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人敢相信，藍汐真的可以把四十幾頁的策劃內容，用嘴而且是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口述出來。即便是意俊彥，他也因爲震驚，視線已經無法從藍汐自信的臉頰抽離了。
聽到藍汐的聲音，他如是聽到了一首動聽的歌。看見她幹練從容的笑容，他更是恍惚。
他原以爲這次生意會搞砸根本沒抱希望，怎知，藍汐的表現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再誇張地說，今天的藍汐表現太棒了，連他都想拍手稱好，這超人的記憶力，簡直就是一臺電腦的數據庫，讓人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啊。
美國客戶這邊看着幻燈片，聽着藍汐如講師一般流利解說，都一致不停地朝藍汐豎起大拇指。相較之下，意氏集團是他們找了這麼多家供應商之中，講述最爲精彩、策劃要點最全的一家了。
在長達三小時的會議藍汐口渴難耐時，美國客戶終於點頭，爽快地簽約，甚至還提起請求，要藍汐充當導遊，陪他們遊三天中國。藍汐靈光一閃，直接把祁澤風的旅行社電話給了這些客戶，又爲祁澤風拉了不少生意。
“Verygood！Verygood！Ilikeyou！”一位美國客戶，臨走時，朝藍汐張開雙手，要求熱情擁抱。
“Thanks！Thanks！”藍汐輕笑，同樣張開雙手，當着意俊彥與承承的面，熱情地回抱那美國男人，她已經完全處於狀態，或者說，她把現場當成在美國了。
在美國，擁抱是禮貌，可是在中國卻沒有這麼開放的思想。
哪怕意俊彥本人就算是喝過洋墨水的，這時，看見藍汐與美人男人擁抱一起，他的心裡又不是滋味了。他想，他八成是不喜歡朋友妻被別的男人佔了便宜吧？他是在爲朋友兩肋插刀，別無雜念。
不過，想起美國，他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皮笑肉不笑送走客戶，他瞬間沉下臉，轉身，迫不及待開口問，“藍汐，你的簡介寫着你在美國定居？今年纔回國的？”
藍汐一直目送客戶車子離開，她含糊是應道，“是啊，在美國住了五年。”
“五年？”意俊彥眼眯了起來，“我怎麼沒有聽說祁澤風也出國定居？恰恰相反知道他在一家旅行社工作近十年了？”
藍汐渾身一震，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急忙改口，僵笑：“他每逢假期都會飛美國幾天，所以他的朋友同學都一直以爲他沒離開過旅行社。”
“真是這樣？”意俊彥不太相信，祁澤風真捨得把自己老婆扔在國外五年？這太不像話了吧！
藍汐點頭：“真是這樣……”
正當害怕意俊彥會再追問下去時，立在一旁被忽視許久的承承爲她解了圍。
“爹地，藍姨今天超級超級棒哦，爹地是不是應該請藍姨吃飯呢？”
聞言，藍汐大驚，直搖頭：“不必不必，這是我應該的……”
意俊彥卻打斷她的話，“之前藍姨還欠爹地一頓飯，讓藍姨請我們父子吃吧！”
“啊？”她什麼時候欠他一頓飯？上次在皇家酒店的？那次分明是他威脅逼她吃的，怎麼能算數？
——
藍汐一直以爲自己在做夢。
因爲這個夢太令她留戀了，她夢見她和承承一起吃飯了，還夢見意俊彥態度大轉變，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爲難自己。
當然，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是處境有點奇怪，坐如針氈難以下嚥似的。
“藍姨，你能不能幫承承把魚刺挑出來？”承承把他的餐盤往她身前一推。
藍汐出於本能地點頭，“可以，來，阿姨給你挑。”
好感動，事隔五年，她還有機會幫兒子挑魚刺，這是她從來沒敢想過的願望。
她挑得很用心，生怕留下一根魚刺。
神情太過專注，一旁的意俊彥看她看得失神了。
他看見了一個賢慧的母親，藍汐挑魚骨簡直是一把好手嘛！動作俐落像是經常重複挑魚刺的動作似的。
