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雖叫許慕原覺得震驚,但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別的不說,只是兒女情仇,並未涉及到家族之間的仇恨,“娘,這件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說不準不管是爹爹還是寧王妃娘娘都已經忘記了,您何苦記得這麼清楚?反倒是折磨自己呢?”
“忘呢?這件事誰忘呢?我看誰都沒有忘!”瑞華長公主也是個女人,這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的,特別是對着自己的枕邊人,那是一猜叫一個準,“後來你爹爹雖依照着太后娘娘的意思娶了我,可這些年下來他卻是從未忘記過寧王妃的,當年善華長公主嫁去西北之後,派人從西北捎來了幾顆上等的瑪瑙玉,我與寧王妃各得了一盒子,只是我那盒子瑪瑙玉卻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但卻見着你爹爹書房中擺着一盒瑪瑙玉,這東西定然是寧王妃送給他的,所以他纔會這般好好保存!”
“還有你爹做的畫,每一幅畫上頭都有寧王妃的影子,他以爲我看不出來,可這世上又有誰是傻子呢?只不過是我不想說罷了……這些年你爹爹對我是很好,我知道自己脾氣不好,經常朝着身邊的人發脾氣,你爹爹更是深受其害,卻從未對我說過什麼,可就算是如此,寧王妃依舊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叫我寢食難安!”
“我一想到你爹爹和寧王妃抱在一起的樣子,就只覺得心裡噁心……更何況,你爹爹看我的時候,從未露出過看向寧王妃的眼神,有的時候碰見了,你爹爹更是不敢看寧王妃的眼睛,也只有心裡放不下,覺得虧欠寧王妃,所以纔會如此……”
作爲一個妻子,她心裡何嘗不難受,偏生安平候這些年與寧王妃沒什麼交集,就算是見到了面,兩人連話都不會說,就算是她想挑刺,卻是什麼都挑不出來!
這說不出來的苦楚,才叫人心裡覺得更難受!
就連許慕原都忍不住說道:“娘,興許是您多心了,爹爹不是那樣朝三暮四的人,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爹爹對您真的是沒話說,您不喜歡爹爹去哪位姨娘那兒去,爹爹就不去,您不喜歡爹爹和誰來往,爹爹就甚少與那人來往,這滿京城的人誰不說您好福氣?”
“那是因爲他心虛啊!覺得心裡虧欠我,纔會如此的!”瑞華長公主緊緊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才說道:“我自詡不是個聰明人,但也不是個蠢笨不堪的人,與你爹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對你爹爹的性子還是瞭解的,你爹爹待我的好,那都是因爲心虛,他的心裡從未放下過寧王妃,從未放下過!”
若是對丈夫的這點了解都沒有,她也愧爲他的妻子了。
許慕原卻是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若是當初您不拆散爹爹和寧王妃,事情如何會變成今日的模樣?”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若不是因愛生恨,只怕寧王妃娘娘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想及此,他對寧王妃的怨恨生生少了三分!
瑞華長公主眼裡滿是悲愴,“可嫁給了你爹爹,我從未後悔過,要我眼睜睜看着他娶了寧王妃,我還不如讓他留在我身邊,縱然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要不然,豈不是便宜了寧王妃那個小賤人?”
也就是將當年的事情全部道出來了,如今在兒子跟前,她可是一點避忌都沒有了。
可許慕原看着她那悲愴的雙眸,低聲道:“只是就算是將爹爹留在您身邊又如何?這些年,您快活嗎?”
快活?
有多少個夜晚,她醒過來看着身側的那個男人,就算是安平候躺在她的身邊,可她依舊覺得離他好遠好遠……
更別說當她看到安平候在睡夢之中那緊蹙的眉頭,這心裡頭就更加不是個滋味了,他在夢裡是不是又夢到了寧王妃?
這寧王妃三個字真的像是魔咒似的,叫她每時每刻心裡都不得安生,有的時候她真的恨不得寧王妃死了,只是縱然寧王妃死了又如何?依舊留在安平候的心裡啊……
想及此,瑞華長公主的眼淚又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落了下來。
就連許慕原此時此刻都不曉得說什麼纔好,事情鬧成今日這個局面,瑞華長公主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而此時的宋涼月還被瞞在鼓裡,但卻是隱約猜到了些,這些日子她派了一禾盯着長安,不管長安那邊鬧出了什麼事兒都要一字不落告訴她。
這長安和青茗乃是許慕原的左膀右臂,上一世的青茗因爲性子沉穩些,所以就幫着許慕原管着安平侯府養着的暗衛,和聯絡幕僚的事兒,至於長安,卻是幫着許慕原四處打點與交際。
所以說,只要她派人守住了長安,就能夠知道安平侯府大概發生了什麼事兒。
只是當宋涼月聽見長安帶了一個渾身是傷的跛子進了安平侯府的時候,臉色卻倏地沉了下來,“那跛子是不是身形高大,眉心處有一顆痣?”
