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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身穿盔甲,後背遭受的一擊沒造成嚴重傷勢,從馬上跌落卻摔得他眼前一黑,半天爬不起來,等到稍稍清醒些,看到千斤秤手握短刃向自己走來。
千斤秤單腿跪下,先摘掉頭盔,牢牢抓住髮髻,短刃向脖子抹去。
徐礎掙扎不得,心中一沉,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得如此冤枉。
砰的一聲,千斤秤向前栽倒,不由自主要以雙手撐地,短刃貼着徐礎的脖子劃過。
砰砰砰連續三聲,千斤秤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徐礎被壓在下面,同樣動彈不得。
“瞧他的面相就不對,大都督,你還活着嗎?”
“嗯。”徐礎費力地發出一聲迴應。
千斤秤被挪開,唐爲天扶起徐礎,“你應該留着神棒,它能保護你。”
徐礎晃晃頭,又清醒不少,低頭看向千斤秤,“真想不到……”
“有什麼想不到的?公子當上大都督,好多人眼神都不對,尤其是這個傢伙,我當時就覺得他有問題。”唐爲天向屍體上啐了一口。
“你看人的眼力比我強。”徐礎笑道,慢慢走了幾步,覺得肋骨有些疼,但是沒有大礙,輕輕推開唐爲天,揀起地上的頭盔,“我還能走,給我找匹馬。”
徐礎的坐騎已經不知去向,千斤秤的馬匹還在旁邊,唐爲天牽過來,“行嗎?”
徐礎咬緊牙關,翻身上馬,笑道:“沒死就是沒事,你怎麼會找到……待會再說,先與其他人匯合。”
唐爲天也上馬。
徐礎拔出千斤秤的長矛,雖然不怎麼會用,握在手裡至少覺得踏實些,也能用來唬人。
夜襲十分成功,官兵完全沒料到叛軍有膽量主動進攻,真以爲東都已經陷落,所以叛軍能從後方闖進營地。
官兵一個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幾乎沒人留下來反抗。
吳軍將士嚐到甜頭,早將大都督事先的叮囑忘得乾乾淨淨,到處追殺官兵,剩下的人則在營地裡大肆劫掠。
徐礎逐漸聚集起一批人,命令他們停止搜刮,一半人去滅火,一半人將官兵停在營外的車輛推到另一頭,重新排列,成爲吳軍的一道關卡。
天邊放光,徐礎查點人數,發現只剩下七八百人,其他將士跑去追趕官兵,還沒回來。
徐礎扔掉長矛,下馬在人羣中大喊大叫,命令將校召集部下、排列陣勢,以免官兵殺個回馬槍。
至於營地裡的物品,則是人人有分,待一切穩妥之後再做分配。
將近午時,汝南城裡來了一批援兵,他們到得正及時,那些出營追趕官兵的吳軍將士正拼命往回奔跑——他們撞見了大隊官兵。
幸運的是,大隊官兵受到逃亡亂卒的影響,以爲前方有埋伏,沒敢立刻衝上來,吳軍將士因此能夠逃回營中。
官兵出現在視野中,他們已經回過神來,擺出陣勢步步逼近。
宋星裁出去追人了,回來時滿臉是汗,既興奮又驚恐,“全是騎兵,得有好幾萬人!”
他說得過於誇張,官兵最多有一半是騎兵,人數也沒有幾萬之多,可還是比吳軍騎兵多出十幾倍。
“挪開車輛。”徐礎下令,他要再用一次疑兵之計。
大都督的威望已經建立起來,衆人願意聽他的命令,只是搬車的時候,目光總要時不時往官兵那邊望一眼。
徐礎又傳令下去,命宋星裁、戴破虎帶手下人退回城內休整,昨晚參戰的其他將士搬運一切能搬走的軍資,新趕來的數千援兵列陣與官兵對峙。
他還特意交待,將士來往時,多造些灰塵,遠遠望去,像是有上萬人在頻繁調動。
新趕來的官兵也中計了,沒有發起衝鋒,反而後退數裡,擺出守勢。
一些人沒走,堅持留在大都督身邊,孟僧倫十分愧疚,他曾信誓旦旦要保護公主之子,結果進營不久就迷失了方向,天亮之後纔回到徐礎身邊,從此沒再離開半步。
冬季裡天黑得早,官兵派出數百人,發起兩次試探性的進攻,徐礎禁止部下舉起刀槍,反而又遣走一半人,只留下一千多人。
吳軍缺少操練,一千多人站得橫七豎八,不成陣形,徐礎也不排兵佈陣,只要求兵卒盯住本部的將校。
天色稍暗,徐礎上馬,帶兵前進數裡,也擺出試探架勢,見官兵不肯接招,這才慢慢退回汝南城外的營中。
同樣的招數竟然好用,徐礎心中連稱幸運。
入營之後,他再也支撐不住,下馬時險些直接跌在地上,唐爲天手疾眼快,衝過來一把抱住。
孟僧倫察覺到不對,馬上過來詢問:“大都督受傷了?”
唐爲天嘴快,“還不是那個千斤秤?他昨晚偷襲大都督,差點……”
“沒什麼大礙,千斤秤已死,算是罪有應得。”
孟僧倫大驚,“小姓將領竟然做出這種事!”
