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

手機雖然沒信號了,但是都還是有時間的。眼看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半,離混亂爆發也有好幾個小時了,根據很多出去又進來的人描述,街上的慘劇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就說明政府應該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加上信號全斷,大家都兩眼一抹黑,不知道情況了。

許多人還不等自己安下心來,就開始操心自己的家人朋友的安危了,肚子飢腸轆轆也加速了人們的焦灼。

然而,老天似乎格外的看人們不順眼,一陣驚恐的叫聲又從大樓裡面傳來。

早就關注着情況的宋博濤當機立斷,讓幾個準備好的年輕人衝進了暫時治療傷口的辦公區,直接鎖死了兩個出口。所有處理傷口的義務人員已經全部都被勸告離開,倒沒有擴大傷亡。

至於安放亡者的那間辦公室門碰碰作響,已經不用看了。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宋博濤雖然立刻就下令,可是看着那幾扇代表了生死相隔的門,聽着那些可怕的吼聲,求救聲,心也沉入了無盡的黑暗中。那些門裡,有袁慶安,還有好幾個都是他的好兄弟,剛剛都在努力的救人,這才身強體壯的還被怪物咬傷。

一直在旁邊等待結果的陳秋璇聽到了最後的結果,默默的退開了。一切都符合了她的預言,可是卻是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被新一輪慘叫喚醒的人們再次人心惶惶,已經擠滿了數千人的大樓差點發生了暴亂。

宋博濤只能用大樓廣播給大家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亡者和受傷的人,都變成了新的怪物。

剛剛脫離驚恐的人們也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活着,好像看起來是很難很難的事情了。

漸漸的,一切聲音都慢慢消失了,室內的哀嚎,統統都趨向於無,人們都只能聽着外面怪物們撞擊大門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呼吸聲,聞着彷彿銘刻到了骨子裡的血腥味,等待被宣判。

陳秋璇看着依靠着自己發呆的劉曉婉,這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小姑娘,有些內向,但是很努力學習,那種堅韌可愛的性格,讓自己不自覺的憐惜,也順勢培養她。可是這一場不知道規模有多大的禍事,也許從此就改變了大部分人的人生軌跡,未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呢?

金烏西垂,已經是下午四點。

人們哪怕餓的發慌,也沒法好像前一天那樣自然的找出各種食品來滿足口腹之慾。

有的人盯着手機屏幕,不知道是在看時間,還是等信號的恢復。

宋博濤和幾個保安都輪流休息了一下。作爲有戰鬥經驗的軍人,隨時能夠休息,保持足夠的精力應付未知的情況,也是他們的必修課。

此刻宋博濤正在喝按人頭分的一點純淨水,人可以捱餓,卻不能不補充水分。

突然,門外沒有規律的撞擊聲消失了,一些槍擊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還不待人們猜想,往日感覺嘈雜無比的電子喇叭聲音,此刻聽起來仿若天籟:“市民們請注意,市民們請注意,請儘快帶好隨身重要物品,跟隨部隊撤離,請儘快帶好隨身重要物品,跟隨部隊撤離。”

宋博濤知道這就是目前的結果了:軍隊救人。

衆人很快興奮的打開了大門,看到外面一色的綠色軍裝,歡呼出聲。要說這些成長在和平年代的人,大概是第一次如此歡呼熱愛的軍隊。整齊的軍隊看着好像有上千人,人人手持了一把重型機槍,給人強大的安全感。

這個結果讓宋博濤鬆口氣之餘,更多了許多的擔憂。軍隊的出動,證明情況的嚴峻,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可以說是傾盡所有。

沒有時間更細緻的思考,所有人都倉皇的跑出去,顧不上那些已經被重型機槍爆掉半個頭的怪物們,趕緊爬上了軍隊準備的卡車、拖車和公交車,還有機靈點的,都趕緊去了停車場,開出了自己的車。

宋博濤還有陳秋璇等人則還順手摸走了一些水和零食。他們都是思維縝密,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也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人,如今的混亂,要保命已經有了結果,那麼怎麼活的更好,就是重點。

縮在摩肩接踵的卡車裡,宋博濤聽着外面各種爭吵,打鬥,還有軍隊強制調解的聲音,儘量清空大腦,想着還在家中的孩子老婆。他不知道他們兩個沒有出去上班上學是不是一種幸運,或許正躲在家裡發抖,或許被軍隊接到,又或許他們已經變成了怪物,毫無意識的在家中亂轉,這些光是想想,就讓八尺男兒心中發疼,不能自已。

