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胤禟?老陸吃驚地望着那青年,後面的也罷了,他先被愛新覺羅這四個字給震住了。
“你是清皇室後裔?”他不由問。
那青年愣了兩秒,醒悟過來,點頭笑道:“在下不出名,史書上留下的記載也並不多,這不怪您。嘉卉說過,您文史皆通,想來總還是和那些傻兮兮的電視兒童不一樣,既然沒聽說過在下的名字,那這位的名字,您總該有所耳聞。”
他說罷,衝着旁邊那個留長辮子的年輕人招了招手:“老十三,來,也別叫我一個人耍猴戲,你也來介紹一下自己!”
他雖然是笑着的,但那留長辮子的青年卻明顯懼怕起來:“九哥,我……”
“怎麼?連自己叫什麼都說不出口?還是覺得堂堂怡親王,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別人就紆尊降貴了?”
他這樣說,那長辮子的青年臉色更差,簡直像是要立即拔腿逃走。但最終他還是穩住了,只得一臉慘白走到老陸跟前,低聲道:“陸老先生,在下愛新覺羅胤祥,您老收留在別墅區的那個人……那個人,他是我四哥,他……他……”
老陸聽到這兒,突然一揮手:“等等!”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了。
好半天,老陸擡頭看看他們:“你們是在開玩笑?”
那留辮子的青年一時卡住。
老陸盯着他,又盯着那拿火把之人:“要麼,就是我死了,去閻羅王那兒報到了,要麼,就是陰曹地府的門打開了,死人都跑地上來了……”
那留辮子的青年更尷尬,他囁嚅道:“我們沒死……”
“沒死?那就怪了,自稱是愛新覺羅家族的人,又說自己叫胤祥——除非你說的是那位三百年前就過世了的,雍正朝的和碩怡親王。”
留辮子的青年哭笑不得,結結巴巴分辯道:“我還沒過世,還有,我、我現在也還不是怡親王。”
手執火把之人聽他這麼說,就笑了:“對,你現在還不是。但早晚都得是。”
老陸把眼睛盯着他:“至於您,我只聽說過一個愛新覺羅胤禟,那是康熙帝的九阿哥,母親是宜妃郭絡羅氏,他死於雍正四年——但我不記得史書上有寫:他拿着火把,把人綁架在沃爾瑪超市的地下室。”
那執火把的人頓時大笑!
“果然文史皆通!老天爺,天知道我這半年遇到多少白癡!連我的名字都念不準。”
老陸更驚,他一個勁兒搖頭:“這不可能!你們發神經病了!那都是死人!好好的,你們幹嘛冒充死者?”
他這樣說,執火把的人臉上就浮現出苦笑,那留長辮子的青年也開始苦笑,彷彿他們遇到了一個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的事。
旁邊的璩嘉卉卻低聲道:“陸老先生,他們不是死者,他們也沒冒充,他們就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
老陸哭笑不得,他點頭道:“好,他們就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那麼嘉卉,你來給我解釋一下這其中的科學道理!”
璩嘉卉面色遲疑:“這……”
手持火把之人聽他這麼說,也點頭:“嗯,科學道理。科學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真要命,活人擺在面前,他還是堅持要找什麼科學道理。這麼和您說吧,科學在這兒已經沒用了……”
“或許不是沒用,而是咱們不知道。”璩嘉卉打斷他。
那自稱是九阿哥的人也不生氣,只笑笑:“總之呢,你們都是一心要爲這個什麼‘科學’說話的。我呢,對這個科學啥啥的,半點興趣也沒有。”
他說到這兒,把手裡的火把湊近老陸,一雙黑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面無一絲笑意:“我只想知道,您家裡收留的那個人,他會不會用槍?他有沒有武器可以使用?”
所有的眼睛,齊齊盯着老陸,就彷彿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至關要緊的事情。
老陸愣愣望着面前的人,好半天,他又看看旁邊那長辮子青年和璩嘉卉。
“你是問尹真?”他到此時才意識到這兩個字真正的意思。
開什麼玩笑!
如果面前古裝打扮的青年真的是雍正朝的怡親王,那麼他嘴裡的四哥,豈不就是……
“對,我是問他。”自稱九阿哥的青年一字一頓地說,“愛新覺羅胤禛,康熙帝的四阿哥,也就是未來的雍正皇帝。”
儘管理智仍舊不肯屈服,但老陸分明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陣毛骨悚然!
“你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他禁不住又問,但是這次提問,顯然已沒有了一開始的確定無疑。
手執火把的九阿哥,指了指旁邊那個自稱是胤祥的人:“陸先生,您可以過去看看,看看他的頭髮。那可能是假的麼?你再看看他那身朝服,若能從中找出一絲一毫的化纖物,在下立即放你走人,決不食言。”
老陸的內心,如雪山崩塌!
他呆了好半天,才勉強逼出聲音:“好吧,那……那就暫時當做你們沒說謊。但我得聲明,是暫時!只要讓我找出一丁點兒漏洞,讓我發覺你們騙我,那你們可要小心!”
