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墨一隻手托起傅清禾的右腳, 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白色的襪子脫了下來。
“緣緣跟你說了些奇怪的話吧……”
傅清禾能想象到那個畫面,舒緣一定是惡狠狠地跟林以墨交代要把她送回家。
“這樣會疼嗎?”
林以墨十分溫柔又小心地用手指揉按着傅清禾的腳踝。
傅清禾搖頭。
“這樣呢?”
“嗯……不痛。以墨,你好厲害啊。”
林以墨的按揉, 一點都沒有弄痛傅清禾, 反而感覺那種脹痛好些了。
“這沒什麼。一個人住久了, 什麼情況都發生過, 也就會處理了。”
傅清禾微窘, 她也算是一個人住很久了吧…可是還是不會處理這種情況啊。不過,傅清禾真的沒有林以墨獨身居住的時間久倒是真的,初中時期傅清禾是跟舒緣一起住校的。
“看來扭傷的情況還不算很嚴重, 不過保險起見,明天早上一開門, 就去醫院看一下吧。”
“好。”
傅清禾乖順地點頭。
林以墨幫她穿好襪子, 放下了她的右腳, 轉過頭凝視着傅清禾。
“話說,以墨,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傅清禾尷尬地轉移視線,想方設法扯出點話題。跟林以墨這樣單獨相處還是第一次,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除了找你一起回家,還能做什麼?”
“哦……哦哦。”
“你是爲了這傢伙才扭傷腳?”
林以墨指着傅清禾懷中睜着兩顆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盯着他的小貓咪問。
“呃,是的。”
傅清禾也看着懷中的小貓, 它仰起頭舔了舔傅清禾的鼻尖。
還真是傅清禾會幹出的事情, 林以墨有些見怪不怪。
“你怎麼跑到三樓的音樂教室?你不是在五層上課嗎?”
“啊, 因爲……”傅清禾腦子裡想起了彈奏鋼琴的樑漠堯, 嘴上有些語無倫次。這要怎麼解釋?林以墨不認識樑漠堯的, 她要說自己被鋼琴聲吸引,所以偶遇了美少年嗎?這樣的說法太傻了。“我……”傅清禾與林以墨四目對視, 對方正等待着她的回答。“我遇見了以前認識的人。”
捕捉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這個說法比較合理。
她看着林以墨,林以墨看着她。兩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
“樑漠堯嗎?”
林以墨說出的三個字在寂靜的走廊裡特別突兀,對傅清禾來說。
“你,你知道堯堯??”
從傅清禾的表情便可以得到答案,樑漠堯這個人對她真的很重要。這種反應,是林以墨第一次在傅清禾身上看到。連他們第一次見面,林以墨叫出她的名字,她都沒有這樣激動。
“不知道。”
不瞭解,不認識,不清楚,只是對他稍有耳聞,從舒緣那裡,爲了你。
傅清禾的表情漸漸恢復,她可能也覺得林以墨不可能知曉樑漠堯的事情。
“堯……我遇見了樑漠堯,”傅清禾想起來跟樑漠堯的那段對話,心裡又泛起隱隱的哀傷。“他在彈琴,我聽得出神打擾了他,聊了幾句後他就離開了。”
林以墨認真地聽傅清禾說着,雙眼一直鎖定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表情完全收入心底。
傅清禾總是忽視林以墨的心情和心思,從他們相識的開始就已經是這樣,直到後來,也是這樣。她在想着別人,惦記着別人的時候,不知道有一個人正全心全意地想着她,惦記着她。別人是她眼中唯一的風景,她也是另一個人眼中,唯一的,重要的風景。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在你的不經意間,已經成爲了某個人的夢。
她不知道,他不明說。
他們兩人是有着相守的緣分,卻沒有相愛的情分。
“他對你來說,是很特別的人吧?”
傅清禾被林以墨插入的問題問得一愣。她微微頷首想了一會後,點頭。
走廊盡頭的窗戶透着斑斕光線,是外面的夜燈,夜幕已經降臨。
沉默又縈繞在他們周圍,誰也沒有接話,說也沒有開口。傅清禾懷中的小貓伸了伸脖子,喵了幾聲。
這時林以墨起身,向傅清禾伸出手。
“晚上走廊裡面很冷,我們進教室裡面吧。”
傅清禾擡頭看他,在昏黃迷濛的光線和淡淡的月光照映下,林以墨修長的身影投入傅清禾的眼中。她與這個少年已經熟識了,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一樣。他身上還有很多事情她不瞭解,點滴積累下來,此刻林以墨的表情,傅清禾看不懂是很正常的。
傅清禾猶豫了一陣後,將手搭在林以墨手心。林以墨把她拉起來,然後扶着她朝旁邊一間沒有鎖門的教室走去。
林以墨在教室裡左翻右翻之後,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塊遮蓋樂器的布。他把那塊布疊了幾下鋪在地上,讓傅清禾坐在上面,然後自己坐在了傅清禾的身邊。他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傅清禾的身上,小貓被他的外套蓋住,蹭了幾下從外套探出頭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林以墨。
“今晚只能在這裡將就一夜了。”
月色洋洋灑灑地照進窗內,這樣的情況真的是很難體驗到。傅清禾現在覺得有點不真實,她沒有在做夢吧?自己被困在了藝術樓內,跟一隻貓,還有以墨?
“如果覺得冷,不介意的話,就往我身邊靠一些。”
傅清禾看了看他,點頭。
林以墨平時是沉默寡言的人,跟傅清禾和舒緣在一起,他的話也不多,可是今天晚上,傅清禾卻聽到林以墨破天荒地說了很多話,她有些接受不來了。
“怎麼了?”林以墨也發現了傅清禾的異樣。“害怕嗎?”
他以爲傅清禾是害怕與他兩個人單獨相處。
“不是。”傅清禾趕緊搖頭。“突然覺得,我不是很瞭解你。”
因爲着是傅清禾第一次跟男生這樣單獨相處吧,換做誰都會被打亂思維,腦子裡不斷去想關於眼前這個人的事情吧?
“哦?”林以墨饒有興趣地看着傅清禾,她這是有所醒悟了嗎?終於不那麼遲鈍了?“比如哪方面?”
“比如,”傅清禾想了想。“你爲什麼在第一次見面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這個是最大的疑問,傅清禾很確定她過去沒有見過林以墨,自己在那之前不認識他。
林以墨已經猜到她會說這個。
“因爲,我在見到你之前,就已經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了。”
有些事情他不需要隱瞞,沒有意義了。
這一點已經夠傅清禾驚訝的了。爲什麼林以墨會知道她的事情?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嗎?傅清禾在傅家經歷的一些事情讓她提高了一些承受能力。發生再奇怪的事情要她接受,現在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你不要想的太遠,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林以墨看着傅清禾那雙眼睛,彷彿已經讀出了她心裡正在胡亂猜測的東西,他可不想讓她得出什麼奇怪的結論,所以馬上做出解釋。“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清禾,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我還沒想到血緣關係這個問題。”
傅清禾呆若木雞,林以墨拋出的話又造成了她的一次思維卡機。
林以墨扶額,好吧,是他高估她了。
但是,終有一天,她會知道所有事情的。
林以墨知道,早晚有一天,傅清禾會清楚一切的來龍去脈。
“清禾,我真希望你可以永遠記得這一晚。”
這麼一整天,林以墨唯有這一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他真的希望傅清禾可以記住今晚,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可以認真聽着他說的每句話,他可以看着她的每個表情。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只有他們兩人,沒有別人。
他僅僅是希望,在她的記憶裡,也可以留下他深刻的烙印。
無言語默,寫盡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