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亮了。
而柳城外的漢軍已經排列好了陣營,在隊伍最前面的正是先鋒趙雲和魏延。
其實林若出兵的時候,早做了安排。趙雲、魏延雖然是先鋒,可是他們卻並沒有先行出發,反而是在林若大軍出發了之後,才悄然出發,而且他們走的路線和林若大軍走的路線並不相同。林若走的是范陽、安次、雍奴、潞縣、無終,而趙雲他們走的路線則是舊北平郡治在平岡、盧龍,繞道了鮮卑的境內,然後突然偷襲柳城。這樣走,路雖然難走,而且繞行還比較遠,甚至有被鮮卑人發現的危險,可是卻是一隊奇兵。
因爲一路上,他們都是輕騎急行的,糧食都是靠沿途的那些鮮卑部落“提供”,越靠近柳城,趙雲等人就越是謹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找鮮卑的那些小部落“要”糧草了。就在趙雲等人幾乎沒有糧草的時候,林若的飛鴿傳書給趙雲等人送來了烏桓人屯放在柳城西面的糧倉的詳細地圖,這讓趙雲等人毫不費力地補充了糧草,可以說,現在趙雲等人是糧草充沛,人馬精神興奮,根本不存在任何因爲遠道而來,糧草不足的憂慮。
柳城,雖然是烏桓的王庭,可是到底是邊陲,城牆都是土牆,根本和中原的強大而堅固的城牆不是一個檔次的,只要有時間,趙雲等人就可以按照設計圖,造出可以攻城的霹靂車,這樣的土城,根本就沒有辦法承受霹靂車的強大的攻擊,破柳城是遲早的事情。
“趙將軍,你說這蹋頓有膽量出來應戰嗎?”魏延看着前面不遠的處的柳城的城頭上,那些穿着獸皮、挽着大弓的烏桓士兵,然後看向趙雲問道。
趙雲說道:“烏桓是一個好戰的民族,他們絕不會龜縮在城裡的,我們等等看吧如果那個蹋頓真的龜縮在城裡,不敢出來,那麼我們也只能暫時退了,然後等造好攻城的器械再行攻城了。”
很顯然,趙雲不希望對方是縮頭烏龜,因爲這個樣子,要花太多時間攻城了,而且傷亡也會很大。
而此刻站在城頭上,眺望城外漢軍的烏桓皇帝蹋頓的心理也很是發麻。
“居然有那麼多人,這起碼有三萬的人馬吧”蹋頓的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回頭看向閻柔、右賢王、三大部落的單于說道:“這些人是怎麼冒出來的?這麼多人,還是騎兵,我們的人竟然沒有發現,右賢王,你派出的斥候是做什麼的?”
右賢王在左右的攙扶下,一臉苦澀地看向蹋頓說道:“我們一直以來都只是注意到東南路林若所率領的大軍,絲毫沒有想到,敵人會派出一支人馬穿過鮮卑人的地盤,繞道來攻擊我們。我們斥候沒有發現他們,是臣的失職。”
“皇上,敵人人多,我們還是暫時避過敵人的鋒芒吧我看敵人的隊伍裡,並沒有攻城用的器械,都是清一色的騎兵,這樣的隊伍對打野戰,有很強烈的優勢,可是要攻城的話,還需要時間造攻城器械。只要我們暫時避過他的鋒芒,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閻柔當下說道。閻柔這話很正確,可是閻柔卻知道,自己這正確的意見,勢必會激動有些衝動的烏桓武夫們的憤怒,他們一定會請纓出戰的。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閻柔,你這個漢人,你這樣說是瞧不起我們烏桓的武士和烏桓的騎兵嗎?你竟然讓我們當縮頭烏龜?”閻柔的話剛剛說完,果然就有將領大聲罵道。
“皇上,閻柔是漢人,他八成是漢人派來的奸細,我們不能聽他的話,當縮頭烏龜。”另外一個將領說道。
這個時候,又一個將領看向閻柔說道:“你這廝,找死嗎?信不信,我現在一刀砍了你,將你的人頭丟出去?”
