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五點,胤禛從江霖出來。茱莉亞約的那個地方很近,他算過,二十分鐘足夠了。
一同跟着他從江霖出來的,還有一羣部下。他們都知道上司今晚要去見未來的岳母,所以跟着起鬨。
有的小夥子就說,未來的岳母大人一見咱們四爺,肯定得倒戈。胤禛這一招用得好,先見岳母,俘獲了老太太的心,然後再去進攻岳父,步步爲營,所向披靡。
胤禛哭笑不得聽他們一通胡扯,只是不理。
出來江霖,門口就是個小廣場,今天他的車被茱莉亞開去了,他打算攔一輛的士。
正站在路邊,和下屬們有說有笑,忽然間,一個女孩發出驚叫!
胤禛一怔,回頭一看,他大吃一驚!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通紅的男人,用一把刀挾持了他的一個女下屬!
再看那男人的臉,竟然是俞謹!
突發劫持案,大夥一時全都慌了!
胤禛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喝道:“俞謹!放下刀!”
俞謹手中拿着的,是一柄細長的刀,鋒利的刀刃,就抵在那年輕女下屬的脖子上。
那女孩才進公司還沒半年,一直跟在胤禛身邊,此刻被一把刀威脅着,嚇得泣不成聲,臉上的妝都花了。
俞謹,仍舊是那身凌亂的衣服,外套髒兮兮的,釦子都扣錯了一格。他的雙眼通紅,手裡抓着刀,嘶聲道:“你搶我的人,那我就殺你的人!”
他把刀往裡送了送,那女孩嚇得大叫。
他人都往後躲,胤禛卻衝上前一步:“放開她!俞謹,她只是江霖的普通職員!你爲難一個外人做什麼!”
“我不爲難她,我爲難你!你答應我的條件,我才能鬆開她!”
胤禛深吸了一口氣:“好!沒問題!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其實那時候,他就已經察覺有點不對了。俞謹的眼角和嘴脣,看上去有點兒歪斜,他的嘴角在淌口水,他抓着那柄刀的手。在不停顫抖。
酒精中毒?胤禛暗想,似乎不大對,沒有聞到酒精的味道……
難道是麻藥?冰毒?他在吸毒麼?那可糟糕了!
吸毒的人,能有理智麼?
此時,他又聽見俞謹說:“我要你和茱莉亞分手!”
胤禛早料到他會這樣要求。此刻人命關天,他當然不能說不。
“好,我答應你。”他高聲道,“我這就和茱莉亞分手!”
俞謹一雙血紅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忽然大叫:“你說謊!你這是權宜之計!”
胤禛恨得咬牙,不答應他就殺人,答應了,又說是權宜之計,到底要他怎麼樣纔好!
“那你說。怎麼辦!”胤禛怒道,“我已經說了,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卻不信我!”
俞謹盯着他身後那羣下屬,他終於叫道:“讓你的這些同事作證!”
胤禛回頭看了看他們,那些年輕的小夥子也壯起膽子:“好!我們作證!我們監督他!”
胤禛望着俞謹:“聽見了吧?這下你滿意了吧?放開她!”
俞謹沒鬆手,他眼神迷惘地看看他們:“我還要見茱莉亞!我……我要和她結婚!”
胤禛氣得額頭青筋都出來了:“你有完沒完!她和誰結婚,我怎麼管得了!”
“就是因爲你,她纔不和我結婚的!”俞謹又哭又叫,“你現在說你管不了?!”
他越來越激動,胤禛不敢再刺激他。他只得勉強道:“好,我勸茱莉亞,我叫她和你結婚!可以了麼?我是言出必行的人!你放開她,我一定兌現我的承諾!”
“……可是茱莉亞不愛我了!”俞謹哭起來。他的手臂在抖動,身上也在抖,“你勸不動她!”
那被他劫持的女孩,看他神情不對,手臂不像剛纔那麼用力壓着自己了,肌肉也變得軟弱無力。她終於鼓足勇氣,一把推開俞謹!
見人質要跑,俞謹慌了神,揮着刀竟要去捅她!
胤禛見勢不妙,飛快衝上去,一拳打在俞謹的臉上!
俞謹被他那一拳,打得連連往後倒退,鼻血都被胤禛打出來了!
