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原挨着宋涼月坐了下來,將筷子舉起來之後,卻又緩緩放了下來,“我實在是沒有胃口,吃不下,就坐在這兒看着你吃罷……瞧這桌上的菜,你才用了多少,像貓兒似的!”
宋涼月也跟着將筷子放了下來,道:“可就算是沒有胃口,多少也要吃一些纔是,如今這府裡頭是什麼狀況,就算是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若是你倒下了,這府中豈不是亂了套?我知道你因爲長公主方纔的話鬧得心裡不舒服,只是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瞞着長公主的好,若是叫長公主知道了,更是個打擊。”
瑞華長公主是個自私的人,也是個護內的人,總覺得自己的親人都是好的,更覺得皇上乃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許慕原卻是搖搖頭,“就算是真的要瞞着,也只能瞞上一陣子,難道還能瞞上一輩子不成?若是到時候我與皇上倒戈相向,娘被瞞在鼓裡,對她又何嘗不是個打擊?”
說着,他看了一眼宋涼月,緩緩道:“更何況,若一直瞞着娘,這件事對你也不過公平……如今娘知道了這件事是寧王妃娘娘所爲,一時半會之間都接受不了,我看還是等一段時間,等着她緩過來了,我再將真相告訴她罷,也好叫她有個心理準備!”
就安平侯府如今的狀況,瑞華長公主想要給寧王妃娘娘使絆子,怕是不大可能的事兒,這樣說來那就只能委屈他的妻子了。
宋涼月道:“你是真的打算與皇上爲敵嗎?這件事有多難,你可有想過?”
“自然是想過的,可就算是再難,我一樣也要做!”許慕原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堅定和憤恨,頓了頓更是說道:“如今皇上是個什麼德行,這滿朝文武難道不知道?若是皇上真的倒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宋涼月嘆了口氣道:“這天底下不滿皇上的人雖多,但敢有這樣想法,敢動手的人卻是少得很,子衍,你想過沒,若是這件事失敗了會如何?當初老侯爺明曉得這一去是有去無回,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自顧自去了西北,就是怕與你說了,你生出什麼心思來,我想皇上之所以忌憚老侯爺,是因爲怕老侯爺居高忘主,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但凡皇上察覺到你有丁點這樣的心思,又如何能夠容得下你?”
許慕原卻道:“這件事是不會失敗的!”
說着,他更是深深看了一眼宋涼月,“我之前說過,就算是爲了你,爲了娘,我也不捨得叫你們處在危險的境地,我一定會籌謀萬全,纔會有所行動的……更何況,這件事我當然是不會自己動手,太子是個純良的,但卻是極其沒有主見的,身後有像個豺狼似的五皇子在,既然五皇子將我當成了棋子,我自也不會真心爲他籌謀!”
想着五皇子方纔說的那番話,他心底只覺得一陣不恥!
宋涼月很想說,不管如何,太子和五皇子都是皇上的親生兒子,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皇上看在這一層情分上,是會留太子和五皇子一條性命的,但你不一樣啊!
可想了想,這話她到底沒有說出口,如今的許慕原只被抽恆矇蔽了雙眼,哪裡能夠聽得進去她的話?索性慢慢勸罷!
接下來的日子,許慕原總是忙得很,整日早出晚歸的,有時候宋涼月早上一睜開眼,牀榻那邊就已經是空蕩蕩的了,晚上等她睡着了,可許慕原還沒有回來,只是不管每日等到什麼時候,她總是會等着許慕原回來之後,伺候許慕原吃過宵夜之後纔會睡下。
從許慕原的隻言片語之中,宋涼月也大概知道了如今朝堂上是個什麼情況,皇上依舊昏庸,太子、五皇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爭奪倒是愈發厲害了,太子也一掃從前的優柔寡斷,甚至在朝堂上也有四皇子有過幾次爭論,皇上見了,非但沒有責怪,還只誇了太子有主見。
後宮中的慧貴妃娘娘曉得了這事兒,自然是坐如針氈,如今明面上雖沒有什麼動靜,但只怕很快就會有動作的。
每次都是許慕原說,宋涼月在一旁聽着,邊聽邊給許慕原夾菜倒茶,若換成了在鄉野人家,只怕真的就是最快活的日子了。
可對他們而言,這一天下來,最快活的就是深夜這個時候呢!