看到一個個將領氣憤的樣子,蹋頓皺眉頭,他看向旁邊的樓班說道:“樓班單于,你是我們烏桓的第一勇士,這一仗就由你帶領你的族人,爲我們打前鋒如何?”
樓班當下說道:“皇上,雖然你對我不義,可是樓班不能對烏桓不忠,這一仗我就替我們烏桓勇士教訓教訓這些漢人,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說着就下城去招呼自己部落的士兵,不一會兒帶着士兵出去迎戰了。
閻柔在城樓上看着樓班帶着士兵出去迎戰,這支隊伍經過昨天晚上的政變時間,許多士兵已經惶恐不安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不一樣的打算,這樣的隊伍能夠迎戰初來乍到,士氣正旺的漢軍?那簡直就是找死。閻柔心裡一陣冷笑,不過表面上卻一臉沉默。
看到有人帶着人馬出來迎戰,魏延立功心切地看向趙雲說道:“趙將軍,我去會會這個人,你替我壓住陣腳。”他說完還沒待趙雲答應,就單槍匹馬衝了出去。
趙雲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一路上魏延這廝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不管對方是烏桓人也好,是鮮卑人也好,或者是匈奴人也好,但凡是不是漢人,他都是手下毫不留情的。甚至上一次路過一個部落,因爲不小心被人發現了大量的馬蹄印,他就率領他的一個小隊扮作馬賊,將鮮卑族的一個小部落全部都屠殺得一乾二淨了,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沒有放過。不過,這一路上的糧食,幾乎都是他“找”來的。
趙雲又想起了,臨出發的時候,林若將他們二人喚進衙署裡,語長心重地對他們說的那番話。
“子龍,我知道你想來仁義,本來我不想讓你做先鋒的。可是你性格謹慎,我實在不放心交給其他人當這個先鋒,因此只能是委屈你了。”林若拍着趙雲的肩膀說道。
趙雲一臉平靜地看向林若,然後抱拳說道:“爲了大漢早日一統,軍師要雲做什麼,雲就做什麼,有什麼事情,軍師儘管吩咐吧”
林若點了點頭,然後很是凝重地看着趙雲說道:“子龍,你這一路北上,要經過鮮卑人的聚居的地方,才能東向到達柳城。可是你知道你們是騎兵,身上不可能多帶糧食,而且因爲是要搞敵襲,我不可能給你們派後勤的,因此你們的補給只能靠解決了。”
趙雲聽了之後,愣了一下,然後問道:“我們自己解決補給?”
“恩。鮮卑人的部落很多牛馬羊……”林若說道這話之後,不再說什麼了。可是趙雲卻明白林若這話裡是什麼意思。
“這樣會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趙雲當下擔心地問道。
“草原上多是馬賊。只要你們事後處理得乾淨,我想沒有人會想到什麼的。就算想到,那也是要時間的,而你們是騎兵,也是一日千里,他們想要追你們也來不及了。”林若當下微笑地看向趙雲說道。
聽完林若這話,趙雲愣住了,這還是軍師嗎?軍師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殘忍了?竟然想到了這樣的一種極端的方式。
或者看到趙雲的眼裡有不忍,林若語長心重地拍了拍趙雲的肩膀說道:“子龍,你在幽州公孫將軍的帳下爲白馬義的時候,你可是看過了鮮卑人偷襲我們中原百姓所作所爲。我們如今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你不能手軟,更不能心軟啊”
“雲知道了。軍師請放心,雲知道該如何去做。”趙雲當下拱手說道。是戰爭,那就是有犧牲的。何況死的只是那些兇殘的鮮卑人。
看到趙雲離開,林若其實心裡也擔心趙雲會狠不下手,因此他找來了魏延,誰知道魏延一聽林若的話,馬上說道:“軍師,你放心,補給的問題,我一定會解決的。鮮卑人,一直將我們幽州百姓爲魚肉,也該我們當一回屠夫了。”
其實人殺多了,也就麻木了,開始趙雲還是不忍看到魏延殺害那些老弱婦孺,可是到後來他自己還主動爲魏延掃乾淨戰場。也許人心,在必要的時候,會變得很硬,很硬。如軍師這樣的一個人,不也這樣嗎?