那女孩剛纔一鼓作氣推開他,剛要跑,無奈高跟鞋一下子卡在地縫裡,把她絆倒在地。胤禛慌忙上前拉起她:“快跑!”
就在此刻,俞謹揮着刀再度衝了上來,胤禛用身體擋住那女下屬,他一擡手抓住俞謹的手腕,倆人扭打在一起!
此刻,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胤禛的下屬想上去幫忙,卻不知該從哪個角度下手,也有人終於醒悟,拿起手機報警……
就在這一團亂的狀況下,突然聽得一聲淒厲慘叫!
所有的人,都呆了。
只見,胤禛手抓着那把尖刀,刀刃的三分之二,沒入俞謹的胸膛!
有人尖叫起來:“殺人了!”
胤禛呆了呆,他下意識的把刀一抽!
血,像小噴泉一樣,激烈的噴涌出來,濺了他一身一臉!
一片血紅中,胤禛茫然無措地望着倒地的俞謹,他的眼睛仍舊大睜着,眼神裡充滿迷惘,不甘,憤怒,哀傷,又似乎參雜着一絲得意……
我殺了俞謹!胤禛突然想。
他又一次的,殺了他。
……那一刻,他並未留意,街對面不遠處,停着的那輛黑色邁凱倫。車裡的人,正靜靜凝視着這一幕的發生。
茱莉亞趕到警局時,她近乎崩潰。
九阿哥一個電話打過去,她當時握着手機,竟不能言!潘媛在一邊看她臉色驟變,慌忙問出了什麼事。
茱莉亞用最大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哆嗦着說,胤禛似乎遇上了劫持案,具體的她也不清楚。
茱莉亞匆忙告別潘媛,趕到了警局。
胤祥和九阿哥十阿哥他們早就趕到了。然而這一次可不比上兩次胤祥進警局,他們根本就見不到胤禛。
胤禛的那羣下屬還等在警局裡,他們見茱莉亞過來,慌忙簇擁上去,七嘴八舌和她講事情經過。
大致瞭解了過程。茱莉亞震驚得語無倫次!
“……是因爲俞謹?!”
一個下屬點點頭:“他劫持了我們的同事,四爺是爲了救那個女同事,才撲過去和他扭打的……也不知怎麼打來打去,刀就捅進去了。”
他說到最後。聲音變小了。
“這個,算正當防衛吧?”十阿哥在一邊,顫顫巍巍地問。
“應該是自衛。”那人繼續說,“但我不確定,這算不算防衛過當?”
大家都不是法律人士。也不能斷言,只得議論紛紛。
最後,還是九阿哥出面,先請這些受驚的同事們回去,又將茱莉亞拉進警局的休息室。
“如果要找律師,那就找!”胤祥咬着牙說,“我就不信,這官司咱打不贏!明明是正當防衛!”
茱莉亞呆呆聽着,她忽然問:“八爺呢?”
“八哥不在家,昨天就出門去了。是去談什麼生意……”十阿哥小聲說,“我剛纔打他的電話,他也沒接。”
九阿哥直起身來,他堅定地說:“這事兒,我會去問八哥。他不會袖手旁觀!如果有他幫忙,四哥一定沒事!”
茱莉亞定定望着他,她忽然想,八阿哥真的肯幫忙麼?
因爲事態嚴重,他們甚至都沒能見到胤禛。當晚,幾個人從警局出來。九阿哥說,他這就去找八阿哥商量。胤祥讓茱莉亞和他一同去中山路,他把嘉卉叫來陪她。晚上她一個人恐怕不好。
“我沒事。”茱莉亞低聲說,“我這樣子。弄得嘉卉心情不好,我還是回你四哥那邊。”
深夜,茱莉亞獨自回到家裡,她進屋來,開了燈,怔怔望着客廳的一切。身上竟連一絲一毫的氣力都沒有了。
胤禛又一次的,把俞謹殺了。雖然這所謂的“又一次”,只有他倆知道其中含義。
難道說這就是命運?茱莉亞忽然想,俞謹必須死於胤禛之手。
無論怎樣,都逃脫不掉。
九阿哥和十阿哥回到靜海路,他們又苦等了一夜,次日清晨,纔等到八阿哥回來。
到家,八阿哥笑盈盈道,路上信號不好,聽了幾句總聽不清。
“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彷彿不經意地問,“好像是……四哥出事了?”
