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許慕原,青茗卻是搖搖頭說道:“世子爺最近一點都不好,自從侯爺沒了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後,瑞華長公主就病倒了,這大爺也死了,大夫人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就昏過去了,如今安平侯府上下已經亂成一團,不僅外院的事情要靠世子爺,就連內院的事兒,也免不得要世子爺幫着去管,若是小的沒有記錯的話,這五六天下來,世子爺睡覺的時間總共加起來還沒有五個時辰!”
就是安平侯府不忙,只怕許慕原也是睡不着罷!
宋涼月只是長長嘆了口氣,只怕等着安平候的屍首運到京城來之後,這安平侯府上下也就更亂了,想想也是,去年出發去西北的時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運回來的卻只是一哭腐爛的屍首,就連面容都看不清了。
就算上一世宋涼月沒能見到安平侯的屍首,但也曾聽人提起過,那可遠遠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瑞華長公主當場只不過剛靠近棺木,就暈了過去……
接着,沒過幾日,瑞華長公主就自縊身亡了。
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宋涼月仍舊覺得有些心驚,從那之後,原本是一等一勳貴之家的安平侯府頓時就成爲了衆人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可卻從未有人關心過那個時候的許慕原是怎麼扛起整個安平侯府的。
上一世太后娘娘曉得女兒沒了之後,很是病了一段時間,皇上也忙着想法子鎮壓西北……好像所有人都將許慕原遺忘了。
這些話後來還是許慕原與宋涼月說的,那個時候的許慕原已經是安平候了,彼時兩個人是在別院避暑,躺在湖中心的小舟上看星星,就算是宋涼月那個時候看不見許慕原的表情,可從他的聲音之中仍舊聽出難過的意思來。
這一世,又會如何……
站在宋涼月對面的青茗見着她眼白空洞的模樣,只覺得是自己辦事不利,惹得這位未來的安平候夫人生氣了,忙說道:“……二姑娘,若是您覺得這些消息不夠的話,小的再派人去打聽打聽,只是這次要多費些時間了。”
宋涼月這纔回過神來,扯出幾分笑來,說道:“這些消息已經夠了,替我帶句話給你們家世子爺,人死不能復生,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要振作起來,要是連他都病倒了,只怕安平侯府中就更是亂套了。”
青茗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回到了安平侯府中,他將這話轉述給許慕原的時候,許慕原那緊繃着的神色卻是一點都沒放鬆。
卻是一旁的蕭先生聽了,問道:“如今世子爺打算怎麼做?”
良久,許慕原才說道:“就算如今我們猜想這件事是寧王妃娘娘做下的,但如今也不過是猜想罷了,證據根本就不充足,咱們還等再派人去查看纔是!更何況,就算是這件事是寧王妃娘娘做下的,這事兒與涼月也是沒有關係的啊!”
方纔他們才接到消息,說是安平候之死和寧王妃娘娘有關係,正說着這話的時候,青茗就帶話進來了。
蕭先生卻是冷笑一聲,說道:“自古以來這紅顏大多都是禍水,如今這位宋家二姑娘也不例外啊!到了如今,種種證據都指向了寧王妃娘娘,怎麼世子爺還想替寧王妃娘娘辯解嗎?瑞華長公主和寧王妃娘娘向來不合,這乃是全京城都曉得的事情,這件事是寧王妃娘娘所爲也是有動機的,我看世子爺不是不相信這件事是寧王妃娘娘做的,是不相信這件事是宋家二姑娘姑母做的罷!”
他雖是安平侯府的幕僚,但進安平侯府多年,每次安平候與幕僚商量事情的時候,總會將許慕原也帶在身邊,所以說他可以算是許慕原的半個師傅了,有些時候對許慕原說話的口氣也就沒有那麼多避諱。
許慕原只是緊緊捏着手中的茶蠱,半晌沒有說話。
打從一開始他就懷疑過宋涼月是站在寧王妃娘娘那一邊的,對寧王妃娘娘做下的那些事兒都是知情的,只是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與宋涼月的交往越來越深,也就漸漸放下了對宋涼月的戒心,將這件事也給拋到腦後去了。
只是想着上次宋涼月與自己借人的事兒,許慕原心底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算是宋涼月真的沒有參與寧王妃娘娘做的那些事,但多少還是知道些的,要不然怎麼早不與自己借人打聽寧王妃娘娘和他娘之間的恩恩怨怨,晚不打聽,偏偏在這個時候打聽?