趙雲的思緒被魏延的喝聲拉回到了現實。
魏延拿着長刀指着前來應戰的樓班大聲喝問道:“來將何人,請報上名來某家魏延,不殺無名之鬼”
樓班其實聽不太懂漢語,不過他旁邊的副將倒是一個漢語通,他當下看向副將問道:“這紅臉人,說什麼?”
當下副將便將魏延的話,用烏桓話說了一遍,頓時樓班一臉怒火,他拍馬出來,用狼牙棒指着魏延說道:“你這漢人,我乃遼西單于樓班,你記住了,省得你到了閻王面前,報不出殺你的人的名字。”
魏延是義陽人,他這些年來他在幽州也接觸過不少烏桓人,可是這些烏桓人到了漢人的地界,都是講漢語的比較多,因此魏延接觸烏桓的話的機會並不太大,對烏桓的話也是一知半解的。樓班抑揚頓挫地說了那麼多話,他單單聽到了“閻王”兩個字,就大聲罵道:“少廢話,也不知道誰去見閻王呢手底下見真章吧”
狼牙棒,那是短兵器,和劉備的武器雙股劍是一樣的,可是魏延的長刀那可是長兵器,短兵器對長兵器,那可是很吃虧的。魏延在武力上這些年的進步不可謂不大,而且這一路上,他殺人已經殺到眼紅,一出手就往死裡整這個烏桓的單于。
“錚”地一聲作響,魏延劈下樓班的長刀被樓班用狼牙棒死死地攔住了,魏延死活是砍不下去,氣得魏延鼻孔裡直冒氣。他當下暗暗吃驚,這烏桓單于的力氣果然很大,就連自己全力劈下的大刀也擋住了,看了這廝的力氣和三將軍的有得一拼了。
兩個人彈開了,魏延當下又出了幾招要攻擊那個樓班的下盤,可是樓班的反應的速度十分的敏捷,他用狼牙棒擋住了攻擊,並且他的馬術比魏延的要好,雖然魏延在裝備上因爲有馬鐙這個作弊器,纔沒有輸給樓班。
兩個人在馬上纏鬥了大約二十個回合,相互之間都被對方的武力折服了。
樓班看着魏延的眼神不同了,他當下心裡忍不住讚道:“沒想到,在漢人裡,竟然有這麼厲害的武將,看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太小瞧漢人了,”
而魏延當下卻想:“孃的,如果自己打不死這廝,那在趙將軍的面前,豈不是丟臉了,不行,絕不能服輸,也不能成平手,得想辦法將這廝斬於馬下。”
想到這裡,魏延突然間想到了關羽的成名絕殺招。
他當下故意賣出了一個破綻,讓樓班攻擊,樓班看到對方有破綻,如何會放過,毫不猶豫地出手朝魏延的胸口攻擊過去,魏延“慌”忙閃過,然後打馬就往自己的陣營逃去。
看到魏延敗逃,樓班如何不追,他當下拿着狼牙棒打着馬追殺了過去,就在他快要靠近魏延的時候,魏延一個猛回頭,當下揮刀就朝樓班掃過去,瞬間樓班的腦袋就飛了起來,少了腦袋的脖子噴出了一個血,整個身子一歪,落到了地上。
開始還看到自己的單于有勝算的烏桓士兵,轉眼間就看到自己的單于的腦袋飛了出去,身首異處,這樣的突變,多少讓他們錯愕不已,不由發起了呆來。
可是對面的漢軍,可不會給你時間,讓你反應過來,當下趙雲馬上下令道:“兄弟們,衝啊衝啊殺死這幫烏桓的賊子”
這是一場毫無疑問的對戰,就算對方是四萬人馬,可是隊伍不整,人心不穩,而漢軍這方雖然三萬人馬,可是一個個都是從鮮卑那邊殺過來的,那眼睛都是血紅色的,殺人的手段沒有人比他們更純熟了,這就算羊遇到了虎,瞬間,烏桓的四萬人馬就被突然發動攻擊的漢人士兵衝殺得凌亂了。
打仗最害怕什麼?
