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 妹妹的創可貼
“……嗯，抱歉，我下次會更集中精神的。”
在“小姑”警惕而又挑剔的目光之下，盧嬌認真地聆聽完了楚東的批評和指導，然後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不過妹妹至今還一次都沒有看到這個總是一副嬌滴滴的大小姐模樣的“樓上女孩”成功達到楚東給她劃下的及格線。
“哼……皮卡嬌。”
儘管妹妹很清楚因爲笨拙而被別人嘲笑是什麼滋味，但不知爲何，她還是稍微翹起了嘴角，語帶輕蔑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
雖然妹妹的聲音的確不大，但是在這個已經沒有了任何“非自然噪聲”的環境下卻足以被周圍幾米內的人捕捉到了，更何況倖存的人類在進化之後五感多少都提升了一點，但是在妹妹面前基本一直都低着頭的盧嬌只是身體稍微僵硬了一下，沒有做出任何形式的反擊。
——但也許學校裡的其他女生就是因爲盧嬌總在男生面前扮演“我被欺負了”的嬌弱角色，所以才都看不慣她，並有意無意地疏遠她吧。
“小雪，不準給盧嬌起外號——雖然我覺得‘皮卡嬌’這個外號比‘焦爐’好聽多了。”
爲了淡化妹妹和青梅竹馬之間的矛盾，楚東用輕鬆的語氣稍微訓斥了妹妹一句，並且將她剛纔的行爲定義成了小孩子的惡作劇。
“哼……哼……”
被哥哥訓斥了的楚雪雖然也自覺失言，但哥哥如此偏袒那傢伙，還是讓她心裡涌出了自出生以來和盧嬌結下的新仇舊恨，於是她突然從哥哥身旁跳開，吐出舌頭對盧嬌做了個鬼臉。
“哼……就是‘皮卡嬌’嘛！從今天起我就開始叫你‘皮卡嬌’了！
嗶——！”
“等等！”
妹妹氣完了“老對手”之後剛想逃跑，就立即被楚東喝住了，習慣了聽哥哥的話的妹妹雖然乖乖地停住了腳步，但她的臉上卻仍然露出了既委屈又不服氣的表情。
——即使是沒有兄弟姐妹的獨生子女，應該也會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後因爲父母偏袒“外人”而心生不忿，懷疑自己是不是父母親生的；而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則會多出一種不忿，那便是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偏袒“外人”，就好像“外人”纔是他（她）的兄弟姐妹似的。
“小雪，你的手怎麼了？”
楚東叫住妹妹之後，根本沒有再提起盧嬌的外號，或許他覺得“皮卡嬌”這個外號比被人叫做“嗶哩嗶哩”什麼的要可愛多了，楚東其實是因爲注意到了剛纔妹妹對盧嬌做鬼臉的時候伸出來的那隻左手上所纏的創可貼才又叫住了她。
“啊……這個……”
妹妹發現自己誤會了哥哥之後，眼睛裡那層薄薄的霧氣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然後她連忙慌亂地將左手的五個手指頭蜷了起來，還用右手捂住了左手。
“好了，不用想借口了。”
看到目光四處遊移的妹妹正在艱難地尋找着合適的理由，額頭上甚至都冒出了一層汗珠，在心裡面暗暗替她着急的楚東只好無奈地擺了擺手，這讓並不擅長說謊的妹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你手上爲什麼有創可貼我就不問了，反正按照動漫和小說的套路，不是在練習縫紉就是在練習做菜吧？
而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是練習縫紉，那就只可能是練習做菜了。
無論是在練什麼都好，要注意安全。”
身爲哥哥，楚東寬容而又溫柔地對妹妹如此說道，然後他的臉上稍微紅了一點點，並好像鬧彆扭似的將頭轉向了旁邊，有些吞吞吐吐地補充了一句：
“另、另外，你、你把自己的手上弄傷了……讓、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就、就好像我沒有保、保護好妹妹似的。”
勉強將這句話說完之後，楚東立即轉過了身子，只給妹妹留下一個45度角仰望天空的背影。
一直低着頭默默地站在楚東側後方的皮卡……盧嬌眼睛向上偷偷看向楚東，發現這個一直表現得非常沉穩冷靜，好像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的青梅竹馬竟然明顯地臉紅了，但是男人的尊嚴讓他高高地揚起了頭顱，緊抿着嘴脣眺望起了天邊的雲朵。
——在楚東最喜歡的“大河劇”《利家與鬆》裡面，上杉姐姐之子景勝曾經在和利家的會面時說過，“男人應該堅毅木訥”乃是上杉家的家訓，受此影響，楚東也認爲堅毅木訥才足夠帥氣，像剛纔那樣**裸地表達內心情感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就和羞恥PLAY沒什麼區別。
“……”
