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無論你有多麼着急的事,無論你有多麼不耐煩,只要你想活下去,你就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領悟此地的規則,否則等待你就是成爲沙蠍的食物。

沙蠍出現的時間很有規律。

一開始,大家還會神情緊繃,因爲沙蠍總是莫名的出現,如果你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它,你就將被偷襲。

可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都掌握了沙蠍出現的規律。

到了後來,幾乎所有人都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經歷一場廝殺,然後默默領悟規則,等到時間快到了,趕緊嚴正以待沙蠍的到來,繼續下一場廝殺。

漸漸的,大家的生活都形成了習慣。

這種廝殺到平靜,平靜再到廝殺的生活是一種強加在張易等人身上的習慣,他們不願意接受,卻不得不默默承受,違背這個習慣的後果是可怕的,那會讓你下地獄,儘管這片灰色的沙漠也不見得比地獄好。

但是,活着總比死了強,不是嗎?

爲了能夠活下去,張易等人默默的習慣着。

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

一個好的習慣,可以讓一個人不斷成長,越來越強大。可一個壞的習慣卻會讓人從雲端一直墮落到污泥裡。

張易等人所經歷的這種習慣的生活則會讓人失去靈魂。

大家從膽怯,焦急,畏懼,到習慣,機械,麻木,一切都好像在按一個固定的程序在走,沒有絲毫差錯,因爲出了差錯的人都會被剔除。人們的靈魂越來越不活躍,整個人都彷彿成了行屍走肉,只能機械的做着兩件事,廝殺與領悟。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下去不對。

十階強者也是人,又不是神,況且就算是神也不能做到無慾無求,這樣急迫而單調的日子過下去,也許沒有被殺蠍殺死,自己到先崩潰了。

可是他們卻無法改變現狀。

在單調而重複日子中,時間都彷彿變得沒有意義。

就在所有人的靈魂都將陷入一個黑暗的角落,整個人都將變得麻木不仁,只能機械的活下去的時候,改變的契機悄悄降臨。

天空是藍色的,一塵不染。

張易靜靜的盤坐在地上。

他的樣貌跟以前相比有着巨大的改變,以前的他是一位衣冠整潔,風度翩翩的公子,而現如今他卻是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頭髮散亂的如同鳥窩,鬍子拉碴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理過,渾身上下還飄散着難聞的臭味。

十階強者的確有一些不修邊幅的存在。

畢竟對他們這等強者來說,外貌早就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算你穿的像個叫花子,可只要你是十階強者,別人就會尊敬你,敬畏你。

可是他們還是有虛榮心的。

一個帥氣的外表和一個叫花子一樣的姿容,毫無疑問他們會選擇前者。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就跟讓你在兩個陌生女人中選一個陪你過一晚,前一個是個十八九歲貌美如花的少女,後一個七老八十滿臉皺紋的老太婆,只要你是個正常男人,你就不可能選後者,除非你想做噩夢的話。

張易對自己的外貌沒什麼特別需求,但至少要乾淨,整潔。

之所以如今會是這幅尊榮,全是生活給逼了。

就這塔瑪亂七八糟的生活,爲了領悟規則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累的塔瑪跟牛似的,還動不動來只蠍子要拿你當晚餐,你要是還有心情理會你的頭髮鬍子的話,那隻能說,你的心真是太大了。

張易可沒那麼大的心。

唉!

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是個頭,再尖銳的棱角也快要磨平了,再暴躁的脾氣也快要磨的沒心氣了,張易感覺自己快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天空漸漸來到最亮的時候。

這片灰色的沙漠,沒有太陽,沒有星星,卻有一天晝夜的變化,一天最亮的時候就是正午,而按照以往的規律來看,沙蠍就快要來了。

張易默默的準備着。

可是等了很久,沙蠍都沒有來。

張易的眼睛亮了一下,可隨後又暗了下去。暫時沒來並不代表就不來了,張易依然在準備着,身體處於活躍狀態,技能處於待發狀態,隨時都能應付可能到來的襲擊。可是,直到天黑了,沙蠍依然沒有出現。

張易依然沒有放鬆。

長時間保持這種緊張狀態,哪怕是對十階強者而言,那也是不小的負擔,然而,張易情願承受這種折磨般的負擔,也不願在沙蠍到來時,沒有絲毫準備。

突然,夜空中亮起了一顆星。

張易的精神時刻緊繃着,注意着周圍的風吹草動,那一顆星剛一出現,就被他捕捉。他默默的思考着,隨後做出了決定。

無論發生什麼,總比這樣一成不變要好。

張易決定去看看。

在沙漠中孤獨行走,最令人擔憂的不是沒有食物,沒有水,而是沒有方向。沒有食物和水,但你至少還有意志,可一旦連方向都沒有,你的意志恐怕很快就會崩潰,那時你離死也不遠了。

