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話說杜欽月眼看着青黛悠然出門的身影,心中卻涌起萬般酸澀滋味。她到底是在金玉富貴中長大,見識的也是最詭異莫測的勾心鬥角,如何看不出這幾日青黛爲了照顧她的心情,放棄了迅速返家的路,陪着她在這豪華空蕩的棲身之所住下,美其名曰是享用豪宅,可是如今這亂糟糟的城市,哪裡的豪華設施不可以任意取用,不過是希望她在熟悉的地方,真正安下心,重新建立生的勇氣。

如果說青黛踹開大門將她拉離開死亡的邊緣,是烙印在她心底的一束光,那麼之後這幾日的無聲陪伴,默默體貼,卻真真切切的讓她遠離親人而彷徨無依的心,放佛被暖流包圍。這種感情,不是讓人瘋狂的愛情,不是天然親近的血脈之情,只是感到如此信賴,踏實,堅韌,讓人生出無限的勇氣,能夠面對任何的黑暗恐懼,不離不棄。

天變至今,杜欽月也猜到了約莫喪屍和異能都是特殊的變異,也算是某種天道的相生相剋,雖然不甚明白,也多少有點頭緒。青黛是吞噬喪屍的植物異能,自己的火異能自然也要好好鍛煉出個樣子。從小的戰鬥訓練早已融入本能,只要有可以利用的東西,就不會沒有生存的手段。

杜欽月站在泳池邊,擡起右手,一片米黃色的火苗騰起,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渺小,她加大了能量的輸出,這幾天控制這一點點火用來做飯,也算是有點點心得了。只見那火越來越大,越來越旺,彷彿她的手就是個煤氣噴射管一般,咧咧火光散發的熱力終於要灼燒到衣角。杜欽月一把將這團火向面前的藤椅扔去,可那火剛剛離了手,便失去了源頭,等到觸及五米外的藤椅,已經只剩一片火星般的閃光,藤椅安然無恙。

杜欽月蹙了蹙眉,回想了一番,又是一大團火扔去,藤椅依然靜靜的躺在陽光下。

如此反覆了十多次,杜欽月竟驀然笑開,不由喃喃道:“竟然是這樣……”

話落,手指輕捻,一片同樣的火團升騰而起,隨着那手臂的輕晃,卻不像之前那樣失去了根源的熄滅,而是好像點燃的炮火,直衝藤椅而去。乾燥結實的藤椅最怕的不過就是火了,這一片火團落下,早已在烈日下曬透的椅子迅速被火光包圍,更詭異的是那火在吞噬了整個藤椅後還妖異的扭動了一番,好似有了自主意識一樣,並不滿足區區藤椅,可游泳池邊上除了藤椅方圓十米內都是空蕩蕩的,除了水就是水,那火也就安分了下來,隨着藤椅慢慢化作灰燼而泯滅。

看到這一幕,杜欽月眼中閃過一抹莫測的幽光,重新看向自己的雙手,雖然此刻已經能量見底,還是擠壓出最後一點火光,右手的火苗還是慢慢變大,左手竟也騰起一抹火苗,卻沒變大,而是顏色慢慢的加深,一點一點,居然化作了幽藍色泛白,只剩下最外圍的一圈淡黃淺綠——這代表火的溫度已經從1050-1150攝氏度迅速提升到了1500攝氏度以上!

終於,能量徹底耗盡,那尚未展現威力的火苗不甘心的熄滅了。

杜欽月靠這幾日的亡命奔逃練習出來的體力,才拖着虛脫的身體回到客廳柔軟的沙發上。

哪怕這樣疲憊的時候,杜欽月也沒有放鬆身體,而是汗流浹背的擺出了正宗的禪宗修煉姿勢,有節奏的呼吸吐納起來。不過十分鐘,疲態盡去,她又站迴游泳池邊,繼續控制火色。

直到青黛將這豪華小區和院子外面八成的喪屍掃了一遍回來的時候,杜欽月身上的衣服已經反覆從溼到乾折騰三次了。

要不是青黛眼神早就被天變治好了那一點點近視,還真沒法發現杜欽月身後和學生軍訓服一般結滿鹽粒的泥濘。

雖然心中也有些憐惜,但是在這吃人的時代,只有平時流汗,才能保障戰時不流血。況且杜欽月能夠在當初甦醒時候面對整個超市的喪屍數次突圍,也能夠證明她還有很大的潛力和勇氣,這樣的女子,當在血和火的淬鍊中,綻放無限光華。

眼看着杜欽月已經從脫力中恢復,青黛也說了發現兩個新的倖存者,還是同一個小區的住戶。

杜欽月撓了一下頭,她還真沒睦鄰和親過,畢竟當初剛來這裡,是一心想與情郎一道,後面失戀了更加感覺自己被全世界背叛,孤僻極了,更何況她住的是高檔住宅中的豪宅,可是工作事業範圍卻是**絲白領,跨界太大,簡直無法溝通,所以整個小區,最熟悉的大概也就是幾個小區保安了,他們有熟識每一個住戶的責任。現在問這妞鄰居的情況,那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青黛也沒啥想法,問一下只是個順便,那兩個人的一身貴氣可不是騙子能夠僞裝的,就是能騙過自己也騙不過真正千金出身的杜欽月,何況現在這種情況,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四個活人,無論是什麼身份,只要不是生死仇人,必然是要抱團才能夠走下去。