九阿哥就把事情經過,簡略地和八阿哥說了說。
八阿哥不動聲色地聽着,到最後才問:“那現在呢?”
“四哥被警局扣押着,警方找他的部下錄了口供。”九阿哥疲倦地說,“但眼下是個什麼情況,咱們還不清楚。”
他一夜沒睡,憂心忡忡的,眼睛佈滿血絲,神情疲倦至極。
八阿哥想了想,說:“聽上去應該是正當防衛。”
“我也這麼想。”九阿哥點頭道,“明明是俞謹拿刀去殺人,四哥不光是正當防衛,他也算救了那個被劫持的女下屬……”
“所以,應該沒問題,對吧?”
八阿哥這樣一說,九阿哥一愣:“可是八哥,到底警方要怎麼判斷,咱都說不準,要萬一說四哥是防衛過當,那也得坐牢啊!”
“不會的。”八阿哥安慰道,“四哥手無寸鐵,拿刀的是那個俞什麼,他怎麼會是防衛過當呢?不會不會,老九你別多想。”
九阿哥見他這樣說,只得道:“八哥,這事兒……我想,你是不是讓人稍微去打聽打聽?哪怕探個消息也好!葉家勢力這麼大,警方如果接到了信兒……”
他的話還沒說完,八阿哥就皺起眉頭:“就爲這麼點事,咱們驚動葉家,這不太好。”
九阿哥一愣:“怎麼?”
“葉子慎這幾天對我有點起疑,包括我把你們領到這兒來住,他似乎聽見了什麼閒言碎語。”
他這麼一說,九阿哥就立即道:“我和老十這就搬出去!”
“哎哎,你這又是何必!”八阿哥趕緊阻攔道,“我也沒叫你們搬走,我的意思是,這種時候我再有所動作,葉子慎恐怕會對我不滿,反而是一動不如一靜。”
九阿哥狐疑地看着他:“那,八哥的意思?”
“既然是對方行兇在前,我覺得四哥不會有事,我們還是不要亂插手,以免越幫越忙,這事兒就讓警方自己處理吧。咱們耐心等着就行了,等結果出來,再做打算。”八阿哥說到這兒,微微一笑,他站起身來,“我還當多大個事兒呢,老九你也是,四哥他是九五之尊,福大命大,那是天神護體的。他還能出什麼事?”
八阿哥說到這兒,他伸手,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你啊,竟然這麼替老四擔心,真是叫我不敢相信呢!”
他說着,徑自就上樓去了。
九阿哥望着他的背影,只覺心一個勁兒往下沉!
拖着疲憊的雙腿,九阿哥回到房間,十阿哥趕緊迎上來:“怎麼樣!八哥說什麼?”
九阿哥搖搖頭:“他不肯幫忙。”
十阿哥失望地叫起來:“爲什麼!四哥是無辜的!他爲什麼不肯幫忙?!”
“他嘴上說,不想驚動葉家,怕葉子慎對他有所懷疑,但我看得出來,是他自己不想幫這個忙。”九阿哥擡起頭來,看着十阿哥,“至於八哥爲何不肯幫忙,老十,難道你還不明白麼?”
十阿哥站在那兒,他忽然一握拳頭:“他必須得幫!我去和八哥說!”
他說完,也不管九阿哥在身後叫他,轉頭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見勸不住,九阿哥搖搖頭,只得由着他去了。
誰知還沒五分鐘,房門打開,一陣旋風似的,十阿哥又回來了。
九阿哥詫異地擡頭看他:“咦?這麼快?八哥說了什麼?”
他一問之下,才發覺不對,十阿哥背靠在門上,大口喘氣,他臉色蠟黃,兩隻眼睛突兀地瞪着,那表情,彷彿見了鬼!
“怎麼了這是?”九阿哥慌了神,趕緊關好房門,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來,“八哥罵你了?”
十阿哥死死抓着九阿哥的手臂,手指都在發顫,好半天,他小聲說:“……俞謹是、是他派去的。”
“啊?你說誰?誰派的俞謹?”
“八哥。”十阿哥一臉倉惶地盯着他,“我剛纔,正好聽見他在和人通話……九哥,俞謹是八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