一直到了夜幕降臨,宋博濤發現軍隊已經將他們帶到了S市的郊外一片村莊,四周都是曠野,也算是易於防守的好地方,畢竟那些怪物都是沒有思考能力的怪物,一旦出現,就是給軍隊的槍子送菜。

等到了軍隊大致根據性別年齡分了一下人羣,還給了一個編號,大家就被安排到了一些圈好的地方居住。老弱病殘孕自然被安排了帳篷甚至是村莊的房屋,成年男性和一些年輕女子就只能露天席地了。

本來宋博濤是想去問問自己老婆孩子是否也被救援,可是看到軍隊壓根沒法進行資料整理,完全是粗放式的分堆,只能默默的到住處躺下。在軍隊呆過的都知道,干擾正常的流程就是最大的犯罪,特殊要求只能等到現在的緊急情況處理完畢之後了。

夜空在曠野之上格外的寬廣美麗,繁星依舊,無關人類的滄海桑田。

宋博濤沒什麼浪漫的情懷,壓下對老婆孩子,還有家鄉父老的擔心,合上雙眼,迅速的進入深深的夢境。

更多的人則通宵無眠。

能夠在軍隊聚集地相逢的人少之又少,畢竟軍隊是按照距離就近劃分的管理區域,而大城市的人,從來都是散落四方。通訊癱瘓的現在,大家終於理解了古人那種鴻雁傳書的急切和擔憂,親人朋友的生死安危,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無論多麼輾轉反側還是驚恐入眠,時間不會爲了任何人停止。

天剛矇矇亮,習慣了夜生活的人也都被巨大的聲浪吵醒。

軍隊和government已經連夜調配了一些物資,開始徵集勞動人口,建立簡易的住房。

宋博濤作爲退役軍人,很快就被當做了第一批的徵集人口,還被指派了一個小隊的管理位置。

也是因爲這個可以上情下達的位置,宋博濤打聽到了更多的消息。

不過是一天而已,整個S市被軍隊帶出的人口不過才五十萬出頭,這個數字對比常駐一千萬人口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軍隊還在安排擁有足夠武力的隊伍進入城市中搜尋倖存者,並且發現了一部分的人不知原因的昏迷,怎麼樣都叫不醒,也沒有變成怪物的跡象,只能先找個地方放着。

宋博濤跟着指揮,搭建了三天的簡易房子,然後軍隊開始徵集武力人才,組織起來了更多的搜尋隊伍,一方面是尋找倖存者,一方面也是想要奪回城市。

宋博濤登記了自己家裡所在的地區,也就是志願去的地方,然後被圈定在一羣人中尋找夥伴。

此刻能夠被批准出行的人都基本是壯年漢子,還有一定的格鬥技巧,軍隊也給進行了一些培訓,比如對付怪物要首先用柔軟的東西堵塞那咬人的口,然後用繩索捆綁,最有效的處理方式當然是斬首,故而所有人都分配了足夠堅韌的冷兵器。

本來一切都還算順利,幾個精壯跟着軍隊跑到了指定的地方,一棟棟樓的進行清理,也確實救出了不少躲在家中發抖的人。哪知有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到了自己家附近,卻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經變成了個怪物,猝不及防之下被咬到,軍隊果斷的擊斃了兩人。

宋博濤攥緊了手中的武器,漠然看着臨時的戰友逝去。

他的孩子和老婆還在等着他。他不能失控。

可另外幾個男人受不了了。他們都是普通的中年男子,憑着對家人的愛才不顧生死的出來,還沒見到生的喜悅,就面臨了死亡的洗禮,本來就充滿不安的心理防線幾乎崩潰,對殘忍的軍人破口大罵,最後那些準備捆怪物的繩子都用來捆住了他們自己,被軍隊帶回去了。

宋博濤看着那些軍人冷硬的臉龐,只有他們才能互相明白,那種冷酷中有多少深沉的責任和愛。

宋博濤不停的申請帶人進入城區,去找尋自己的親人。

也許真的是女性的心性更加堅韌,很多的女孩子乃至母親,都強烈的要求加入尋人活動,最後軍隊鬆口,讓一些有武力的女性加入到了搜救隊伍中,帶回了更多可喜的成果,救了很多被困在家中或者辦公室的人。

百花齊放的羣衆智慧也讓軍隊機械的做法得到了巨大的改善,很多結合了奇怪武器的隊伍都獲得了救人的赫赫威名。

宋博濤在多次組隊後,終於回到自己家,可是那些凌亂的痕跡只能告訴他,他老婆和孩子都已經離開了危險的家園,逃亡外界,不知生死。

只要有一線希望,那麼人都不會放棄。宋博濤只能不斷的參加救援,擴大人類的領地,期望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