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逅是和樑漠堯同期比賽的歌手, 他們兩個是朋友也是競爭對手。這是週六那天晚上傅清禾在比賽現場知道的。
這場由本省電視臺舉辦的校園歌手比賽裡,不只有傅清禾他們學校的人蔘加。參賽的歌手來自全省各個城市,甚至還有外地的人跑來參加, 因爲贊助商之一正是當下業績蒸蒸日上的崇華娛樂公司。很多人都希望能在比賽中獲勝並與崇華簽約。
如果能被崇華簽約, 對這個歌手的未來發展可以說是一片光明。因爲崇華在當今娛樂圈的歌手栽培競爭中一直有着驚人的戰績。
基本上每個參賽者都是衝着崇華來的。
樑漠堯和夏逅是傅清禾他們所在的城市初賽區中唯一勝出的兩個人, 他們身上也寄託着學校大家的期望。
比賽會場設在市中心的大禮堂, 又逢週末, 有很多和傅清禾同齡的女生來現場爲自己喜歡的選手加油。相比那些拿了各種熒光棒、海報、氣球之類的女生們,傅清禾就像是來打醬油的路人一樣。她也是第一次來這種現場看歌唱比賽,根本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麼。
傅清禾拿着手裡的票對着一排一排的座位去搜索, 從後門進來的她一路往前找去,越向前她心裡越緊張, 堯堯不會真的把她安排在第一排吧?那也太可怕了啊。
當她走到第一排, 她被眼前近距離放大的舞臺震撼到了。那種感覺真的難以描述, 之前只在電視上看過歌手在舞臺上表演,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坐在這麼近距離地看現場演唱。
就算沒有歌手偶像, 每一個女生都希望會有一次可以看現場演唱會的經歷吧。
傅清禾也沒來由地激動起來。那種只有到了現場纔會有的激動心情,難以抑制得不斷溢出。連她這種靦腆性格的人都激動地全身發抖了。這也讓她更加佩服堯堯,他是要如何在這麼多觀衆面前站在舞臺上表演呢?那是令人更加緊張的事情,需要很大的勇氣。
傅清禾終於找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 夏逅那很特別的聲線和說話語調便傳過來。
“喂喂!小清禾!”
傅清禾渾身一戰。
爲什麼要叫她……小……清禾?
“夏逅學長。”
她轉身朝夏逅問好, 十分禮貌。
今天的夏逅穿着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褲, 看現在的樣子似乎還沒有上妝做好造型。夏逅擡手搭在傅清禾肩膀, 彷彿二人已是熟識。
“不要這麼客套啊, 漠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啦!”
一提到樑漠堯,傅清禾立刻就來了神。
“不過一直沒見到他的身影呢。”
“他啊, 唉。”
夏逅聳聳肩,無奈地長嘆,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樑漠堯身上。
“他怎麼了?”
傅清禾的神經瞬間緊繃,這個比賽很重要吧?堯堯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夏逅左右看了看後,靠近傅清禾在她耳邊輕聲說:“他臉色不太好,大概發生了什麼。”
夏逅也不是想故意讓傅清禾擔心,他其實也是好奇,這個女生和樑漠堯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對樑漠堯的關心似乎並非只是相識幾天的關係,而樑漠堯對她的關照也非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樑漠堯發生了什麼?連夏逅都不知道的話,傅清禾這個和樑漠堯有近七年沒接觸的人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她除了自己胡思亂想也沒有別的頭緒。
難不成堯堯被人陷害?這比賽有黑幕?還是堯堯自覺比不上別人,對比賽沒有信心?還是他身體哪裡不舒服,所以狀態不好?
在她還胡亂猜測的時候,夏逅已經笑開。從傅清禾的臉上就能看出她很擔心樑漠堯,而且腦子裡在想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會不會是太緊張了?”
傅清禾擡頭看着夏逅,擔憂地問。
緊張?夏逅噗嗤一笑。樑漠堯那人會緊張?那傢伙可是夏逅見過的臉皮最厚的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就是說他這樣的。樑漠堯能淡定地對着全場觀衆唱歌還博得觀者的讚賞,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我保證不是因爲這點。”夏逅抓住傅清禾的手臂。“我帶你去回臺見見他吧,說不定此刻心情陰鬱的他最想見的就是你呢。”
雖然夏逅看起來不是很高很強壯,但對身高才一六幾的傅清禾來說他抓她是輕而易舉,她像是被抓住的小貓一樣被他拉到了後臺參賽者的休息室。
樑漠堯和夏逅共用一個休息室,除了他和夏逅外也就只有兩三個化妝師和造型師。當夏逅推開門帶着傅清禾走進去的時候,樑漠堯剛穿好演出服,化完妝。他微微擡了眉眼掃過門前的人,本以爲只是夏逅一個人,沒想到他身後還帶着傅清禾。樑漠堯本來沉靜如水的眸子裡閃過訝然,目光定格在傅清禾身上。
“嘿嘿嘿,漠堯你絕對想不到吧。”
夏逅奸笑着靠近樑漠堯。
樑漠堯白了一眼掛在他身上的夏逅:“不要濫用你夏家小少爺的權利,還有趕快去上妝換衣服!”