非常清楚要讓楚東說出這種話到底多麼困難的盧嬌重新垂下了眼窩，用力地抿了抿自己的嘴脣，始終沒有出聲，看上去簡直就像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可憐。
而在她的對面，已經驚呆了的妹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注視着哥哥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害羞地低下頭來，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悄無聲息地拎着骨制陌刀離開了這裡。
楚東的妹妹爲什麼突然想要練習做菜了？難道是因爲想起了“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這句話嗎？她該不會是……爲了在盧嬌的飯菜裡下毒吧？
哈哈……開玩笑的，楚東的妹妹不可能那麼病嬌！
又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楚東想起來剛纔忘記告誡妹妹如果想用火的話一定要有負責做飯的保健產品店長張琳琳的陪同，於是他便暫時離開已經恢復了正常訓練狀態的盧嬌去尋找妹妹了。
在妹妹之前練習陌刀的地方，楚東再次見到了妹妹，不過這個時候，他的妹妹正持着武器宅林肯通過網絡特別定製的日本刀“雪走”，苦練拔刀術和唐竹、袈裟斬、逆袈裟、左橫切、右橫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風、突刺這九種劍術，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肯教給她的。
“小雪！”
此時楚東的害羞之情已經完全被埋藏在了心靈的最深處，他就像平時一樣自然地招呼了將日本刀擺出了一片劍光的妹妹一聲，然後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怎麼想起練日本劍術了？
雖然說唐刀的刀法早已經失傳了，日本刀又是在唐刀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但是日本刀是根據唐刀中的儀刀發展出來的，日本大槍可能纔是陌刀發展出來的，所以你要練也應該練日本槍術纔對。”
楚東一邊向停下了動作的妹妹走去，一邊隨口和她說起了日本刀和唐刀之間的淵源。
因爲從小到大一直給妹妹補課，楚東染上了好爲人師的毛病，幸好他的優點就是除非妹妹要求，否則不會將相同的知識重複第二遍，所以妹妹從小到大才沒有感到膩煩——雖然她腦子裡到底記住了多少還不好說。
“而且按照林肯的說法，這把刀砍在怪物的骨頭上雖然不會斷掉，但說不定一下就捲刃或崩口了。”
來到妹妹的面前，楚東看着這把即使真的到了末世卻仍舊沒有用武之地的“雪走”，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點物傷其類的感嘆。
——這把刀之所以被棄用不是因爲它太弱，而是因爲怪物太強；同樣的，末世裡之所以沒有了英雄的用武之地，並不是因爲英雄太弱，而是因爲怪物和“英雌”太強。
“雖然砍不了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楚東的錯覺，妹妹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惻惻的，聲音中的寒意讓稍微有些失落的楚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立即就重新精神了起來：
“但只要能夠砍人就可以了。”
“！！”
妹妹的話讓楚東的心裡馬上就“咯噔”了一下，他吃驚地望向妹妹的臉，發現妹妹那雙明亮的眼眸竟然變得十分黯淡，不僅不會反射光芒，好像還稍微吸收了一點光芒，而她的視線完全沒有焦距，異常空洞地看向這邊，這使她臉上的微笑顯得無比詭異，令人感覺心裡有些發毛。
“你、你準備砍誰……”
臉色蒼白的楚東哆嗦着雙脣，問出了或許不該問的話，不過妹妹這時卻又露出了惡作劇成功的笑容，十分俏皮地回答道：
“開玩笑而已。”
“是、是開玩笑啊……”
楚東干笑着附和了妹妹一句，然後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如果不是因爲此刻仍然感到心有餘悸的話，他可能會以爲自己剛纔所看到的妹妹其實只不過是幻覺而已——但就算心有餘悸，也不能確定他剛纔所看到的那個無比陌生而又無比恐怖的妹妹就不是幻覺。
不……那是幻覺吧，那一定是因爲楚東這段時間所積累的精神壓力過大而且內心還有鬼才產生的幻覺，一定是這樣的！
只是……以楚東和妹妹共同生活十六年的經驗來判斷，他覺得妹妹剛纔的話……
大概只有一半是開玩笑的。
那麼妹妹左手上的創可貼，應該不會真的和偷偷用真刀練習日本劍術有關吧？
可是當她練好了用來砍人的刀法之後……
又會拿着用來砍人的刀去砍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