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大火撲滅後,屋舍所剩無幾了。不過曹操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有了將近五萬的黃巾殘兵因爲捨不得被曹操俘虜的家人而留在了廣平。
看到衆多黃巾兵要進行改編政治,林若卻很自然地對曹操說:“主公,在下對部隊改編,不在行。因此幫不上主公你的忙了。”因此所有的擔子都撂在了曹操的身上了。待曹操忙完一切雜事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此刻他將所有新兵的花名冊放好後,擡頭看營外,天色已經明瞭。
曹操洗漱完畢,纔想起許多天沒見到林若的身影了,心裡暗想:這林若還真會偷懶,也不來幫忙?哎……
許褚已經榮幸地升級成爲曹操的護衛首領了,此刻正站在曹操的左右。曹操看向站得筆直的許褚,不由說道:“仲康,你也站了一夜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主公不休息,末將豈敢獨自安睡?”許褚當下躬身說道。
“你倒是忠心,可是有些人,明明就是行軍軍師,三天一個人影也沒到過大營?真不知道這個軍師是怎麼當的?”曹操心裡忍不住誹謗了幾句,不過表面上卻一團和氣地說道:“林先生這幾天都忙些什麼?”
許褚想了想說道:“先生這幾天一直在昏迷當中,高燒不退。偶爾清醒過來,可是一下又昏睡過去了。”
“什麼?!”曹操當下驚訝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此事如何不早些告訴我?仲康,你可是林先生推薦給操的。”話語當中帶着無盡的責備之意。
“某也想報於主公,可是先生說主公忙於政事,自己幫不上忙已經很對不起主公了,決不能再給主公添亂了。”許褚將林若的原話告訴了曹操。
曹操離開站了起來說道:“走,去看看先生。”
看着林若雙目緊閉,嘴脣乾癟,曹操有些想揍那個軍醫一頓。
爲什麼這樣?莫非我曹操天生就是謀士的剋星,剛招得林言心歸心,他就這般模樣,戲志才也是病重……想到這裡,曹操忍不住仰頭長嘆。
就在這個時候,林若模模糊糊地叫道:“水……水……”
“快去拿水來。”
隨着一道清泉注入林若的嘴裡,林若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林若一看到曹操當下吃驚地說道:“曹公……你怎麼在這裡?廣平的五萬黃巾軍可收編完成了?”
“此事言心莫要擔心,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只是先生病得如此重,爲何不早些告訴操?”曹操扶着林若的手,將他扶坐起來。
“哎,沒想到若竟然成爲了曹公的累贅。”林若歉意地嘆氣說道。
“軍醫,先生這是什麼病?爲何會病得如此嚴重?”曹操盯着軍醫恨恨地問道。
“啓稟主公,卑職無能,林軍師偶感風寒,手上的傷口又發炎,積勞體弱,纔會一病不起的。”軍醫連忙磕頭說道。
“對不起,在下讓大家擔心了。”林若有氣無力地看向衆人,一臉歉意地說道。他看旁邊那個瑟瑟發抖的軍醫,當下苦笑地說道:“主公,他治不好在下的病的。”
曹操當下吃驚地反問道:“言心,你莫非也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只是小小的炎症,因爲在下心情欠佳,才發作如此。吃藥和消毒就沒事了。拿紙筆過來,我寫藥方。”林若輕描淡寫地說道。
“快給先生拿紙筆。”
林若拿起筆,用顫抖的雙手寫了一副藥方交給軍醫說道:“麻煩大夫你按這藥方煎藥,記得要文火慢燒,三碗水煮爲一碗。”
軍醫點頭接過藥方說道:“卑職省得。”
他說完如蒙大赦般離開了。
“小點點,你把我第三個箱子裡放着的另外一隻葫蘆拿來。”
“是。”
“公子,葫蘆來了。公子,這酒……你還是不要喝了。你都成這樣了。”
“囉嗦,替我將左手的衣袖撩開。”
典韋撩開衣袖的時候,一陣隱痛從手臂上傳來,痛……痛得林若直皺眉頭。
當衣袖全部撩開,呈現在衆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個起膿發炎的傷口,這傷口的形狀十分的猙獰,讓在場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拿刀來。”林若看向典韋說道。
“公子你……”
“挖肉療毒。恩……這臭孩子不知道吃什麼,牙齒那麼毒,都趕上毒蛇了。哎……”林若一臉無奈地說道。
“言心,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被什麼動物咬的?”曹操看林若的手臂因爲有這個傷口紅腫了一大塊,當下吃驚問道。這傷口不像蛇咬,難道是狗咬的?可是也不像啊,他剛從說臭小孩……難道是孩子咬的?