要是，她沒有老公，相信這樣的女人是男人見了都想娶回家去吧？她只要打扮改一下，就是清秀的美女，而且她就像寶藏一樣，越發掘越多驚喜。就好比今天會客一樣，她的記憶，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哇，藍姨挑得好乾淨，藍姨經常這樣幫弟弟挑嗎？”承承突然叫了一下，把意俊彥遊走的神智拉回現實。
不得了，他又犯毛病了。
藍汐輕笑，“是啊，弟弟也像你一樣，很愛吃魚哦。”
承承奸笑，“是嗎？好想見見弟弟啊！要不等下爹地送藍姨回家，我們去藍姨家玩見弟弟好不好？”
此話出口，藍汐大驚，意俊彥心裡也蠢蠢欲動，他其實非常想見藍汐的兒子，會是什麼樣？
嘴角僵硬地抽蓄，藍汐撒謊了：“抱歉承承，真不巧，今天弟弟回奶奶家去了，要下個月纔回來。”
承承眨了眨眼，媽媽擺明說謊！不過沒關係，他的本意不是這樣。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不過我們家有豪華轎車，吃完飯後讓爹地送藍姨回家吧。”這纔是他想要的。
意俊彥皺起了眉，什麼時候開始，他要聽兒子的差
使了？
藍汐看見意俊彥難看的臉色，她以爲他不樂意，而她也不想讓意俊彥送自己回去，於是連忙搖頭婉拒，“不用了，阿姨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這裡離家不遠……”
“我送你回去！”話還未說話，意俊彥打斷她的話，語不驚人死不休，他沒發現，承承奸笑的臉孔。
藍汐聞聲驚駭擡頭，四目相對，她竟看到一雙深邃的眼神，如一口古井，深不可測。
她知道，自己一旦再次拒絕，這個男人也絕不會放棄送她回去的想法，於是，沉默了一陣，她嗯了一聲，“那麻煩意總你了。”
“不麻煩，先不說你是祁澤風的老婆，就說你今天吧，你表現的確很出色，不送你回去不是顯得我這個老闆太小氣了。”意俊彥清了清喉，說完話，也拿起刀叉，低頭吃他盤中的牛排。
瞧他話說得，分明口不對心，其實進入酒店時，他的心裡就莫名想過飯後送藍汐回去的打算。這時像是他施捨了一般。
藍汐以爲他這翻話是在貶她，她也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吃自己盤中食。
兩個小時後，終於吃完飯了，藍汐踏上了意俊彥的車子。
藍汐想要兒子一起坐車，可偏偏意俊彥叫來平日的保鏢，把承承接了回去，很明顯，他要與她獨處。而他自己又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麼不正常。
車子緩緩上路，詭異的氣氛在車箱裡流竄。
藍汐心如小鹿亂撞，緊緊捉住安全帶，表現她的尷尬。
“你恐懼坐車？”突然的聲音響起，害藍汐嚇了一下猛跳。
驚悚轉頭，她看見了意俊彥皺眉的舉動，她急忙搖頭，“沒有。”
“沒有你幹嘛這麼緊張？”意俊彥挑眉，忍不住調侃，“怕我對你意圖不軌？”
“呃？”頭搖得像波浪鼓，“意總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
恭維話誰不會說？
“這可難說……”意俊彥悶應一聲，這話不是對藍汐說的，反倒是對他自己說的。
他的心忍不住煩燥，坦白地說吧，他已嚴重懷疑自己對有夫之婦的女人心存幻想了，或者說，他的心理已經扭曲，有些BT……
他一定是骨子在做祟，以前他的女人都是未婚的，無一不是牀上一流的女人，可能是玩膩了一窮不變的女人，偏偏沒有玩過已婚女人，這會他的心理纔會BT貪求刺激對藍汐感興趣吧？
不然最近，他爲什麼有好些天沒找女人了呢？感覺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也不知道。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這個問題對於換女人如衣服的他相當的嚴重！
他本無心，聽者有意。
藍汐因爲他的話，登時臉紅耳赤，僵硬地笑，“意總真會開玩笑，呵呵……”
意俊彥高深莫測地睨着她，心有所思。
藍汐不是一個多嘴的女人，二人這一沉默，她便一直沉默下去，直到到了自家小區樓下，意俊彥不好開車進去，藍汐才說了一句謝謝。