張易在來到灰色沙漠之後就選擇留在原地,而不是到處跑,就是因爲他找不到方向。在沙漠中沒有方向的亂跑真的是找死的行爲。

而現在不同了。

那顆星出現了,也就有了方向。

儘管不知道那顆星指向的是哪裡,儘管不知道前路會有什麼遭遇,但是張易還是決定要去看看。相信我,在經歷了之前那樣機械而單調的生活之後,哪怕周圍出現了一點微小的變化,你也會抓住不放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在星星出現這件事上,所有來自地球還清醒的十階強者都做了和張易同樣的選擇,朝星星所引的方向走去。

還有一些人沒有動。

他們的人仍然活着,可是他們的心卻已經死了,靈魂被困在了小黑屋中,再也出不來,只能機械的生活着。哪怕沙蠍沒來,在固定的時間,他們依然會戰鬥,一個人戰鬥,就像是神經病。

走在路上,天漸漸亮了。

張易在進入灰色沙漠之後,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其他人,這一路人倒是碰到不少,不過多是靈魂已經沉淪的神經病。

看到這些昔日威風凜凜的十階強者如今可憐又可悲的樣子,他要去那星星所指引的地方的想法更加強烈了。

這一步不踏出,也許永遠都沒了機會。

身爲十階強者,要說沒幾個仇人那是不可能的。

這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獅子與獵豹,同爲頂級獵食者,哪怕他們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交集,一見面也會彼此仇視,他們是天生的仇人,從一出生就註定了彼此無法和平共處,更不用說在捕食過程中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交集。

同爲十階強者,有太多的利益重疊,總是會發生許多矛盾。

也許以前,身爲仇人的兩個人見面之後肯定會打起來,可是在這片大沙漠中,碰到了一個大活人,哪怕他是曾經的仇敵,內心中依然會涌出欣喜。

至於仇恨。

只要不是殺妻奪子那般的無法化解的仇恨,比如曾文成和任天,其他的仇恨早就隨風而逝,誰也不會記起。

別忘了,這裡已經不是地球了。

終於有一天,張易碰到了一個正常人,那是一個白人,不過現在白人不白人已經不重要了,在這茫茫的沙漠中,只要是個人,不,甚至於只要碰到個活物都會讓人感動到哭,更不用說是個大活人了。

張易就像是離鄉多年的小年輕,回到家鄉陡然碰到自己多年未見的親弟弟一般,向對方飛奔而去。

那個白人叫塞勒斯。

塞勒斯的感覺跟張易差不過,看到張易的時候,他整個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然後也飛奔而去,就像是經歷了無數的艱難困苦的地下黨員找到了組織。

兩個人都有些傻。

他們難道不知道,飛要比跑的快嗎,而且對於他們這樣掌握了規則的人來說,飛簡直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只能說他們都太激動,激動到忘乎所以,忘記了自己會些什麼,只能用最原始也是最習慣的方法接近彼此。

兩個邋里邋遢的大男人擁抱在一切的畫面實在是太......

總之不忍直視。

很久很久,兩個人才平靜下來。

夜晚漸漸降臨,那顆星星再次出現在了天空。不知爲何,每當看到那顆星星的時候,張易都會感覺自己的心特別寧靜。

這一晚,張易沒有趕路。

在見到塞勒斯之後,他也不再那麼迫切的想要去那星星指引的地方了。

電烤架上的沙蠍肉香味十足。

烤肉的是塞勒斯。

都說老外會享受,張易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一般的十階強者在儲物空間裡儲藏的食物都是速食品,不需要處理,拿出來就能吃,比如肉乾,大餅,餅乾之類的。

而塞勒斯竟然隨身帶着各種科技產品,比如今天拿出來的電烤架,一部風力發電機和一部太陽能發電機,看着塞勒斯拿出發電機給電烤架充電,然後悠哉悠哉的用電烤架烤沙蠍肉,張易整個人都驚呆了。

想起自己以前都吃生肉乾,頓時張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吹着夜風,張易一邊吃着烤肉,一邊哼歌。

他哼的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還別說,這首歌挺應景的,儘管這顆掛在天上的星星光芒很是暗淡,可架不住整個天上只有一顆星啊,它再暗淡也是那最亮的星星。

看的出來,他們的心情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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