“主公……這事不重要。麻煩主公和諸位將軍暫時迴避一下。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君子形象有損。”林若一臉歉意看向衆人說道。
雖然衆人很想告訴林若,林若在大家的心中早就沒有什麼君子形象了,可是大家看見林若這病怏怏的樣子,嘴巴張了張還是閉上了。
“如此我等便出去了,你要是有什麼用得上我等的,就只管叫。”
“放心,我從不客氣的。”
衆人走後,林若看着典韋,說道:“去將我的藥箱拿來,從裡面拿出白紗布和金創藥。”
“是!”典韋又從林若的箱子裡翻出了林若的藥箱,翻出紗布和金創藥遞給了林若。
“你拿着刀小心地將我手臂上那些腐肉割掉,記住一定要將那些壞死的皮肉都割掉,否則會好不了的。”林若又對典韋說道。
林若說了完把眼睛閉上,把頭轉向一邊,等着典韋下刀,可是左等右等,不見肩膀上的傷口有動靜,心裡奇怪,回頭一看發現典韋拿着刀有些發愣地看向自己。
“怎麼?不知道如何下刀了?”林若笑着問道。
“公子,你真的要……”典韋有些猶豫地問道。讓他殺人,他不含糊,可是要讓他對自己最尊敬的公子動手,他真的下不了手。
林若不僅搖頭說道:“少廢話。你不敢割,我自己來。把刀給我,將炭火點上。”
典韋將手中的匕首遞給林若,便去生炭火了。
林若將匕首放到炭火上燒了一下,便咬着牙,將刀插進自己手臂上腐肉裡,仔細地將肉割掉,挖掉一切腐肉後,他的手臂已經有些血肉模糊了,典韋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林若皺眉頭放下手中匕首拿過酒葫蘆,用嘴巴咬開葫塞,含了一口酒對着噴了下去,一陣澀痛讓林若差點尖叫,還好林若忍住了,不過眼淚直掉。痛……
“公子,你痛嗎?”
“不痛……纔怪。幫我把金創藥均勻地塗在上面,然後給我綁上紗布。”林若嘴脣痛得發紫地說道。奶奶的,割肉療毒都那麼痛,刮骨療毒,只怕不痛暈纔怪,關老爺竟然還能談笑自若地下棋。哎,現在讓自己下棋,那肯定是臭棋。
典韋小心翼翼地將金創藥均勻地塗在林若的傷口上,然後再仔細認真地包紮了起來,包完了之後,典韋說道:“公子,包好了。”
“小點點,去給我煮些稀粥來,我餓了好幾天了,有些虛脫了。”
“是。”
林若喝完稀粥,吃了藥又沉沉地睡了下去,這次他的額頭沒有前幾天那麼滾燙了,可是還是有稍許的發燒。 wωω ▪t tkan ▪CΟ
迷迷糊糊間,林若感激到一陣冷風吹來,待林若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片冰山雪海當中。當下覺得有些冷,不由吸了一口冷氣,用手抱住了臂膀。
這是哪裡?
林若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熟悉得讓他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一陣暗香飄來,林若尋香望去,只見在不遠處,一片血紅的梅花開得燦爛無比。
一陣熟悉得讓人聽了忍不住心酸的笛聲飄然而來。是誰?是誰在吹笛子?
