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回頭,看向那個面白無鬚的外地戶,幾個性格輕浮點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嘲諷的神情。
擅自發聲的杜和卻面色自若,雙手抱拳,跟江中葉行了一禮,緩緩的說:“班主,沒記錯得話,這句話是在餘大春那句後邊的。”
杜和怎麼可能忘記,那句話是他爹加上去的,就是想要告訴後來人,想要學藝就拼盡全力去爭取,大大方方的去學不算什麼,何必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江中葉表情凝重,沉聲說道:“杜中恆師兄中途撂了班子不幹,只能算作我師兄,算不得班主,因而班規未再收錄此句。”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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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和登時握緊拳頭,如同一頭剛出籠的蠻牛,朝着江中葉就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江中葉是長輩,如何說他都能受着,但是說他阿爹就如同侮辱家門,實在不能忍得!
一旁的餘大春早就看出杜和情緒不對,連忙抱住了杜和的上半身,周圍幾個人也不能看着杜和跟班主比劃拳腳,立即就圍了過來,將杜和給箍了個結結實實。
江中葉卻毫無發怒的跡象,信步走到杜和身邊,冷靜的開口:“賢侄,你既然班規背的那麼熟,自然知道,拋棄同門奔富貴,從此就是兩路人吧?”
杜和的動作凝固了,隨即頹然的鬆了勁。
他爹奔了富貴是事實,可也沒有拋棄同門……不過對江中葉來說,在連魁班聲勢正隆的時候選擇離去,對杜中恆有怨氣也是正常。
父輩的恩恩怨怨,哪是他一個小輩理的清楚的。
不過他暗暗發誓,如有他日,他一定要將那句話,重新加回連魁班班規中去。
新老交替,這班規也是杜和唯一能找到的與他阿爹有關的東西了。
想到這裡,杜和心氣也就懈了。
邊上人還打量杜和是不是故意示弱,卻見江中葉已經擺手讓鬆開了他。
果然,杜和冷靜了下來,沉靜的眼睛直直的對上江中葉,腰一躬,就給江中葉深深的鞠了個躬。
“叔叔,是我的不是,您別放在心上。”
江中葉有些意外,有有些理所當然。
杜和雖然看起來又耿直又倔強,是個矛盾體,但是若是看出他有一說一的性格,也就不難理解他前後動作的反差了。
“賢侄明白就好,回去多默誦班規,裡頭的道理雖多,領會上一兩條,也夠你受益的。”
江中葉對這個侄子意外的大度,只是敲打兩句,就放了過去。
杜和卻沒有準備讓事情到此爲止,他跟着江中葉的腳步走了一步,又再一抱拳,站在了江中葉的去路之上。
“江叔……班主,我有心專精技藝,做個德藝雙馨的魔術師請班主教我!”
江中葉一愣,沒想到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小子還沒放棄要拜師學藝,居然還拿出一副知恥而後勇的姿態來,請他收下他。
衆目睽睽之下,江中葉不好再拿上回敷衍杜和的說辭來拒絕,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忽然說道:“賢侄,你知道爲什麼你要進家門,先要做雜活麼?”
“左不會是爲了我好吧?”
杜和腹誹一句,雖未明說,面上也露出幾分來。
江中葉將杜和的表情看在眼裡,也不說破,而是揹着手朝前走去,口中清淡的說:“一來,弟子們入班的時候,授業是其次,德行最緊要,因而這段時間,要將那投報過來的人,先吃吃苦頭,鍛鍊一下心性,免得引狼入室,污了祖宗名聲……”
杜和不由自主的跟着江中葉的步伐,側耳傾聽,臉上露出專注的神色,不自覺的有些認同,也就將江中葉的話聽了進去。
“二來,一個班子,成員分工複雜,諸多不成爲的規矩要訣,都在一言一行之中提現,不會有人獨獨來告你知曉,因而剛入班的弟子,要在做雜事的過程中,瞭解各個部分的規矩,與班子人員建立聯繫,將來入了門,纔不會兩眼擦黑,渾不曉事……”
江中葉對這位大師兄的兒子十分看重,溫和教導了一番,不自覺的又將本不打算深說的道理掰開了講給杜和聽。
雖說嫂子來信懇求,江中葉仍然心存一絲期盼,若是這個小子能留下來,連魁班會不會重現當年大師兄的風光?
杜和既是他的世侄子,也是連魁班最天資卓絕的班主的獨子,從小耳濡目染,天賦怎麼可能會弱?江中葉嘴上將杜和說的一無是處,但是實際上,作爲一個自學出家的小子,杜和做的已經很好了。
杜和聽着江中葉的諄諄教誨,心頭對江中葉的那點不快不知什麼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他料想,江中葉之所以將他父親寫的班規拿掉,也是對父親當年撂挑子的怨氣。怎麼能苛責呢,畢竟杜和自己都想不通爲什麼父親非要去做那什麼勞什子的生意。
一大一小兩人並排走着,看起來如同兩父子,把個後頭冷眼看着的江凌氣的七竅生煙,一腳一腳的踢門外的木頭柱子解恨。
旁邊默不作聲看了半天的張阿發忽然說道:“凌妹子,你知曉那個新來的是個什麼來歷麼,難不成是師父的……”
私生子三個字,張阿發在江凌快要冒火的眼光裡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改成了“什麼親戚”,這才讓江凌停住了動作,懶洋洋的說:“你不會自己看,說不定他還真是我阿爹的親兒子,我纔是抱來的。”
張阿發知道自己惹這位大小姐不痛快了,連忙補救:“妹子,是當哥哥的不是,讓你多想,其實要我看來,他可能是仗着班主仁厚,硬湊過來的邊角親戚,班主礙着面子才收下的,哪能跟妹子相比。”
張阿發誤打誤撞,恰巧說中了江凌的心理。他杜和不就是大伯的兒子麼,可他又不是大伯,嬌生慣養的吃不了苦,好端端的從國外跑回來,誰知道是不是學業不精讓人趕出來的,就算不是給趕出來,那他中途回來,也是當了逃兵,有什麼好驕傲的?
冷哼了一聲,江凌噘着嘴巴,跺了跺腳,恨聲道:“早晚讓阿爹知道你的真面目!”
張阿發揣摩了一下,料定江凌看不過杜和分去江班主的注意,便笑着說:“妹子,想讓他原形畢露,那還不簡單,你不是還管着那小子麼,給他出個難題不就好了?”
江凌眼睛一亮,轉瞬間就回過味來,拍了拍與她差不多高的張阿發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還是大師兄有主意,我都讓那小子氣瓦特了!”
那邊的杜和剛剛結束跟江中葉的對話,心中這段時間積攢的怒氣平復許多,正在沉思消化的時候,江凌就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了過來。
“你什麼時候走?”
江凌開口就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