最害怕是士氣低下,陣型被衝亂,如今烏桓人的陣型亂得不成樣子了。
站在城頭上的蹋頓看到對方一個紅臉的將軍,樣子長得也不算是很威武,竟然能夠斬了自己族中第一勇士樓班,他的內心徹底的震撼了。
“皇上,敵人已經沖垮了我們的士兵的陣型,在這樣下去,敵人就將樓班的四萬人馬殺得一乾二淨的。我們必須派人下去急救。”右賢王當下忍不住說道。
“不行,皇上,趁現在逃走還來得及。”這個時候閻柔又說道,“如今派人下去救援,只怕會是羊肉虎口,我們的士兵們,心裡很害怕漢人的軍隊,根本是打不過的啊。”
哼,派人下去吧派人下去吧一旦你打開城門,派士兵下去急救,那些逃兵就會將你去派去救人的隊伍衝亂,到時候,你們也只是純粹的送死罷了。閻柔內心邪惡地想到。
聽到閻柔這話,旁邊的右賢王說道:“閻柔,你是何居心,爲什麼,每次都要說出這樣的話,你是想要皇上當我們烏桓的罪人嗎?”
“烏延,你下去救人。”蹋頓看到旁邊臉色蒼白的烏延,突然間說道。
烏延愣了一下,然後說道:“皇上,那些漢軍實在太厲害了,你看看他們,殺人就像是砍樹一樣啊臣的軍隊,久未訓練,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當下蹋頓一把拔出了旁邊的刀,然後架到了烏延的脖子上說道:“你是不是烏桓的單于,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朕給你兩個選擇,一個帶人下去救援樓班,樓班的部落以後就有你來接管,一個就是我用刀砍了你的腦袋,然後親自帶兵下去救援。”
烏延被蹋頓突如其來的一刀,嚇得幾乎要尿褲子了,他當下膽戰心驚地說道:“臣……臣……臣這就去救援。”
烏延連滾帶爬地下了城樓,他回到他的軍隊裡,帶着人馬出城了,可是他心裡卻另有盤算,他暗想:“漢人那麼厲害,我這樣去攻打漢人,那就是自尋死路,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向漢人投降,對,向漢人投降,漢人說不定,還將我封王呢到時候,蹋頓他們一死,整個烏桓就我最大了。”
想到這裡,烏延整個人就有精神了。
身爲單于的烏延如此窩囊,低下的士兵,哪裡還有士氣可言,這些士兵開始還能夠面前陣型不亂,可是一出了柳城的城門,那一個個都是大戰心驚,面如土色的。
甚至有些還沒有開始打,就扔下了手裡的武器,跌落下馬,蹲在地上抱着大聲說道:“我投降,我投降……我父母都是漢人,我是漢人啊……我不是烏桓人……”
一個投降,就會有兩個,三個,甚至上千個……
而樓班的士兵被漢人的騎兵殺得怕了,一個個看到有援軍出來,那就是像是迷路的孩子看到了娘,當下猛地倒衝回柳城方向,一時間將本來還有點隊形的烏延的人馬全部都給衝亂了,氣得城頭上的蹋頓咬牙切齒。
“一羣飯桶,都是豬,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