一種爽朗的笑聲從四周傳來,漸漸地近了,一道白光劃過,落入梅花叢中化爲一人。遠遠地看着他,看不清楚五官,可是莫名的熟悉感卻讓林若忍不住心裡黯然。
“你終究還是找來了。”他淡淡地說道,聲音裡帶着嘆息,帶着期待,帶着無比的留戀。
“你還好嗎?”不知道爲什麼,林若此刻千言萬語竟然匯成了這樣一句。
“很好。”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是依然能感覺到他在對自己微笑。
兩個人對望,久久無語。
好一會他才說道:“若,你變了。”
“呵呵,世界上沒有相同的河流,沒有相同的樹葉,更不會有相同的人。”林若一時之間感慨地說道。變了,誰不是隨着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的?
“你果然變了。”不知道他是遺憾還是高興,話語中帶着淡淡的憂傷。
“沒有人是不變的。”林若笑着說道。這些年自己在三國成熟了不少,雖然還是那樣玩世不恭,可是做事情成熟了不少。
“你是來問我爲什麼你會在三國的是嗎?”
“是的。歷史上,我應該是不存在的。”歷史上三國不存在林若這號人。
“夢。”他淡淡地說道。
“夢?”林若疑惑地問道。
“這是一個癡人癡夢。”
“那這不是真的了?”林若有些奇怪地問道。莫非這些年來自己一直生活在夢裡?
“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他笑着反問道。
“原來如此。”林若豁然明亮訕笑道。
“許多東西本沒有真假,亦沒有錯對,你認爲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問心無愧即可……是啊,何必理會那麼多。看來自己有時候,對三國的認識反而是自己心中的一個無形的枷鎖。在下受教了。”
“看來你的慧根還是在的。這一點和他還真的很像。”
“他?”他又是誰?我又是誰?
“若,盡力便好。無心也罷,有心也好……你終究還是你。”
“何意?”
“以後你自會明白。你的身體尚且虛弱,不宜離魂過久,早些回去吧!”
林若感覺到一陣風吹來,眼前一片迷茫的星光,笛聲漸漸淡去,香味亦慢慢消失。他漸漸地覺得好睏,彷彿千百年未曾好好地睡一覺,朦朦朧朧當中,他又睡了過去。
曹操將典韋、許褚、李通三人找來,詢問林若的手是怎麼回事?因爲軍醫說,林若手上的傷是三天以前造成的。
李通便將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給了曹操聽,聽得曹操目瞪口呆。
“什麼?先生竟然知道那村子裡的百姓是賊人?”
“是的。”
曹操沉默了好久,這林若果然是名不虛傳,換了自己,只怕真的要上當了。
林若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太陽已經從西邊的窗口照進來,暖暖的……用手摸了一下額頭,發現自己竟然睡得全身都是汗。
自己又做那種奇怪的夢了。
大病初癒的林若,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沒有,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並不是在熟悉的家裡,而是擺設有些陌生的房間,仔細想來,才記得這裡是戲志才的軍師府。自己什麼時候從廣平回來了?自己睡了多久?
他覺得口渴想爬起身來,拿旁邊桌上的水壺倒水喝,可是手腳一絲絲力氣也沒有?不由苦笑說道:“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一天?哎,意外啊,被孩子咬一口,竟然比狗咬一口還厲害?”
就在這個時候,典韋推門進來了,他看到林若張開眼睛看着他的瞬間的時候,他手上端着的湯摔在了地上,熱湯濺在了他的腳上,痛得他直跳哇哇亂叫起來。
林若頓時被典韋這個樣子,弄得苦笑不得,不由捂嘴笑了起來說道:“小點點,你要當心一點,要不然我剛病好,你又病了,那可怎麼是好?”
典韋咧嘴一笑,然後走到林若的牀前盯着林若看了好久,才又跳又叫地說道:“公子,你終於醒了,公子……你終於醒了。”他說着說着竟然流淚了,他可是因爲林若昏迷不醒,整日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着。
“小點點,你瘦了。”林若看着消瘦的典韋,心裡十分抱歉地說道。
“公子你醒了就好了。”典韋喜極而泣地說道。他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林若伸手讓典韋將自己扶起來坐着,然後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公子,你整整睡了十五日了。這裡是東郡,戲軍師的府裡,本來曹刺史要給公子你一座單獨的府邸的,可是由於公子你病了,而曹太守要去許昌接管兗州。因此只好讓你暫時住在戲軍師的府上了。”
林若當下趕緊問道:“那我大哥可還在東郡?”
