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都管不了家務事,更不要說宋涼月只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了,就算是與楊睞娘關係再好,也管不了這麼多,“你嫂嫂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在路上奔波的,可是你祖母的話,你們也不能不聽,我看不如就先讓你的哥哥嫂子留在揚州,你與楊伯父楊姨母一起先去京城,等到時候你嫂嫂生下了孩子,再接他們去京城也不遲。”
楊睞娘緊緊抓着她的手,苦着臉說道:“可我就怕祖母在打什麼主意,若是這般,那我們去京城豈不是羊入虎口?”
“可如今,你們能不去京城嗎?”宋涼月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到時候楊老太太隨隨便便扣下一頂不孝順的帽子來,楊伯父和楊伯母都難以自處,還不如先去京城,暫且慢慢做打算。”
楊睞娘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誰知道楊睞娘一說完這話過了沒幾日,全家就啓程去了京城,獨留下楊睞孃的哥嫂和府裡頭伺候的一些奴僕,末了,她還不忘寫信告訴宋涼月,希望宋涼月能多照拂她嫂子一二。
這種小事,宋涼月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原本她還沉浸在楊睞娘離開揚州這一事中有些傷感,畢竟楊睞娘是她重生之後第一個朋友,可誰知道過了沒兩天,就傳來了雲姨娘有孕的消息。
按道理來說,若是主母容不下侍妾,是會給侍妾送避子湯的,可梅氏賢良大度的名聲早就流傳在外,她又有兒有女,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怕口水沫子都能將她給淹死了。
可誰都沒想到,雲姨娘能這麼快就懷有身孕了。
這件事還是宋涼月去給宋元嘉請安的時候,恰巧雲姨娘和梅氏都在,宋元嘉將這個好消息說了出來。
當時梅氏的臉色可謂是精彩至極,先是猛地一驚,接着就是面色慘白,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雲姨娘,“雲姨娘才進門一個月,就已經有了身孕,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雲姨娘羞紅了臉,只垂着頭躲在宋元嘉身後。
倒是宋元嘉臉上寫滿了喜色,瞥了身後的雲姨娘一眼,說道:“這的確是件大喜事,阿如,雲姨娘年紀小,不經事,你將身邊的丫鬟婆子撥兩個過來照顧雲姨娘的起居,畢竟咱們府中多年未添孩子呢!”
梅氏如今只能將苦水往肚子裡咽,“是,老爺。”
雲姨娘卻是看了宋涼月一眼,說道:“老爺,奴婢覺得還是算了罷,奴婢身邊有伺候的人,也妥帖得很,就不要勞煩太太身邊的人呢!”
宋涼月何嘗不懂得她那眼神之中的含義,但就這一個月來,宋涼月已經覺得,雲姨娘不僅不聰明,還有些不安分,平日裡也做了些自以爲是的事情。
爲了這事兒,胡嬤嬤和一禾倒是覺得氣的很,但她卻覺得無所謂,只覺得人都是有自己私心的,她想要的只是府中能夠有個制衡梅氏的人,有此足矣!
梅氏卻說道:“雲姨娘這話就見外了,如今你有了身孕,爲宋家開枝散葉,按道理說我來照顧你那都一點不爲過的,更別說將我身邊的丫鬟婆子撥給你使喚,你也別同我客氣了,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將肚子裡的孩子好好養着,幾個月之後爲老爺生下個大胖小子!”
說着,她含笑對着宋元嘉說道:“老爺,我看不如就將周瑞家的撥給雲姨娘使喚罷,周瑞家的在我身邊伺候了多年,當年我生安兒和昊哥兒的時候也是周瑞家的在旁邊伺候,她心又細,定會照顧好雲姨娘的。”
長輩們說話,宋涼月這個晚輩斷然沒有插話的道理,只覺得梅氏果然有心計,就憑着梅氏送了個周瑞家的給雲姨娘,哪怕周瑞家的什麼都不做,雲姨娘每日都會覺得如履針氈,更別說周瑞家的還有可能做出什麼來了。
只是如今,她可不能讓雲姨娘被梅氏給控制了,若是這般,她將雲姨娘接進府來是爲了梅氏添了助力,反倒是害了自己,“爹爹,我覺得太太雖是好心,但周瑞家的乃是內院管事媽媽,平日裡不僅要照料太太的飲食起居,操持稻香村的大小事務,還要幫着太太管理一些賬目和內院的事情,若是讓周瑞家的去照顧雲姨娘,只怕有些大材小用了。”
“說的也是,倒是我高興糊塗了。”這話說了,宋元嘉看向梅氏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打從宋梅兩家的親事鬧出來之後,宋元嘉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踏足稻香村,縱然梅氏推了這門親事,與梅家鬧得不大愉快之後,宋元嘉依舊對梅氏沒有好臉色,如今卻覺得梅氏心腸不壞,是真心爲雲姨娘着想的!