可若是宋涼月知道這事兒,爲何不早些告訴自己?
等等!
許慕原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當初他爹爹出戰西北之前,宋涼月曾找過自己,要自己勸爹爹不要去西北,是不是當初宋涼月就知道了寧王妃娘娘的打算,所以才與自己說這話的?
想及此,許慕原只覺得心中發冷,若真的如此,宋涼月爲何不對自己全盤托出,眼睜睜看着爹爹出征西北,在西北丟了性命!
看着他的表情,蕭先生知道自己說動他了,繼續說道:“就算是這件事真的和宋家二姑娘沒有關係,可這宋家二姑娘身上也流着寧王妃娘娘身上的血,你要是真娶了宋家二姑娘,這逢年過節的時候可是要去給寧王妃娘娘請安問好的,你覺得自己能夠做到與殺父仇人一起談天說地,品茗聊天嗎?”
莫說是個人了,只怕是個畜生都做不到這樣的!
許慕原緩緩閉上眼睛,似想叫自己的心靜下來些。
蕭先生卻越說越生氣,安平候對他來說不僅僅只是侯爺,更是他的伯樂,若沒有安平候,這會兒子他連在哪兒都不曉得,“還請世子爺三思啊,這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可不止宋家二姑娘一個!雖說這門親事是皇上賜下來的,只怕如今皇上對安平侯府也是頗多愧疚,若是世子爺錯過了這個好時候,以後再想要推了這門親事,只怕就難了啊你!”
“更別說如今侯爺和大爺都死了,就算是有瑞華長公主在,這安平侯府再也不會是當初的安平侯府了,世上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想必這些日子世子爺已經體會到了,先前安平侯府門口可謂是門庭若市,可如今呢?衆人不過是來安平侯府走了一遭,連盞茶都沒喝完,就走了……若是想要振興安平侯府,靠的還是世子爺您啊!若是世子爺能夠在這個時候請皇上再賜下一門好親事,到時候世子夫人的孃家也能夠成爲世子爺的助力的!”
許慕原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捏着茶盞的指尖已經微微發白了,“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就算是安平侯府真的到了難以維持的那一步,我也絕不會靠女子撐起安平侯府的!”若這般,那他這個安平候世子爺是做什麼吃的?
“自古兩家聯姻本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更何況如今太后娘娘還在世,若是等着太后娘娘哪一天百年歸老之後,只怕瑞華長公主的身份也遠遠及不上今日體面呢!”蕭先生不愧是幕僚的一把好手,什麼事情都替安平侯府的利益着想,卻從未想過,許慕原心底是怎麼想的,“世子爺,決斷要趁早啊!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只怕以後就沒有這樣好時機呢!”
這一步棋走錯了,也不知道能靠以後的多少步棋才能補回來!
許慕原從未想過要靠女子,只是這退親的事卻一直搖擺在他心頭,這件事到底和宋涼月有沒有關係?
他不是沒想過要去瀟湘苑問個明白,只是一想到上一次自己莽莽撞撞衝去瀟湘苑,卻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反倒是影響了兩人之間的關係,他那顆不安的心便愈發煩躁了。
到底該怎麼做?
活了這麼十幾年,許慕原所走的路一直都是平平順順的,從未像今日這般覺得煩躁過,想找人問一問說說話,卻不知道去找誰好。
原先他心裡不舒服的時候,總是會去找大哥喝兩杯,這兄弟之間說說話,好像也就沒有那麼難受了,更何況,他大哥見多識廣,比他成熟多了,每次總是會給他許多中肯的意見,但如今,大哥卻是屍骨不全,只能帶回一攤子骨灰來……
想及此,許慕原只覺得喉頭髮堵,半晌才說道:“蕭先生,提親的事情你叫我想一想罷……至於寧王妃娘娘謀害我爹的事情,暫且不要對外聲張,更不要告訴我娘,我怕他受不住。”
蕭先生卻是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該知道的事情總歸都是要知道的,世子爺這是在怕什麼……”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許慕原冷冷打斷了,“我娘遲早是會知道的,但我卻害怕打草驚蛇!如今我們並沒有十足的證據來證明我爹的死是寧王妃娘娘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