但每次許慕原說完了話之後,總不忘叮囑着,“……明日這個時候不用等我,早些睡罷,雖說如今你將安平侯府的內務管理的井井有條,可到底又是累得很,每日不僅要早起,還要照顧娘那邊,日後早些歇着罷!”
話雖這般說,可他不得不承認,每日一踏進長思院的大門,見着房裡亮着那昏黃的燭光,只覺得一天的疲憊都掃去了,是啊,不管如何勞累,總有個人在等他回家,他,也一定能夠平安回家的!
宋涼月卻笑着說道:“這府裡頭的事情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也就繁瑣的很,每日來來回回就這麼幾件事情,再說了,每日用過了午飯,我還能小睡一會兒呢!”
這話說的很是輕鬆,可平日裡看賬本的時候,她總是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
如今這安平侯府的大奶奶,也就是許慕原那庶出大哥的妻子大夫人聶氏已經回到了安平侯府之中,聶氏如今已經快要臨盆了,自然是一點幫都幫不上,可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如今聶氏好端端的,一樣也會袖手旁觀的。
這寧王妃娘娘害死老安平候和安平侯府大爺的事,在京城之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聶氏雖安平侯府的媳婦,平日裡恭順謙和,按道理來說是該尊敬作爲安平侯夫人的宋涼月,可但凡是個人,只怕都做不到這樣罷!
如此一來,聶氏與宋涼月平日裡壓根就沒打過幾次照面,就算是真的見到了,聶氏神色也是冷冰冰的一片,比那寒冰都要冷上幾分!
宋涼月自然是不會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聶氏不待見她,她自然也不會湊上去的,但不管怎麼樣,聶氏院子裡的補品卻是從未斷過的,平日裡得了什麼好吃好喝的,更是派了慧月以許慕原的名義送過去。
只是這些辛苦,宋涼月卻不會對許慕原說的。
許慕原是個男子,如今在安平侯府呆着的日子又是少得很,聽了這話,心裡也是舒坦多了。
兩人相擁着睡了,第二日一切照舊,可正當宋涼月在小書房內看安平侯府打算送給各府年禮的時候,一禾卻一路小跑着進來了,“姑娘,姑娘,蔣國公老夫人身邊的人來呢!說是老夫人病呢!”
“外祖母病呢?如何病呢?前些日子我去蔣國公府的時候,外祖母不還是好好的嗎?”宋涼月起身就朝外頭走去。
可蔣國公老夫人派來的那丫鬟只說蔣國公老夫人病了,但起因到底是什麼,卻是吞吞吐吐的,半晌都沒有說出口,只說叫宋涼月回去一趟便知道了。
等着宋涼月乘了馬車到瑞祥居的時候,這蔣國公老夫人正陰沉着坐在炕上,雖臉色不大好看,但看着不像病了的樣子。
見着她來了,蔣國公老夫人臉色多少好看了些,“涼月,你可算是回來呢!”
“外祖母,您怎麼呢?不是說病了嗎?怎麼不去躺着?”宋涼月抓着蔣國公老夫人的胳膊,那一雙眼睛恨不得將蔣國公老夫人從上到下看個夠。
蔣國公老夫人卻是瞪了方纔派去請宋涼月那丫鬟一眼,這才道:“我沒什麼事兒,只是昨晚上有些不舒服,想瞧瞧你罷了,這纔派人去找你來的,原本是叫丫鬟說我病的不嚴重,只怕她一着急給忘了。”
說着,蔣國公老夫人才道:“這些日子你在安平侯府中可還好?瑞華長公主是不是還被軟禁着?”
宋涼月點點頭,卻無心繼續這個話題,“一切都好……外祖母,是不是蔣國公府裡頭出了什麼事兒?方纔我進來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可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只覺得似乎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蔣國公老夫人揮手叫丫鬟們都退了下去,這才說道:“沒錯,今兒我找你來正是爲了這件事……睞孃的孩子,昨晚上沒了。”
“沒呢?好端端的,睞娘姐姐的孩子怎麼會沒呢?上次我來的時候,周娘子還與我說睞娘姐姐肚子裡的孩子一切都好,這頭三個月也已經過了,只等着明年夏天就能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了,如今怎麼會出事兒?”宋涼月只覺得心猛地一懸,就算是她沒有當過孃親,可想來依舊覺得心痛,更不要說楊睞娘,不知道這會兒子難受成了什麼樣子了,“這件事是不是……二表嫂所爲?”
這陳婕如今還是完璧之身,叫她眼睜睜看着楊睞娘替自己丈夫生兒育女,陳婕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