意俊彥瞪着她解開安全帶，然後提上提包，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看着這一連串的舉動，他的心裡像有什麼被牽動了，不由自主，他也跟着下了車，對着藍汐的背影喊了一句，“藍汐……”
藍汐迷惑轉身，看見他一張欲言又止的臉，她問：“意總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意俊彥緩步向她走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很喜歡承承？”
藍汐一驚，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她還是點頭了。
“我看得出，承承也很喜歡你。”意俊彥緊緊鎖定她的面容，話卻說一半。
“然後？”藍汐緊張地等待他的下文。
“然後……”意俊彥聲音有些嘶啞，說：“我想請你週末一有空，過去陪承承玩鬧，讓他體會一些母愛。”頓了一下，“工資我會另外付給你。”
藍汐瞪大了眼睛，半天答不上話。
意俊彥這是在聘請她，去做承承的保姆還是去做承承的週末媽媽？
“怎麼樣？你願意嗎？”意俊彥試探地說，“工資決不會虧待你。”
“意總……”藍汐一咬脣，拒絕，“我不是爲了工資纔去上班的。”
“我明白，以祁澤風的條件，你根本不需要上班，如果你的初衷真是爲了開心才工作，幫助承承不是更爲開心了嗎？”
“……”藍汐啞口無言，猶豫許久之後，她還是堅決搖頭：“對不起意總，我不能答應你，因爲我不敢保證明天的事情。”
意俊彥從未試過被拒絕，偏偏，藍汐卻果斷地拒絕了他。
若不是逼不得已，藍汐自然想呆在承承身邊，而且還想做承承的媽媽一輩子。但是，事實不允許她搖擺不定、一度地貪心妄想了。
是時候離開了。
她一直催着自己離開意俊彥，離開洛城，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她與諾諾母子的地方。奈何情到深處，並不是那麼容易說斷說斷，說走就走的。
——
離開意俊彥，心情黯然下去，藍汐往自家走去都顯得有氣無力。
一個人影跳了出來，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小汐。”
祁澤風的聲音！
她迅速回身，卻見祁澤風一臉憂鬱地瞪着自己，“澤風，你來了？”
她沒問你怎麼來了，因爲她知道，祁澤風經常要來蹭飯，這會，她認定祁澤風一下班就往這裡趕，只是過來陪他們母子倆。
祁澤風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我剛看到意俊彥送你回來，還看見你們談了很久，你和他提起諾諾了嗎？”
藍汐一怔，之後搖頭，有些激動，“當然沒說，我怎麼會笨得把自己另一個兒子交給他？你知道我沒有諾諾會活不下去，一旦失去兩個兒子，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瘋掉！”
祁澤風深深地看着她，一針見血，“那你有什麼打算？就打算這麼瞞着他，繼續去他公司工作，繼續冒險？你不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嗎？遲早他一定會知道你是他有過一夜的女人，更會知道諾諾就是他的兒子。”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拒絕了他的要求，決定辭職。”天知道，在面對意俊彥如此誘惑的要求時，她花了多大的力氣開口拒絕的？
“你，真的決定辭職了？什麼時候？”祁澤風逼問。
“月底吧，我拒絕不了承承，承承要我28號陪他一天，就當是最後的離別吧。”藍汐很誠實地回答。
祁澤風苦笑，“小汐，試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辭職的？最終可以割捨嗎？”
藍汐語塞，答不上話，祁澤風的話沒有說錯，而且點到要害。
