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表……弟……”聽到某個老外用別叫的語氣喊出這兩個字眼,表弟已經麻木了,除了李冰,他從來沒有聽過有誰正正經經的叫過他的名字——莫清。

他面無表情的回頭,然後在看到來人的樣子的時候,臉皮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他站在高處,自上而下,眼中的世界是鋪天蓋地的純潔白色,還有白色中間的那一抹鮮豔的紅色。

如果他的眼睛和智力沒有問題,那抹紅色應該是一把油紙傘的傘面,水墨山水,很古典、很漂亮,問題在於,撐着這把古典的油紙傘的,不是一個古典的美人或者風度翩翩的文人公子,他是一個毛髮濃密,人高馬大結實健壯的外國友人,此友人完全不覺得他一個大老爺們在雪天撐着一把油紙傘有什麼不對的,相反,他對此似乎滿意並且開心,而且樂於和別人分享他的心情,“很漂亮,對吧?Z國的傘,我祖父的收藏裡也有一把……我在前任boss的收藏裡找到的,田先生告訴我,可以撐着它!”

表弟心想,你一定什麼時候不小心得罪過他。

看到喬治撐傘的人都樂哈哈的笑,喬治完全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他把大家的開心歸結於下雪,撐着傘在大雪中走來走去,他似乎把這個當成一個小遊戲,並且樂此不疲。

“哎喲,太可樂了!”劉阿姨聽到小趙的報告,放下手裡的事情趕緊過來瞧熱鬧,看到傻兮兮的老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田正峰衝她喊:“阿姨!別是又沒做飯吧?!天都快黑了!”

要說這些人裡誰不害怕田正峰,非劉阿姨莫屬了,劉阿姨一開始也怕田正峰,但後來不怕了,因爲田正峰會伸手向她討要吃的,而且不提醒,絕不會乖乖的去洗手,和她死掉的外甥沒啥不一樣的。

劉阿姨閒下來的時候很少,真正能幫上忙的其實一個都沒有,林太太養尊處優,另外兩個女孩連廚具都分不清楚,不幫倒忙就已經很好了,所以一般是吃了上頓飯,劉阿姨就開始着手準備下一頓飯了。

大家見了劉阿姨,第一句話準是:飯做好了沒?

劉阿姨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被壓榨的長工老媽子了。

“飯點推遲!”劉阿姨沒好氣的回。

“不是吧——”

“不要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表弟憂鬱的看着牆外的喪屍,自我安慰:總比你們看得到吃不到幸福。

劉阿姨開了小玩笑,飯點的確推遲了,因爲有別的東西來填他們的肚子,大冷天的,如果捧着一個燙呼呼香噴噴的烤地瓜來吃,那真是再愜意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哪兒來的地瓜呀?”衆人好奇。

劉阿姨也搞不清:“菜園子裡發現的。”別人不清楚,劉阿姨很清楚,地瓜的生長季節不在這個時候,況且半個多月前,她剛讓衆人幫忙把菜園子裡的白菜和蘿蔔收了存到了地窖裡,地也沒來得及翻,怎麼就長出來地瓜了?更加奇怪的是,她從菜園子收穫的地瓜不是埋在泥土裡連着莖葉藤蔓,而是一顆顆乖乖巧巧的躺在地面上……就好像是有誰特意放上去的一樣。

這個疑問她自己悶在心裡,沒告訴衆人,地瓜她看過也吃過了,沒有問題纔敢給大家吃的,再說,這麼奇怪的事情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既然沒有不好的影響,劉阿姨索性不說了。

趁着衆人啃地瓜的時候,司徒晴庭拉拉聶政,示意他跟着自己過來,兩人走到僻靜的地方,司徒晴庭繃了半天的表情一下子破功,眉開眼笑,看起來非常開心,嘿嘿直笑,又不說話。

聶政莫名其妙的同時,心裡一動,恍然問道:“不會是你做的吧?”

司徒晴庭看起來更加開心了,點點頭:“我就是胡亂試一下,誰知道真的成功了。”

聶政點點頭,看着他:“哦……”

司徒晴庭傻笑。

聶政和他對視半晌,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鼻子反問:“寶貝,你難道看不到你英明神武的老爸滿臉的問號嗎,嗯?不打算解釋一下?”