既然有客,現在物質條件雖然艱苦,但是遠不到苛刻口腹之慾的時候,兩個姑娘翻騰出了最喜歡的肉食,按之前三倍的分量,弄了一頓大餐,至於味道,只能希望那兩個人不是屬於挑剔的老饕了。

等到兩位貴公子打扮好了天變之前的一身行頭,來到杜欽月家門口,聞着那陣陣食物的清香,都有點時光依然的恍惚,彷彿一切都還是那和平陽光的日子,幾個朋友約好了聚餐,歲月靜好。

可是盤踞在小區裡頭的食屍藤,牆外隱約的惡臭,地上擦拭不掉的血跡,都刺激着他們清醒過來。

連青雲到底習慣了感情內斂,見張宏駿臉上掩不住的疲憊痛苦,便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當先上前去敲門,門鈴已經失效,這敲門的禮儀倒是派上了用場。

張宏駿調整好了表情,給了連青雲一個放心的眼神,也熟練的擺出了文質彬彬的模樣。貴族風範,已經融入了骨子裡,何況早已幾經生死,想要掩飾什麼情緒,倒是手到擒來。

杜欽月正在幫忙青黛整理碗盤,畢竟她受到的教育更多是指導其他人幹活,真正實際操作做飯,還是要靠出身平民化的青黛。聽到了屬於京都貴族範的敲門聲,杜欽月有點挑眉,讓青黛繼續裝盤,自個邁着很久沒用過的輕巧步子,來到了大門前,慢慢的開了門。

青黛剛剛把所有的菜色擺好,正要試試這豪門專用的上菜車性能,哪知門口穿來了一陣噼裡啪啦的打鬥聲,而且非常有節奏,拳拳到肉,幾乎可以媲美專業武術電影了。

青黛心下咯噔一聲,有點感覺不妙了。

等到青黛趕到了玄關,原本完好的玄關立櫃已經彷彿被喪屍摧殘過一般作廢了,幾個人都不是天變之前的普通人,那攻擊力和破壞力翻了幾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可是青黛不明白:三個人好好的怎麼就切磋起來了——看一女打兩男,居然還有模有樣,有來有往,可不是切磋麼?

不過青黛覺得自己小老百姓不太懂這些千金少爺的脾氣,大概,也許,是新的潮流?

既然沒有傷亡,她也不操閒心了,回到廚房推出了漂亮的上菜車,然後再美美的把菜都擺上了中餐桌,盛飯,安靜的坐下,等待這羣人交流感情完畢,就不信一上午的活動,他們都不會餓。

果然,食物的香味讓門口的三個人終於意識到了現實——飯都燒好了,不吃就是自虐啊。

貴族守則裡頭可是永遠有着豐富的識時務條例——要打,可以吃了再打嘛。

於是在青黛喝下一小碗開胃甜湯後,三個在喪屍手上都沒有留下痕跡的臉蛋,居然青一塊紫一塊的過來了。

青黛覺得不能太掉老百姓的面子,問出什麼土包子的問題,裝作完全沒看到,慢騰騰的把剛剛夠自己分量的食物撥到面前的盤子裡,埋頭苦吃起來。

眼看食物不保,三個人終於結束了互相瞪視和不斷的手抓腳踢,改戰場到了餐桌,你搶我的魚排我就奪你的紅燒肉,只要沒有落到碗裡,都是必爭之物。

要說之前的拳腳功夫,杜欽月因爲家學淵源和兩個男人的退讓,算是平手結束,這餐桌搶食,還是要看速度和數量的,杜欽月以一敵二,終究落敗,失去了好幾塊心愛的牛肉和叉燒,連甜品都被那臭不要臉的張宏駿給奪去了,不由恨恨的想自己洗肉醃肉的時候,怎麼沒給點瀉藥,拉不死他們。

儘管青黛已經是慢條斯理,細嚼慢嚥的吃完了這一頓飯,還是和三個人同時結束用餐……沒辦法,搶食物用太多時間了,吃的速度再快,戰鬥也過於拖沓了。

青黛看着這一桌雖然狼藉,但是杯盤全部保持了完整,一點都不曾被非人的力道破壞,給貴族教養點了個贊,默默的收拾去了廚房。

杜欽月攔住了要起身的青黛,用眼角斜睨那兩個不識好歹的少爺,高貴冷豔的說:“這裡沒有傭人,公平勞動,飯我們做了,碗就歸他們洗了。”

青黛倒不反對這個說法,就是暗暗擔心那漂亮的餐具會不會自己用這一次就要永別。

看着兩個高富帥一邊狠瞪了杜欽月一眼,一邊聽話的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杜欽月擡了下下巴,這纔回頭對青黛說:“便宜那兩個混蛋了……哦,他們小時候經常洗碗,以後應該可以一直洗下去。”

青黛琢磨了一下這話的信息量,算是對三個人的恩怨有了一點概念——約莫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仇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