“只是千斤秤,與其他將領無涉。”徐礎推開兩人,堅持自己走回帳中。
在唐爲天的幫助下,徐礎脫下身上甲衣,身上到處都是青腫,右肋下還有血跡。
孟僧倫更加自責,“都是我的錯,是我向大都督推薦千斤秤,以爲他不會有歹心,昨晚也是我沒能保護好……”
徐礎笑道:“這是打仗,哪能不受點傷?擦擦就好,我能受得了。”
徐礎站起身,要穿衣出去巡營,孟僧倫將他按下,“大都督休息,我去安排守衛,有事再請你定奪。”
徐礎其實是強自支撐,只得道:“那就有勞孟將軍了,叫上鮑將軍,讓他負責獎賞將士,不要拖過今晚。”
“是。”孟僧倫告退。
唐爲天找來水和絹布,擦掉血跡,仔細看了看,“還行,血止住了。”
“我說過沒事。”徐礎重新穿好衣服,盔甲既沉且硬,只得放棄。
外面傳來叫喊聲,徐礎道:“你去看看,外面在吵什麼?”
唐爲天出去,很快回來,笑道:“是羣官兵,大家在逗他們玩兒呢。”
官兵跑得快,可還是有上百人被俘,吳軍第一次獲得大勝,士氣高漲,不顧外面有大軍危險,在營中盡情羞辱俘虜。
徐礎不喜歡這種事,向唐爲天道:“找宋星裁來。”
宋星裁功勞最大,一陣風似地進來,興奮、寒風與美酒三者齊下,令他兩頰緋紅,胸膛挺起,“大都督叫我?明天與官兵決戰,我還做先鋒!”
徐礎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官兵大軍,只知道硬拼的話,吳軍肯定不是對手。
“決戰之事待會再說,獎賞分下去了?”
“正在分,鮑將軍是個公平的人,大家都很滿意,而且都願獻出一份給大都督。”
徐礎笑道:“不必,出力的是諸將士,受賞皆爲應得。嗯,你去將官兵俘虜都關押起來,不要讓他們受辱。”
宋星裁一愣,“羞辱官兵能夠提升我軍士氣。”
“士氣足夠了,我擔心會過頭。”
“好……吧,既然大都督下令。”宋星裁出去,外面的嘈雜聲很快消失。
唐爲天道:“大都督別太心善。”
“我太心善嗎?”
“在降世軍裡,但凡是搶來的東西,必須分一半給頭目,頭目看心情返還一部分,可沒有人一點不要。”
“嘿,所以降世軍人多卻極混亂,終究難成大氣候。”
“我也覺得這樣的分配不合理,可官兵都是壞人,打死也不冤枉,大都督不該救他們。”
徐礎輕嘆一聲,“官兵皆是徵調,原本也是百姓,被迫從軍,何以都是壞人?”
“原本不壞,當上官兵就壞了……大都督說的可能有些道理,總之你別太心善,當心軍中還有千斤秤這樣的傢伙。”
“我會小心。”
徐礎還是想出去看一眼,以免將士生出疑心,剛剛起身,宋星裁又從外面進來,“大都督認得一個叫周律的人嗎?”
徐礎一愣,反應了一會才猛然想起這是東都的故人,驚訝地說:“東陽侯之子周律?”
“對,他的確自稱是什麼侯之子,說家裡會出錢給他贖身,還說是大都督的同窗好友。”
“帶他來。”徐礎不當周律是好友,但也沒有惡意。
周律被士兵推進帳篷,跪在地上爬行過來,先磕頭,再擡頭,盯着徐礎看了一會,突然放聲大哭,“原來真的是你!”
唐爲天拔出別在腰帶裡的棍棒,喝道:“挺大個人,哭什麼?這是吳國的徐大都督,快快拜見。”
“故人周律,拜見徐大都督。”周律倒是聽話,立刻改口。
“你怎麼會來這裡?”徐礎問。
周律跪在地上沒敢起身,雖然止住眼淚,臉上還是一副哭相,“都是我父親,非讓我出來歷練,原以爲這邊的叛軍……不不,吳軍比較弱小,一擊便潰,沒想到碰上的是徐大都督。被抓之後,我才聽說徐大都督原本姓樓……”
徐礎搖頭,官兵裡如果盡是周律這樣的人,纔是“一擊便潰”,“東都怎樣了?”
“啊?還是……那樣。”
“我問你,湘東王和太皇太后還在東都嗎?還是蘭恂掌握兵權嗎?還是樑家控制小皇帝嗎?城內民心如何?大臣有何異動?官兵可還願爲天成朝賣命?”
周律眨眨眼睛,一個問題也回答不出來,想了一會,說道:“我就知道一件事,大將軍已經官復舊職,不日即將率軍平亂……”
蘭、樑兩家必是走投無路,纔會讓大將軍重新出山。
徐礎正要再問下去,孟僧倫帶領十幾名衛兵進來,個個手持刀槍,身上還有血跡。
徐礎一驚,唐爲天握緊棍棒,周律直接尖叫一聲,嚇得癱在地上瑟瑟發抖。
孟僧倫道:“大都督可以安心了,從此以後,軍中再沒人敢生異心,小姓諸將已被我等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