“很簡單。”司徒晴庭緩緩收斂了笑容,表情認真起來,聶政對他再也熟悉不過了,況且司徒晴庭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聶政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對方臉上,那種意圖用正正經經的表情掩飾的、名爲心虛的東西。

司徒晴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平常,“我發現了一株枯萎的綠色植物,所以打算用它來做個實驗……”

“嗯。”

“……來證實空間的土壤升級的具體表現……”

“等一下……”聶政擡手打斷他,彎下腰,湊近了盯着他的眼睛,輕輕問道,“寶貝,爲什麼我不知道空間的土壤升級了?”

他挨的很近,鼻尖都碰到了司徒晴庭的鼻尖,眼神通透並且促狹,好像什麼都知道,但又完全不在意,他更加喜歡的,似乎是故意捉弄對方然後看着對方更加忐忑心虛的樣子自己開心。

他的性格簡直越來越惡劣了。

司徒晴庭盯着聶政的嘴脣,沒放過這個機會,迅速的親了一口,然後果斷的搖頭:“不知道。”

聶政失笑,慢慢直起了身體:“難道不是你故意讓空間瞞着我?你忘了,我也算空間的另一半主人,要是我主動問它,它還是會告訴我的。”

司徒晴庭有些窘迫,囁嚅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安的看着聶政。

聶政態度溫和:“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沒有必要事事都讓我知道,但不要做讓我擔心的事情,我永遠都愛你,兒子。”

司徒晴庭沮喪地低下了頭,就是這樣——我永遠都愛你,兒子。

“我也愛你。”司徒晴庭低聲說道,“聶政。”

那種第一次發現兒子對自己有了不同尋常的感情、說不清楚的怪異感覺又來了,聶政扶着額頭呻|吟一聲,少年的煩惱什麼的,真是太難搞了,談戀愛什麼的,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司徒晴庭頭垂到了胸口,聲音又悶又沉:“我想變得更加獨立成熟,但是你在我身邊的話,我完全辦不到……我想單獨做一些事情,但是怕做不好,所以才逼表弟瞞着你,我想等做好的時候,在告訴你……”他輕輕出口氣,“太幼稚了,是吧?”

聶政正在爲接下來要說的某句話醞釀着,反應有些遲鈍,一不小心就實話實說了:“啊,是挺幼稚的。”

司徒晴庭:“……”

聶政趕緊補救:“我喜歡。”

司徒晴庭無語的看着他,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是個白癡你也喜歡……”

聶政挺正經的點頭:“那是。”

司徒晴庭:“……”

“來,我們換個輕鬆的話題,有關地瓜。”聶政親暱的把“爲情所困”的少年攬在懷裡,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說發現了一株快枯死的不知道品種的幼苗,然後用它是去檢驗升級的土壤,我猜測,你大概把幼苗給種下,然後用空間裡的水源給它澆灌,結果幼苗飛快地長大,變成了地瓜,接着你把地瓜轉移到了空間之外,讓劉阿姨‘恰巧’發現了它們……”

司徒晴庭鬱悶的說道:“空間全部都告訴你了?”

聶政搖頭:“怎麼會,爸是那種隨便窺探你**的人麼?我推測出來的!”

司徒晴庭更加鬱悶:“那你有沒有猜測出來爲什麼一株快枯萎而死的幼苗會在五秒鐘之內長成一麻袋的地瓜?”

聶政目瞪口呆:“五秒?!土壤升級的太逆天了吧!”

司徒晴庭看着他張大嘴巴等圓眼睛不可置信的傻樣,心裡忽然舒服很多,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嘿嘿笑道:“當然不是土壤升級的這麼變態,是我給幼苗澆水的時候,突發奇想,滴了一滴我的血在裡面,沒想到居然有用啊……不過手指頭很疼,我咬了半天它才破了一道小口子,還好空間能夠治癒我身體上的損傷。”

“嗯,你有沒有問,你的血只在空間裡起作用嗎?”

司徒晴庭得意洋洋,小聲道:“就算在空間之外,它也是有作用的……具體的還在開發研製中。”

“嗯。”聶政眉頭皺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來,摟緊了司徒晴庭,“不用開發了,保護好自己,不要再放血了,小心別讓任何人發現,懂嗎?”

