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曉得了這件事,無一不說梅氏看起來慈和,卻是個嚴母。
但宋涼月卻從這件事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梅氏對宋昊寄予厚望,她是知道的,可按照梅氏如今的病情來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難道梅氏就不擔心自己有朝一日去了,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見不着呢?
亦或者,梅氏壓根就曉得自己不會有事兒?那梅氏又是怎麼曉得的呢?畢竟這件事連周娘子和周大夫都拿不準主意!
想了好久,宋涼月腦海中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來,這場病,本就是梅氏自導自演!除了梅氏,闔府上下還有這個本事呢?
可梅氏爲何要這樣做,到底是爲了剷除自己,還是剷除雲姨娘?
正心煩意亂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接着就是一禾那帶着哭腔的聲音,“姑娘,姑娘,不好了,雪球不行了!”
宋涼月倏地站起來,問道:“怎麼回事兒?”
如今一禾滿臉都是淚,但卻顧不上擦,“雪球……雪球它如今只剩下一口氣了,奴婢餵它牛乳它都不肯喝,方纔請了獸醫過來看了看,說是雪球不行了。”
說起來,宋涼月有幾日沒見過雪球了,如今擡腳就朝着外頭走去,“不着急,慢慢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禾這才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前兒雪球被人抱着去花園玩,恰巧碰見了大姑娘,興許是雪球還記得大姑娘,就湊到了大姑娘跟前,照顧雪球的那丫鬟當着大姑娘的面兒也不敢說什麼,可誰曉得,雪球剛湊到大姑娘鞋子跟前,就被大姑娘一腳踢到了臺階下,當時大姑娘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那丫鬟也不敢將這件事與姑娘說,就與胭芳姐姐和奴婢說了一聲,當時奴婢們就跑過去看雪球,可雪球什麼事都沒有,能吃能睡的,奴婢們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想着姑娘最近煩心事多,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您,讓您煩心。”
“可從昨晚上開始雪球就已經吃不下東西了,最開始的時候還能喝幾口牛乳,但是到了今早上,連牛乳都喝不下去了,奴婢這才覺得不對勁,忙差人去請了獸醫過來,獸醫說雪球從臺階上摔下來摔得不輕,只怕是凶多吉少呢!”
話畢,她更是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放心,總會有辦法的!”宋涼月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腳下的步子愈發快了。
等她看到雪球的時候,雪球那肥肥的小身子已經瘦了一圈,聽到腳步聲,擡起毛茸茸的小腦袋看了她一眼,就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來,十分難受的樣子。
若換成了平日,雪球見到她來了,定會跑過來,撒歡的圍着她直轉悠。
宋涼月走過去,將雪球抱在懷裡,忍不住問道:“方纔你們請的是哪個獸醫來的?去,派人將揚州城最好的獸醫找來,不管花多少銀子,一定要治好雪球!”
她知道,如今不是找宋安事兒的時候,最要緊的是治好雪球。
一禾得了話,忙跑出去了。
不過是過了一個時辰,就帶回來了一個老人,開了不少藥,這才放話,雪球一定沒事的。
圍在雪球身邊一個多時辰,宋涼月懸着的一顆心這才放鬆下來,冷聲說道:“既然雪球沒事了,那我們就去落雁軒一趟!”
先前她對宋安敬而遠之,不是怕了宋安,而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可既然麻煩已經找上門來了,那她斷然沒有白白受着的道理!
等到了落雁軒,宋安正在用晚飯,見着她來了,像是沒看見似的,反倒皺着眉頭訓斥道:“依雲,這個月不用發守門婆子的月例銀子了,把落雁軒當成什麼地方了,怎麼什麼人都往裡面放?”
依雲瞥了宋涼月一眼,低聲道:“是。”
宋涼月也不客氣,開門見山道:“說實話,你這落雁軒我也不想來,只是我今日找你來是有話要問你的,當初雪球不小心跑到落雁軒來了,你曾說過若是雪球再跑到落雁軒中來了,你一定不客氣,畢竟落雁軒是你的院子,我當時也沒有說什麼。可如今我倒是想問問你,難道這花園也成了你宋安一個人的地方不成?”
宋安放下手中的銀筷子,含笑道:“你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呢?”
“宋安,你別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我話裡什麼意思,你還能不明白?你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宋涼月甚少有這麼生氣的時候,當着丫鬟的面,一點情面都不給宋安留下!
