入其中,就連賀成雙三人也看不透其深淺。
‘雪球’越滾越大,漸漸長至花含章幾人面前,賀成雙伸手探入,觸手細膩綿軟,如墜雲霧。
時不待人,玄雷順發而至,沒入下方天地,絨球被其氣勢一蕩,猛然向下凹陷,有無數絨絲騰空翻涌,卻偏能亂而不散!
‘雪球’內傳出一聲悶哼,頭兩道玄雷葉清讓全憑自身接下,反而有淬鍊肉身的好處,要知道當初賀成雙渡劫不僅不躲不攔,反倒納玄雷之力爲己用,可惜葉清讓不論是從功法還是靈根來說,都不是能硬抗的料,這才第二道便有些勉強了。
他們這邊沒什麼大損傷,靈泥沼澤裡的喪屍卻被劈了個七七八八,怪人看得青筋疊起,暗自怒道:“真是好手段,再這麼繼續下去,等他渡完劫,我辛苦蝸在這無量山城豢養的屍蠱,全都要被這雷劫滅殺乾淨!活生生要少數個赤鏈、玄鐵屍。”
一想到此,怪人深吸口氣,再度噴出一口舌尖血來,這口血一出,渾身氣勢霎時一萎,玄鐵屍受血氣一激,原本因懼怕雷劫之力而縮手縮腳的姿態再次狂躁起來。
怪人口中唸唸有詞,窸窸窣窣不似人語,玄鐵屍卻始終不肯如先前一般任其指揮,焦躁打着轉,惡鬼般的恐怖怪臉死死盯着怪人瞧,雙眼閃動異樣精光。
第三第四道雷劫相繼落下,速度之快難分先後,絨球這次主動迎擊,忽地從中探出一雙鹿角,緊跟着聚一條白龍昂頭躥出,白龍鬚尾俱全,姿態活靈活現,向上飛起時尾巴在密密白絨裡一攪,拍亂雪球一方天地,絨絲乍分還合,聚成一雙鳳翅。
游龍飛鳳盤旋而上,各自接下一道玄雷,隨電光消散於無形,還天地一個寧靜。
眼見第五道玄雷將要凝聚成型,怪人心浮氣躁,口中咒語頻頻,哨聲時高時低尖唳無比。
正在這時,異變再起,賀成雙坐於白蓮之上忽然渾身一顫,江若愚跟着一個激靈,就聽花含章問道:“什麼聲音?你們聽到沒有?”
賀成雙越聽越覺心口有一股氣浪翻涌不休,險些暴怒而起,被他強行壓下,額頭迸出兩道青筋來,咬牙切齒道:“哪裡來的臭和尚,唸的什麼經!”
話音剛落,四周喪屍原本已緩的哀嚎再度密集,痛苦程度彷彿比遭雷擊還要更勝一籌,甚至將十指插入自身胸口腦袋不斷撕扯摳挖,那早就凝實的皮肉竟有再度腐爛之勢,如泥漿般緩緩剝落。
無相梵音鋪天蓋地而來,初時只如耳邊嗡鳴似有似無難以捕捉,中途聲量一高,到了最後竟仿若置身於千年古剎,坐聽百餘高僧敲打木魚、齊齊詠誦!
怪人臉色鉅變,一張駭人面皮長的一半通紅一半鐵青,玄鐵屍更是瞬間暴走。
“嗬......”怪人粗氣連喘,一聲冷笑,“原來大悲寺的禿驢在這等我!也好,先讓玄鐵屍吃了三人,再來算我們之間的陳年舊賬!”
怪人雙目赤紅,幾乎與他養出的屍怪無異,大難臨頭他仍不打算放過賀成雙四人,心魔深種,已無轉圜餘地。
“還不快去!”一聲暴喝淹沒在第五道玄雷驚天炸裂聲下,賀成雙明眼瞧見,四面八方竟有一層金色流光貼着地面如潮水般涌來,瞬間漫過靈泥沼澤,將在場萬事萬物籠罩其中。
雷劫在空中炸開,梵音在耳邊炸開,絨球轟然於眼前炸開!賀成雙三人只覺腦中一白,渾身如被定住,心神恍恍惚惚如遇夢境......頭部陡然往下一沉,又瞬時抽離清醒,回過神後各自心有餘悸,如有人趁方纔時機發起攻擊,他們豈非任人宰殺?實在可怕。
慘叫聲猝然響起,激得花含章手腳一顫,聞聲望去,被眼前景象驚得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