“好,我們只在空間裡用它……”

“不。”聶政打斷他,態度堅定,“空間裡也不需要……”

“只是一滴血……好吧,我懂了,爸,我聽你的。”

“乖。”聶政獎勵般揉揉他腦袋,笑眯眯的問,“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些了?”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他醞釀的情緒因爲注意力被轉移,現在完全沒有感覺了。

“這樣。”聶政咳嗽一聲,他明白司徒晴庭在苦悶什麼,之前醞釀着想要說給司徒晴庭聽的話,他醞釀到現在,發現說出口還是太肉麻了些,實際行動比較容易一些。

聶政嗓子微微發乾,他又咳嗽一聲,把衣服拉開一些,讓司徒晴庭的手伸進去,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司徒晴庭表情茫然,聶政看着他純淨稚嫩的臉龐,躁動的情緒忽然就平靜下來,他輕笑一聲:“感覺到了嗎?”

“有心跳,活人。”

“……”

聶政俯身,和他交換一個溫柔綿長的親吻,他抵着對方的額頭,看着對方迷濛的雙眼,聲音輕微,猶如耳語:“感覺到了嗎?”

司徒晴庭愣愣的,盯着聶政,眼睛緩緩地睜大了……和一開始比,加快了。

聶政微笑:“你明白它的意思嗎?”然後不等司徒晴庭回答,直起身摟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走,回去吃地瓜!”

司徒晴庭:“……”

等衆人都吃了晚飯,已經晚上七點過半了,往常的這個時候,戶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很少碰到晴朗的能看到星星和月亮的天氣。

但這天白天下了大雪,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鋪天蓋地的白雪反射的微光,讓人有種身處白晝的錯覺。

天氣太冷,衆人都有些受不住,吃了飯,相互道了晚安,打算早早的鑽進被窩裡暖着,關係好的也會一塊兒拼牀睡,沒有暖氣的冬夜冷的讓人無法忍受。

從吃飯起就一直嘀嘀咕咕覺得自己忘了什麼的表弟,頭上燈泡一亮:“對了!等等等等一下!”

衆人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在他身上,表弟頓覺壓力山大,下意識的往大塊頭喬治身邊靠了靠:“那啥,我忽然想起來,喪屍全部擠在一塊,幾乎沒怎麼動,又不能自主的產生熱量,會不會被凍成冰塊?”

誰也不會認爲表弟是在關心喪屍們,他們互相看了看,田正峰有幾分意思的說道:“有什麼想法,繼續說。”

這還是田正峰第一次和和氣氣正正經經的和表弟說話,表弟一副沒出息的受寵若驚的樣子,吞了口唾沫,膽子大了一些:“今天還下了大雪,晚上零下十幾度,它們會不會被凍死?要是它們被凍死的話,我們不就不用被困在這裡了嗎?”

“侄子,你給聽聽。”司徒晴庭的聽力超出常人,是衆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田正峰沒說讓司徒晴庭聽什麼,但司徒晴庭聰明的接收到了他的信號,仔細分辨了一下,然後肯定道,“它們還在吼叫,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可以肯定喪屍都還活着。”

表弟有些沮喪。

聶政和田正峰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一個笑容,表弟的發現其實很有價值,但是他沒有說到點子上面。

喪屍的血液是粘稠並且不流動的,但只要它身體裡有一丁點的水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之下,身上又毫無熱量,那麼一點水分必定是會被凍住的。

所以白天見到行動緩慢僵硬的喪屍不是錯覺,它們的行動能力正在被寒冷的天氣影響着。

田正峰沒讓衆人離開,而是讓大夥把水泵給擡了出來,接上消防水帶,水泵放在破了並的池塘邊,消防水帶拉過了高牆,接着吩咐噴水,十幾米範圍之內的喪屍,全部被他們痛痛快快澆了個透心涼,原本覆蓋在它們頭頂上的積雪也跟着融化。

而據夜視能力超常的都鐸報告:被大水衝擊的喪屍們表情很“正常”,一如既往的傻缺蠢笨,和被澆水之前保持了一致的動作。

然後收起了消防水帶和抽水泵,田正峰大手一揮:

“回去暖被窩!”

司徒晴庭低聲問他爸:“這就完了?”

聶政意味深長:“欲知後事如何,且待明早分解。”

司徒晴庭:“……”

聶政眨眨眼:“明天或許有好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