林若聽典韋叫曹操爲曹刺史,便知道兗州衆官員在劉岱死後,終於派人迎接曹操爲兗州之主。曹操這個梟雄終於有了一州之地。不知道爲什麼,林若想起了一句話:“金麟豈是池中物,一得兗州便化龍!”
“戲軍師跟着曹刺史去了許昌了,軍師夫人帶着孩子也跟着去了,府裡只有十幾個丫鬟和管家。不過,曹刺史走之前,派人給公子裡送來了很多名貴的藥材。”
“……”哎,他還是沒辦法安心的養病,罷了,這也許就是天意,如今自己這虛弱的身體,也沒辦法替他分憂了。現在唯一希望的便是他能每日按時吃藥,每日堅持鍛鍊身體,或者還能撐得久一些。
林若嘆氣地看向天空,此刻他有些感覺到無力迴天了。典韋覺得奇怪,忍不住說道:“公子,你爲什麼嘆氣?”
林若看向典韋,搖了搖頭露出笑容說道:“小點點,我餓了。”林若說完放眼看了一下地上破碎的湯碗和湯,露出了惋惜。多好了一碗人蔘湯就這樣沒了。
典韋抓頭憨笑說道:“俺就給公子你準備吃的去。”
看着典韋離開,林若又陷入了沉思。
而此時,在許昌裡忙着安民的戲志才臉色極其蒼白,他的腰間也彆着一個葫蘆,只要他想咳嗽,就馬上拿起葫蘆,喝口雪梨糖水,開始的時候還見效,可是隨着他工作越來越忙,這個法子越來越沒有用了。他搖着葫蘆裡的糖水苦笑,心中暗想,要是林若看得自己咳嗽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對自己發火?
“志才,該吃藥了。”張潤端了一碗藥走過來,將藥放在桌上關切地說道。
戲志纔看着夫人那消瘦的臉龐,不由地覺得心酸,自己最對不起的人應該就是她了。他伸手摸向夫人的臉龐說道:“潤兒,這些年苦了你了。”
“夫君盡說傻話,快些吃藥吧!叔叔可是說過的,這藥要趁熱喝了纔有效的。”張潤臉色紅潤面帶嬌羞地低下頭說道。
戲志才笑了笑端過藥一口氣喝完,然後將要碗放下來。戲志纔看到藥,想來了昏迷不醒的林若,當下心事重重地說道:“夫人,東郡府裡可有消息?也不知道言心是否醒過來了。他也真讓人擔心……若是他一直昏迷不醒,那該如何是好?哎,若不是我強留他下來,他便不會去助主公,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夫君何必自責。我想三叔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好起來的。你莫要擔心他了,倒是你要莫要再這樣子勞累了,否則……哎。”張潤說不下去了,誰都知道以後的事情,她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這個時候說出來,心裡還是不由地痛。
“夫人放心,你夫君自會照顧好自己的。過幾日主公要出征,言心即便醒過來,只怕也無法隨軍出征。文若與公達又要留在兗州處理政務,公臺如今在外替主公安民,也沒辦法抽出身,我想只有我這個病夫隨軍出征好了。”戲志才故作輕鬆地說道。
戲志才的話說完,張潤好久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兩個人陷入非常尷尬的寧靜。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張潤勉強露出笑容說道:“妾身這就下去替夫君收拾好行裝。”
“夫人……你……”戲志才的眼睛不由地朦朧起來了,他握住夫人的手說道。
張潤心裡雖然難過,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夫君最大的夢想便是輔佐一位明主逐鹿中原,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生火熱當中,成爲能和留侯張良一樣的謀臣。作爲妻子的她,無論丈夫做什麼事情,她都會無條件的支持,默默的支持,用行動來支持。
此刻戲志才千言萬語在心中,都說不出來,只能化作一句:“對不起。”
“傻瓜,無論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