“你根本就捨不得離開，可是你繼續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啊！”祁澤風很殘忍地告訴她事實，“眼前，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離開！二是留下，繼續呆在意俊彥身邊，等着他拆穿一切。其結果也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他接受你，另一種，你把孩子留下，給他滾蛋！”
藍汐的臉涮地一下蒼白了，祁澤風繼續說道，“我與意俊彥同窗這麼多年，豈會不知道他的個性？他這種人，沒惹怒還好相處，一旦惹怒，冷血無情，不近人情，還在大學時，就有女人爲他自殺了，即便你留在他身邊也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我又怎能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你跳？”
祁澤風說什麼？真的有女人爲意俊彥自殺過？而且一惹怒他，他真的會如此冷酷無情，不顧人情，有很嚴重的雙重性格嗎？
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住藍汐，她不禁嘴脣發顫。
“小汐，你到底是做何打算？”祁澤風顯得有些緊張，打斷她的沉思，催促問。
藍汐眼睛蒙上一層氤氳的水霧，含淚望着他，一咬脣說，“當然是離開他，我和他什麼都不是，只是共同擁有兩個兒子，我怎麼可能留在他身邊呢？”
祁澤風很欣慰藍汐沒有昏了頭，他嘆了口氣，柔聲問：“那你離開他後，打算去哪裡？”
藍汐傷感說，“回美國吧，我在美國住習慣了，而且原來的屋主對我很好，隨時歡迎我回去繼續給他兒子做家教。”
“回美國？”一聽藍汐要再次飛得遠遠的，一臉不可置信，激動說，“你沒想過回飛躍嗎？我非常歡迎你回去啊，如果你不想上班也可以，我來養你們母子倆。”
聲音剛落，藍汐怔住，祁澤風也一臉窘迫難堪。
他就差沒說，嫁給我吧，我來養你們。
“澤風？你……”是她聽錯了嗎？
話已經出口，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祁澤風臉孔一紅，一咬牙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裡話。“小汐，其實……其實從你進飛躍做了我下屬後，我就被你吸引了……”
沒有甜言蜜語，卻有着出自真意的表白，轟炸了藍汐的頭頂上空，容不得她不得不相信。
“呵呵……澤風……你在開玩笑吧？”藍汐因爲緊張口齒不清，不敢再直視祁澤風過份熾熱的視線。
祁澤風不允許她的逃避，突然伸手，捉住她的雙肩，鄭重地說，“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這五年，我一直沒有結婚，就是因爲一直不停地拿你與那些女人做比較，可是無論交往多少個，我都覺得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幾乎每個女人，都只交往不到兩天，我就與她們分手了。只有你，纔是我心中的完美女人。”
藍汐嘴巴張大再張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當面表白的。除了震驚，更多的是不適應。
舌頭僵硬許久，這時才反應過來，她艱難開口說道：“澤風，你一定是見我們母子可憐，才同情我們母子是不是？可是我不需要同情，今天你這翻話我當做沒聽見。”
說完，就要掙脫祁澤風的手，轉身回家。
祁澤風連忙拉住她，再次強調說：“我沒有同情你！我真的是……喜歡你！”
藍汐的身子一僵，連回頭的力氣都消失無存。
祁澤風又繞到她前方，要求她直視自己，“你聽我說，我是真心想娶你，我不在乎你帶着一個兒子，而我本身也很喜歡諾諾，我也可以保證，我對諾諾會視爲己出當自己的兒子來養，而你，我也可以承諾，一輩子寵你，疼惜你……”
藍汐心跳險些停止，還好，她保持着理智。
“澤風，你今天的玩笑開得有點過了，對不起，我要回去照顧諾諾了。”繞過祁澤風，她逃之夭夭。
“小汐……”祁澤風對着她的背影喊，越喊她跑得越快，怎麼留也留不住她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