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地方啊!
簡直就是一片花的海洋,月季花盛開了整個山頭都是,在花的海洋裡,有一條小道,彎彎曲曲地直通往一個小院落,院落的籬笆是由木樁搭建成的,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整個院子一片綠蔭蒼蔥,美麗得很。
時下正是傍晚,夕陽西照,將整個大地都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黃。
一陣琴音傳來,彷彿是山澗的流水,一時間洗滌了聽琴之人的心靈上的塵埃。好琴,好景,好花……
就在衆人停住腳步,細聽這琴音的時候,突然間琴聲停了,不一會從屋裡走出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他打開柴門望着立在門外的三個人呵呵笑着說道:“奉孝,你這個高人站在門外偷聽,害得我的琴絃都斷了。”
“是麼?就我這樣的個子,怎麼高得起來?真正的高人,可是這位林公子。”郭嘉笑着說道。郭嘉長得確實不高,不過也不矮,比起戲志才還稍微矮半個頭。
看到衆人都看向自己,當下林若連忙說道:“別看我,我也不高。雖然……以後還會長高,可是現在我確實不高!”林若此時只有七尺高,算不得是高人。
當下三人不由地笑了起來。
“奉孝,你什麼時候交了這樣一個有趣的朋友?”戲志才忍不住說道。這個少年長了一張天人般的臉,而說話又這般有趣,應該不是一個世俗之人。
郭嘉當下忍不住嬉笑說道:“在路上遇到的。他可認識我們兩個,可惜我們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誒,奉孝,我不是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嗎?在下林若,字言心。南洋人。至於南洋在哪裡,我一時間說不清楚,就是一直往南走,海邊的地方。”
“在下戲學,字志才。你我不必拘泥世俗的禮節,和奉孝一般直呼我的字便可以了。
“我的家鄉也是這樣的,朋友之間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志才,你在家裡又弄了什麼,那麼香。”
“快進來,我昨天在山上放置的捕獸夾裡,剛好抓了一隻獐子。今天我便拿它來下酒了。”
林若進了茅舍,才發現裡面佈置得十分的典雅,頗有隱居者的風格。
戲志才請大家坐下,由於林若不習慣跪坐,便說道:“我不習慣中原的坐姿,可否失禮。
戲志才當下笑着說道:“言心,何必拘泥俗禮,隨便坐。”
林若當下便盤腿坐下了。
這個時候府裡的書童端上了茶水,給衆人斟上茶。
“志才,你看,我給你帶什麼東西來了?”郭嘉讓書童將包袱遞過來,打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了兩塊摺疊得如豆腐塊一樣整齊牛皮,遞給戲志才說道。
戲志才展開牛皮,只見牛皮上面,工整書寫着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部《史記》,當下欣喜若狂地說道:“奉孝,你是如何得到這書的?”
要知道,因爲這本《史記》的作者司馬遷先生因爲得罪了漢武帝而被處以宮刑,結果心裡對漢武帝不滿,書籍裡面頗有微詞,因此這本書在市面上基本是絕版的。能弄到這本書確實不容易啊。
“嘿嘿……這書自然是我抄的。整整抄了我兩個月啊!你說,怎麼報答我這個贈書之恩?”郭嘉一臉壞笑地問道。
戲志才當下放下手中的書說道:“自然是重重的酬謝了。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新作的曲子,作爲報答!還有,你這茶葉,我也要!”
“真是貪心。還要什麼沒有?”
“恩……我想一下。你這裡好像也沒什麼好東西了。”
“對了,我還要你唱《離騷》,上一回你可沒唱完。”
林若看着眼前這兩個人,當下心裡有說不出的羨慕。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他們這樣親密無間。可是他們都是曹操的首席謀士,自己要是跟他們親密無間,豈不是要和曹操在一起?
戲志才發現林若在發呆當下忍不住說道:“那好。奉孝你來操琴,我來唱。言心,看你手裡有劍,可會劍舞?”
林若回過神連忙說道:“那我便來舞劍如何?”
“正好!只是此間地方狹小,不如我們到外面花圃中間去如何?”
“我正有此意。”
三人收拾了一下便到門外的月季花叢中的茅草亭裡。
郭嘉指尖輕輕劃破琴絃,渺渺仙音飄然而出,戲志才用低沉而蒼涼的聲音吟唱着《離騷》,林若拔劍而動,劍隨着琴聲的高低而動,破風而起。一時間這一切組成了一組唯美的圖畫,讓旁邊的兩個書童看得是如癡如醉,就連手裡的肉烤焦了也不知道。
一曲下來,三人相視而笑,可是笑了之後,衆人的臉上都帶着無比的凝重的表情。
三人坐了下來,書童給衆人倒酒。
“言心,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屈原的?”郭嘉當下喝了一口酒望向一臉有所思的林若問道。顯然他很想知道眼前這個不俗的少年,到底不俗到什麼樣的程度。
“可惜。他看不透天下大勢,也看不透自然之理。否則以他的才華,何止只是一個詩人?”林若隨口說道。
戲志纔沒想到林若會這樣說,當下不禁擡頭望向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一臉吃驚地說道:“哦?在下倒想聽聽言心你的觀點。”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自然之理。屈原是楚國的大夫,對楚國滅亡很難過,對百姓艱苦很難過,可是他卻看不透,這一切都是自然的道理。就像是一棵樹,有茂盛的時候,也必然有枯萎的一天。花無百日紅,月無夜夜圓。這是自然的道理。一個國家,有繁榮,肯定會有滅亡,這是無法避免的。屈原倘若能留着有用之身,爲百姓謀求福利,遠比他跳河殉國來得更強些。”
“或者那些死於節氣的人固然可歌可泣,而那些爲了百姓忍辱偷生的士人,那些爲了理想而流亡他國爲他國臣子的士子,他們又錯之有?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林若當下忍不住訕笑說道。
林若站了起來,望向天邊的落日,餘暉照在他的臉上,他一臉恬靜。
“一個國家的強盛,離不開人才。可是千里馬常有,伯樂又何在呢?我們這些學子,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可是帝王家不用,難不成讓我們空老林泉?成爲一個山林遺賢?太公所學,紂王不能用,自有文王和武王用之。我們又何必拘泥一個狹小而無意義的忠?只要俯仰無愧即可。”林若繼續說道。
林若的話說完,當下戲志才和郭嘉都被林若的話震住了。
好一會,戲志才彷彿有所悟地說道:“言心所言確實發人深省。”
郭嘉當下不由暗想,好一個“俯仰無愧”,好一個“太公所學,紂王不能用,自有文王和武王用之”,這個林若倒是一個見識不俗之人,能和這樣一個不拘於世俗的人交往,倒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在下失言了。”林若自知自己說的話無疑在鼓動這兩個人做不忠之人,不由尷尬地訕笑說道。還好這兩個傢伙都不是什麼死忠的人,否則肯定會對自己的謬論嗤之以鼻,甚至出言申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