男人啊,從來就不會懂得內院的戰場是沒有硝煙的!
梅氏自然不會鬆口,“看老爺這話說的,雲姨娘懷有身孕是天大的喜事,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周瑞家的最爲合適了,年紀大,又經了不少事兒,有周瑞家的在雲姨娘身邊伺候,那是最妥當不過了,若是換成了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說着,她掩嘴笑了笑,“我素來曉得二姑娘和雲姨娘關係好,就算是二姑娘想叫自個兒身邊的人去照顧雲姨娘,但你身邊大多都是蔣姐姐留下來的人,或者是些沒經過事兒的小姑娘,哪裡能照顧得好雲姨娘?”
聽了這話,宋元嘉臉上的喜色就淡了些,不由得又想起當年秦姨娘沒了的那個孩子,如此一來,自然不敢讓宋涼月插手這事兒,“既然這般,那不如就讓周瑞家的去照顧雲姨娘罷,這內院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那麼些瑣事,再說如今安兒也跟着你學習管家,想必周瑞家的在你身邊,也是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這事兒,就算是這麼定下了。
出了小書房的門,宋涼月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雲姨娘的聲音,“二姑娘,等等,等等!”
她的步履有些急促,惹得宋涼月看了忍不住說道:“雲姨娘,如今你也是雙身子的人了,多少得注意些。”
雲姨娘臉上帶着星星點點的笑,嬌俏道:“瞧我這記性,竟給忘了……我有些話想對二姑娘說,瞧着二姑娘走的遠了,不免有些着急了。”
說着,她斂起臉上的神色,正色道:“今日的事,還是謝謝你了,雖然太太依舊拍了周瑞家的到我身邊照料,但有二姑娘的那番話,着實就讓我感動!”
這話乃是真心實意的,說實在的,梅氏如今有多厭惡她,她也是知道的,若是再不與宋涼月交好,這闔府上下怕就沒有與她一條船上的人了。
當初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入府不過短短數月,就已經看清楚了宋府上下的形勢了。
宋涼月笑了笑,說道:“雲姨娘這話見外了,本就是我帶你進府的,若是你的日子過的不好了,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
先前發生的一些事兒,實在讓她對雲姨娘沒有太大的好感,有些人,做到泛泛之交就可以了。
雲姨娘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正欲說話的時候,梅氏卻從身後走來,“先前我素來覺得雲姨娘不甚聰慧,如今連這些話都聽不明白了嗎?雲姨娘想要找靠山,也要看看那靠山願不願意讓你靠,更要看看那靠山到底靠不靠得住,二姑娘就算是再得老爺寵愛,到底是一個姑娘家,難道能這輩子都留在府中嗎?雲姨娘可別忘了,以後你是得一輩子留在府中的!”
“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如今沒有了宋元嘉在場,宋涼月與梅氏早已撕破了臉皮,早已不用顧忌那麼多,“難道太太的意思是,日後雲姨娘就該在太太跟前伏低做小,你叫她往東她不能朝西,你叫她坐着她不能站着嗎?若是這般,那雲姨娘成了什麼呢?好像是太太身邊的丫鬟似的!”
周瑞家的卻是一馬當先,說道:“難道不是嗎?雖然府中衆人一口一個雲姨娘的叫的好聽,可誰都知道,這姨娘看似是主子,說白了頂天算是半個主子,若是雲姨娘想要在府中安安生生過下來,不依靠太太難道還依靠二姑娘不成?等着過幾年,二姑娘出嫁了,難不成還能將雲姨娘一併帶走?”
這可真是撕破臉了,如今連周瑞家的都敢說出這番話來了。
胡嬤嬤卻是頭一個忍不住了,“周瑞家的,注意你這是在對誰說話!”
“怎麼,還請胡嬤嬤告訴我這個老婆子,我到底有哪個字哪句話說的不對呢?”周瑞家的冷哼一聲,語氣中淨是瞧不起。
胡嬤嬤正欲開口,卻被宋涼月給攔住了,“你自然沒有什麼說的是不對的,可我怎麼就覺得你這話裡頭倒是更有意思了,好像就是太太想讓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這孩子就能生下來,若是太太不願意的話,這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就生不下來呢?莫說是太太了,就連你一個當奴才的,話裡話外都透着威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