見他有讓步之意,九阿哥笑了笑:“您儘管放心,或者我該說,我倒是希望您能找出漏洞,證明我不是胤禟而是別的什麼人——見鬼,身爲愛新覺羅胤禟,難道是令人愉快的事麼?”
老陸困惑地望着九阿哥,他覺得剛纔那番話聽起來味道不太對。雖然他認同其中的悲痛感情,但這種遣詞造句的方式,不太像清朝人說話。
不過他還是點點頭:“既如此,我們就來做筆交易。你們問我的,我選擇性回答,如果覺得不妥,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當然了,如果我覺得與我無關,那麼告訴你們倒無妨。”
“哦,那太好了!”
“與此同時,我也想問你們幾個問題。”老陸盯着他,“你們如果不肯回答,那,也休想從我這兒得知任何事情!”
九阿哥點頭微笑:“和您一樣,太要緊的事,在下沒法說,其餘的,您隨便問。”
老陸點點頭:“首先我想知道,我的外孫女圓圓在什麼地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九阿哥,老陸看到,九阿哥的眼神微微一黯。
“這個嘛。”九阿哥咳了一聲,“那孩子……”
他還沒說完,胤祥在旁忽然道:“九哥!”
那聲“九哥”裡,充滿乞求。
九阿哥回頭瞥了他一眼,胤祥立即閉嘴了。老陸看這情形,頓時緊張起來:“她是不是死了?!”
“她很吵鬧,晚上不肯聽話睡覺。”九阿哥一本正經道,“斯傑潘先生覺得她煩,所以命人把她關起來了。就這樣。”
老陸一聽這話,頓時鬆了口氣,他沒留意,旁邊的胤祥也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擔心了。”老陸點頭道,“我還想知道,如果你們說的那個……呃,那個,你們的身份確實屬實的話,除了你們倆,還有……”
他本想說還有阿真,但又覺得“阿真”這個稱呼真是不能再提了,於是只得改口道:“還有別墅區的那個。除了你們仨,這兒,還有誰?”
“八阿哥,十阿哥。”九阿哥說着,微微一頓,“八阿哥外出未歸,十阿哥最近感冒了,沒法起牀——好了,該輪到我問了。還是剛纔的問題,老四他會不會使用現代武器?他有沒有武器可用?”
老陸點點頭:“他會,我教他用過槍,但沒有實戰經驗。家裡也有槍,我告訴他了。”
他這樣一說,屋裡掀起一片低低的譁然。
十三阿哥頓時釋然,但那只是一瞬,轉眼他就趕緊掩飾過去了,還不忘偷偷看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點頭微笑:“果然。我的預料是對的。”
他雖然在微笑,但老陸能看出,他握着火把的手在發抖。
這讓他不由分辯:“但他是個好人,這我沒說錯!他救過我的命,也救過茱莉亞的命……”
“也許他真的是個好人,也許他真的救過你們的命。但這並不能改變他是誰的事實,也無法改變我和八哥的命運。”
老陸記起了史書上的內容,本想勸慰的一番話,也只得被他嚥了回去。
到最後,他只得艱難道:“但是眼下,一切都還沒發生,對不對?”
九阿哥卻不理他,只又問:“他知道沃爾瑪的確切地址麼?”
“不知道。”老陸搖頭,“茱莉亞可能和他大致說了說,但如果……咳,如果他真的是清朝人,那他幾乎沒可能找過來。”
九阿哥點點頭:“他閱讀簡體字有障礙?也沒學英語?”
老陸苦笑起來:“他成天就知道看漫畫。”
“……”
“還有,我還想問,斯傑潘還是這兒的頭麼?”老陸追問,“這兒如今到底是誰在管理?是你還是斯傑潘?”
“仍舊是斯傑潘先生。”九阿哥說,“我只是他的助理,重要的事情由他決定,絕大部分瑣事歸我處理,處理過後我會向他稟報。”
老陸有點吃驚:“可是……可是斯傑潘是個俄國人,他的漢語爛得可以,你們怎麼交流?”
九阿哥停了停,才道:“俄語,我已經學會了,英語也學了一部分。都沒什麼難的,跟着他們混個小半年也就能說了。”
老陸愕然萬分地盯着他,他現在有點明白,爲什麼剛開始他覺得九阿哥說話不像清朝人,想必是和斯傑潘那個洋人廝混太久,耳濡目染,語言上被同化的緣故。
這麼一想,一股怒氣就從老陸心中浮起來。
“你跟着斯傑潘混?”他冷笑道,“就這一點而言,我可不太相信這是大清貝子做出來的事!”
“人在矮檐下,豈能不低頭?”九阿哥淡淡地說,“再說,我還不是貝子呢。”
“斯傑潘是個混蛋,跟着斯傑潘的又能是什麼好人?”老陸冷冷道,“你這種人在我們後世,會被稱爲漢奸。”
九阿哥臉色陰晴不定,然後,他依然淡淡一笑:“我既不是漢人,哪裡做得來漢奸?您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倒都是漢人,可我沒看見一個真正有骨氣的呢。”
老陸一時被他噎住,不知如何反駁。
九阿哥卻不再看他,轉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