“曉得啦~”夏逅甩了一個飛吻給樑漠堯,笑得十分狡黠,好像再說“不耽誤你們調情”。
傅清禾從進來開始視線就沒有離開樑漠堯,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眼前的少年吸引,連夏逅說的話都沒有聽進去,雙眼發直地看着樑漠堯,有一些滑稽。
樑漠堯看了傅清禾一會兒,見她完全無反應,便皺眉走過去。
“你發什麼愣?”
他擡手敲了她的頭一下。
此時的樑漠堯已經着裝完畢,筆直的雙腿搭着深藍牛仔褲,上身白色襯衫外穿了一件格紋毛衫,然後外套一件黑色小西裝。因爲樑漠堯天生有一副男女莫辯的妖冶面容,所以化妝師沒有給他畫太濃的妝。不過只是輕描淡寫的描繪,也足夠令他那張臉魅惑很多人。
傅清禾便是那被蠱惑的芸芸衆生之一啊,魂兒都被樑漠堯勾走了,舒緣要是在的話一定會挖苦她。
“堯堯,比賽加油!你一定可以獲勝的!”
傅清禾後退一步,像是受驚的小鹿,說話時舌頭都有些不利索。
獲勝。樑漠堯在心裡念着這兩個字。
獲勝了,他就會高興嗎?獲勝了,他就會實現自己的理想嗎?獲勝了,他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嗎?
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參賽者都想跟崇華簽約,除了樑漠堯。不是他高傲看不起崇華,只不過……崇華是何家的產業,而何弋陽正是公司的總負責人。
樑漠堯又怎麼會自己送上門,被何弋陽束縛?他是身不由己,被何弋陽禁錮。
“謝謝你。”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她穿得很樸素,普通的羽絨服,普通的褲子,普通的鞋子,把她放在人羣裡他絕對無法發現她。不過,她的那一頭長髮卻十分吸引人,烏黑亮麗,柔順如瀑布。
“這麼多年,唯一沒變的就是你的頭髮了吧。”
樑漠堯握着她的發像是看見了時光那一端的小女孩般,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能不被時間改變的東西,是什麼呢?
感情,相貌,身份……每一樣都在被時間雕刻,無法保持原樣。
就像他們兩人,隔着分別的時間,感情就不會改變嗎?
他們現在彼此又是如何看待對方的呢?
“堯堯,沒有哦。”傅清禾低着頭,說話的聲音有些模糊,雙手握拳似乎在忍耐什麼。“可能你不相信,不過,約定和信念是沒變的。”
她也許不優秀,也許不堅強,但是,她很執着。
許多年許多年,只爲一個人,一件事,一段情執着。
樑漠堯罵她死腦筋,傅清禾笑笑,之後的之後,她的終結,他又何嘗不是死腦筋?
他沉默了一陣,傅清禾好像聽到了他微微的嘆息,又好像沒有:“你努力讓我相信吧。”
背過身的那一刻,是誰心動,是誰心軟。
他們之間,沒有先愛與後愛的界限,只有漫漫時間的隔閡。
距離登臺表演還有一段時間,傅清禾已經被樑漠堯找人送回到觀衆席。而上臺順序在他前面的夏逅也已經去前臺準備。
樑漠堯一個人坐在休息室,在鏡子面前低着頭,他不想看鏡裡倒映出的那張臉。
昨晚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倒放,那感覺就像是臨死之前的走馬燈。
“你是誰!把我的堯堯還給我!!”
身體上的痛苦遠沒有心裡的疼痛來得深刻。被收養之後,這種事已如家常便飯。
看似光鮮的身份,誰又知道里面的總總隱情。
母親拋棄他,卻又把他作爲養子接回來。爲什麼呢?爲什麼不放他自由,給他普通的人生呢。
樑漠堯無法否認,當聽說領養自己的人就是拋棄他的母親時,自己心裡那種驚喜是真的發自內心,他其實也不是無法原諒母親的。雖然表面那麼固執,可他也是異常地渴望着母親的疼愛。
而事與願違往往在人們迫切的期望一件事情的時候降臨。
到了何家,他第一眼所見到的不是母親,也不是養父,而是何弋陽。
這三個字是他一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