宋安只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當即將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站起來,厲聲說道:“我做的事我自己心裡自然是清楚得很,可宋涼月,你也別把我當成傻子,什麼事情都往我頭上扣!如今你不明不白闖進落雁軒,劈頭蓋臉就是這樣一頓撒潑,若是有病,找周娘子去,可別來錯了地方!”
眼見着戰爭有拉開序幕的架勢,兩人的丫鬟都紛紛低頭,莫說是說話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宋涼月點點頭,冷笑着說道:“好,那我就問你,前兒你是不是踢了雪球一腳?”
“原來是這件事,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兒呢!”聽了這話,宋安反倒是笑了,“沒錯,我是踢了你那京巴狗一腳,誰叫她沒事亂咬我衣裳的,我那衣裳可是第一次穿,剛穿出門就被你那京巴狗咬了一口,換成你,你能不生氣?這花園雖不是我一個人的地方,但我身上穿的衣裳總該是我自己的罷!”
“府中上下都說你養的那隻京巴狗極爲聰明,但凡餵了它吃的,抱過它的人,它都記得,可我倒覺得它蠢得很,所以我,奉勸你以後好好管教你身邊的貓兒狗兒的,這次我只是踢了它一腳,若是有下次,就不是這般簡單了。”
實際上,當時雪球只不過是湊到了她的跟前,連嘴都還沒張開,可她這段日子,心裡本就憋着一股子火氣,正愁沒地方撒氣呢!
一禾在一旁,終於忍不住了,插話道:“你胡說,分明就是雪球想跑過去與你玩,可剛到你跟前,就被你一腳踢到臺階下去了。”
“誰看見呢?還是誰能證明?你可別告訴我說當時照顧那京巴狗的丫鬟說的!只怕京巴狗在她手上出了問題,她自己怕得很,所以就將事情推到我身上來了,我可告訴你,說話做事要有證據的,可別什麼事情都栽倒我頭上來!”宋安的臉色也垮下來了,當時她踢了雪球一腳之後,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後悔的,不過當她一想到宋涼月那難受的樣子,心裡就是一陣沒來由的舒坦。
說着,她的目光這才落在了宋涼月臉上,譏誚道:“我看你不僅連自己養的京巴狗管不好,就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不曉得如何調教,我還是頭一次知道,這主子說話的時候,隨隨便便一個丫鬟都能插話呢?”
宋涼月冷冷看着她,半晌才說道:“宋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就算你今日不認也沒關係,你做的一切,老天爺都看着在了,總有一日都會全部還給你。”
連一隻京巴狗都不放過的人,這心腸該有多歹毒啊!
話畢,她轉身就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說的就是她和宋安。
可到了第二天,宋安一起牀,就聽見依雲戰戰兢兢在她牀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因爲昨兒宋涼月的一番話,宋安還是有些沒睡好的,皺着眉頭說道:“這一大清早的怎麼呢?”
依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姑娘,您花房裡養的那些花,都死了!”
宋安驚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你說什麼?花房裡的那些花都死呢?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呢?”
她向來愛花,更是拿出自己的體己銀子來建了一個小花房,平日裡她除了刺繡,就是靠侍弄這些花花草草來打發時間,這些話,簡直就是她的命根子!
“奴婢,奴婢也不曉得!”依雲嚇得跪倒在地下,聲音之中帶着一股恐懼的意味來,“今早上奴婢去花房澆水的時候,發現花房裡所有的花兒都被拔出來了,若是這般便算了,若是重新栽回去,多少也能活下來一些,可那些花全都碎了,看樣子,像是被人用剪刀剪的!”
說起來,連她都覺得心疼,有幾株品相極爲珍貴,這都已經結了花苞,過不了幾日馬上就要開花了。
昨兒姑娘還說,等着這些牡丹開花了,舉辦一個小小的賞花宴,如今,都完了!
宋安氣的臉色都變了,顧不上梳洗,趿了鞋子就朝外頭走,一路小跑到花房,果然見着一片狼藉,侯在一旁的丫鬟紛紛閃開一條道兒來。
“好!好!好!”宋安連說了三個好,深吸一口氣,冷聲道:“真是好得很!”
花房伺候的小丫鬟不曉得這到底是鬧得哪一齣,可只有跟在她身後的依雲明白,這件事不過是剛開始,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