一禾大驚,“姑娘您如何曉得?莫不是您見過那人?”
這一世的宋涼月自然是沒見過田七的,但是上一世她不知道見了這田七多少回,自從田七活着從西北迴來之後,也與長安和青茗一樣,成爲了許慕原的左膀右臂,頗得許慕原看重,時時跟在許慕原身後。
每當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時候,許慕原步履匆匆,卻會停下來等那田七片刻。
上一世的她曾不止一次問許慕原,堂堂安平候身邊爲何要帶着一個跛子?沒得惹人笑話!當時許慕原卻只是笑着說道,田七對自己而言和一禾對她而言是同樣重要,自己從未將田七當做下人看待。
想及此,宋涼月的心猛地沉了沉,只怕上一世從田七回來的時候許慕原就已經隱隱猜到整件事乃是寧王妃娘娘在做手腳,可爲何他還同意娶自己爲妻呢?上一世可並沒有皇上賜婚,後來也就是他爹爹派人去安平侯府說親,過了好久之後,許慕原這才答應的這門親事。
難道真的從一開始,許慕原就已經在步步算計呢?
每多想一分,宋涼月就心痛一分,就算是上一世的事情歷歷在目,可她總會告訴自己,不過是許慕原後來知道了寧王妃娘娘做下的那些事,所以纔會這樣對自己,對送家人的,難道從一開始一切都是個局?
一禾瞧着她這樣子,忍不住試探問道:“姑娘,您這是怎麼呢?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呢?還是那跛子是您什麼人?”
宋涼月搖搖頭,嘴巴動了動,可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的她很想再次回到上一世,好與許慕原問個明白……
這會兒子一禾可是嚇壞了,慌忙道:“姑娘,您可別嚇唬奴婢啊,是不是那跛子身上有什麼問題?”她還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姑娘呢!
宋涼月深吸一口氣,這纔將自己肺腑的冷意壓了下去,“放心,我沒事兒的,等着我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等着睡着了,就什麼煩心事都沒了,明兒又是新的一天了。
只是宋涼月萬萬沒想到,她第二天一醒過來,這漫天的消息又傳了過來,說是安平候世子爺與皇上說想要退親。
這可是驚天大事呢!
這京城中怕是沒誰不曉得,當初安平候世子爺許慕原因爲要娶宋家二姑娘,與瑞華長公主鬧得不成樣子,甚至還找到了太后娘娘和皇上,這瑞華長公主的性子向來是要強的,可許慕原依舊能夠不鬆口,想必是真的喜歡宋涼月罷!
可如今這消息一出,可叫衆人極爲訝異的,不少人都問是不是這消息弄錯了,可有人卻說這消息乃是從宮裡頭,從皇上身邊人的嘴裡傳出來的,哪裡有假話?
更何況如今安平侯府已經不復當初了,這宋家二姑娘家世並不出挑,安平候世子爺若是娶了她,這助力自然是少了許多,哪裡像娶了徐家姑娘,整個徐家都會成爲許慕原的助力,說不準日後的安平侯府還會更上一層樓!
這話傳的是有板有眼的,衆人雖惋惜一對鴛鴦就這樣沒了,可卻沒人說許慕原薄情之類的話,畢竟事情到了這個局面,許慕原做什麼都是爲了安平侯府好。
可蔣國公府上下卻將許慕原罵了個狗血噴頭,蔣國公老夫人當着丫一羣丫鬟婆子的面也一點都不避忌,“……真是個狗東西,說娶就娶,說不娶就不娶了,將你當成什麼呢?原先我還以爲他是個癡情的主兒,沒想到也是個勢力的,想要借了徐家的勢,可也要看看皇上答不答應這事兒才行,就算是宋家及不上徐家,可到底有蔣國公府和寧王妃娘娘在,也太不把你放在眼裡呢!”
越說,她只覺得越氣,恨不得當場將許慕原找來,狠狠啐他兩口。
宋涼月昨兒一夜沒睡好,如今精神不大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頭並沒有多大的感覺,若是真的退了這門親事,也是一件好事,“外祖母,您別生氣了,這事兒連是誰傳出來的都不曉得,說不準只是空穴來風,您何必爲了這種事情生氣呢?若是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就不值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