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顧南升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感到一陣絲絲的涼意從胸口處傳來,彷彿一條冷血的蛇在其中蠕動,顧南升一驚,掀開衣服一看,頓時毛骨悚然,他的胸口已經佈滿了紫色的紋路,紋路緩緩的蠕動着,組成一個個抽象的圖案,彷彿猙獰的人臉。每一條紋路都帶着絲絲的涼意,彷彿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是了!是夢魘!“該死的!”顧南升咒罵出這一句話後猛地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痛楚,那痛來的毫無徵兆,彷彿撕裂靈魂的鋸齒。顧南升悶哼一聲,直挺挺的跪倒在地,視線一片模糊。
“怎麼樣?這滋味讓人畢生難忘吧?”
痛苦女王阿卡莎的聲音在顧南升聽來就像沒電了的老式錄音機,被無限拉長了,周圍的景色也漸漸扭曲,彷彿正離他遠去。
一陣陣發自靈魂深處的劇痛潮水一般的襲來,顧南升耳不能聽,目不能視,顫抖的身體在地上縮成一團,他現在立刻死了的心都有。
夢魘的痛苦不單單隻有疼痛,還有令人窒息的絕望、令人抓狂的憤怒,令人想自殘的怨恨。
顧南升感覺自己的精神和靈魂完全被剝離到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他只是一個靈魂體,無數的厲鬼撕扯着他,撕咬着他。
他看到曾經的女友耿菲在別的男人身下發出淫蕩的叫聲,他看到父母車禍的當天,剎車失靈,將死之際,母親用身體護住了只有七歲的他,碎裂的腦漿飛濺到他的臉上,身上,他發出絕望的啼哭,卻只能任憑粘稠的紅色蔓延開來讓他窒息。
灰色的背景中,年幼的他跟着年邁的奶奶,親戚們一個個說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搖頭,他像一個足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沒有人願意收養他。
滿懷夢想的考入重點大學,畢業後卻落魄街頭,他渴望證明自己,卻一次次的遭受打擊。最愛的女友也離他而去,投入別人的懷抱,在那個陌生男人身下嬌喘着扭着身體。
“嘭!”劇烈的撞擊聲響起,時光瞬間倒流,他又回到了車禍那天晚上,獨自一人守着停屍間父母冰冷的,殘缺不全的屍體,親人一個一個冷漠的離去,冰冷骯髒的水泥地佈滿凌亂的腳印,天花板上掛着蛛網,被歲月侵蝕了的窗櫺朱漆斑駁……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痛苦的記憶一遍遍的重複,紛雜破碎的記憶片段宛如一片片碎玻璃,扎的顧南升血肉模糊。
一羣羣厲鬼把顧南升的靈魂撕扯到粉身碎骨,再組合,再撕扯。
“不!”他發狂的撕扯下大把大把的頭髮,似乎想把這些痛苦的記憶扯掉,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他拖着被厲鬼冤魂撕咬的殘缺不全的身軀在地上漫無方向的爬行着,直到他摸到了一雙女人的腳,他茫然的擡頭,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站在他面前的是痛苦女王。
痛苦女王表情複雜,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就是你的內心世界麼?原來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顧南升想說什麼,可是一張嘴只吐出一口污血,他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很難受吧?在你精神力耗盡,想昏迷過去的時候卻遭受到無窮無盡的痛苦,這種感覺我也曾經體會過。”阿卡莎的眼神突然迷茫起來,“肉體的痛苦根本不算什麼,而反覆經歷人生中那些可怕的經歷足以讓意志薄弱的人精神崩潰。”
“這就是夢魘名字的由來啊……”
“用巫妖王教你的方法冥想吧,這樣精神恢復效果會達到最佳,儘快克服你心中的痛苦,正視你的過去,否則你可能會靈魂崩潰,死在這裡。”
……
天體停滯結界中,時間如流水一般流逝,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第十個月。
顧南升靜靜的坐在星體碎片上,佈滿青筋的手裡握着兩隻銅質力量手套,他的臉上佈滿了稀疏的胡茬,頭髮長過了肩膀,其中間雜着絲絲縷縷的白髮,別有一番滄桑蕭條之感。他的眼睛看起來像秋天洛奇江的滔滔江水,污濁卻深不見底。
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彷彿一座斑駁的石雕。
雙目注視着力量手套的紋理,靜心感受它的能量流動。
這是巫妖王自創的感受能量紋理的方法,比普通方法有效數倍。
不知過去了多久,星星點點的紫光從顧南升手心浮起,像春風吹散的紫色丁香,慢慢落在銅手套上,包裹了金屬上的劃痕,然後,就在朦朧的紫光中,一隻金屬手套化爲虛無的光影,融入了另一隻中。
紫色光芒漸漸收斂,顧南升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絲笑容。
三星力量手套完成,力量+3,終於成功了。
系統提示,附魔師經驗增長35點,修習夢魘附魔術,精神力得到提高,智力值永久性+1。
馬上就要升級到一級附魔師了。
“你花費了十六個小時,第一次完成三星裝備,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阿卡莎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按照巫妖王的標準,你現在只是初級的初級。”
顧南升淡淡一笑,“我知道。”
僅僅十個月,他彷彿經歷了無數個人生,曾經癲狂和變態的心理經過如此長的時間已經慢慢積澱成飽經滄桑後的平和。
“已經習慣了夢魘帶來的痛苦麼?”
“嗯。”顧南升點頭,起身,順手將那個力量+3的手套扔回那堆實驗物品中。
阿卡莎難得的露出微笑,“你似乎變了很多呢,至少不再那麼鼠目寸光。”
顧南升歪着頭看阿卡莎,目光中透露着淡淡的嘲諷,“鼠目寸光?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類似的成語,看來人們都喜歡嘲笑老鼠,殊不知,老鼠如果不低下頭看路,反而總是仰頭看着它的目標——放在高高餐桌上的奶酪,那麼它就會死在半路上,比如被人打死,踩中捕鼠夾,或者喪命貓爪之下。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小人物沒有權利高瞻遠矚,否則他們會死在追夢的路上。”
“記得在我那個世界,有一位成功人士說過,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但後天很美好,但是很多人會死在明天晚上,看不到後天的太陽。事實上,不是那些人不想堅持到後天,而是他們不能堅持到後天。”
阿卡莎彷彿不認識的看着顧南升:“你確實變了很多。”
“是的,我變了,我最大的變化就是,我不再把自己當成一名小人物。”顧南升擡起頭,看向漫天破碎的星辰,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彷彿想把它們全部握在手中。
在夢魘殘酷的精神世界中,時間流速跟外面的不同,也許經歷了一生,而外面只是過了一瞬間。也許只是覺得睡了一覺,外面已經過了千年。
顧南升無法計算自己在那個精神世界中歷練了多久,他只是覺得他的心志變得堅韌如鐵。即便不看自己的智力值,他也知道,他精神力已經增長了許多。
阿卡莎嘆了一口氣,“你現在還有追求麼?”
顧南升聳聳肩,“怎麼,你希望的回答是什麼?想讓我告訴你說,我的追求是打敗基爾加丹?”
阿卡莎冷笑,“可能麼?況且你能贏麼?”
顧南升眉毛一挑,“我不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