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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礎一覺醒來,恍惚多時,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心中卻沒有喜悅之情,反而隱隱感到不安。
按照風俗,新郎一整天都要在家裡招待客人,下午前去接親,黃昏時分帶着新娘回家拜見父母,儀式早有定規,七哥樓碩擔任司賓,另一位本家叔叔擔任司儀,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樓礎只需要充當露面人偶,老實接受擺佈即可。
客人衆多,小小的新宅容納不小,多半被安排在大將軍府內,樓礎只認得十之二三,除了敬酒,無話可說。
相形之下,馬維、周律等一衆同窗更讓樓礎感到自在。
“新郎有點緊張啊。”周律成功擠到樓礎身邊,時刻不離左右,好像要代他成親似的,“別怕,水到渠成的事兒,你要是早點說就好了,我們找人給你開開竅。”
周圍熟與不熟的客人齊聲鬨笑,樓家並非書香門第,婚禮上開什麼玩笑都不過分,反而能夠調劑氣氛,增進主客之間的感情。
整個上午,樓礎喝了一肚子酒,好不容易纔與馬維說上幾句話。
“郭兄被大將軍留在營中。”
“大將軍不信他?”
“難說,郭兄最好沒有半句謊言。”
“怎麼會?郭時風說的話……”
客人涌來,馬維只得閉嘴,兩人再沒機會交流。
下午,樓礎在一支隊伍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前往濟北王府迎親,一路上惹來無數豔羨的目光與談議。
就在昨天,樓礎還躲在人羣后面遠觀太子的隊伍經過,今天,他卻成爲受關注者,跟太子當然比不了,感覺則有幾分相似。
濟北王府門前的整條街都被清空,旌旗蔽日,鼓樂齊鳴,諸多王公侯伯派人過來助興,迎親隊伍只能緩緩前進。
王府門前,世子張釋虞帶着一羣堂兄弟迎接新郎,王府也有司儀,指引雙方行禮,進到正廳裡拜見岳父、岳母。
樓礎一切照做,不知是自己過於拘謹,還是確有其事,他覺得濟北王夫婦遠不如之前見面時那樣熱情,比較冷淡,似乎不太喜歡他這個女婿——或許這是父母嫁女時的正常表現。
王府也準備了一場酒宴招待新郎,爲時不長,吉時一到,新娘上轎,樓礎就可以告辭了。
酒宴很熱鬧,宗室子弟的玩鬧之心只會比周律等人更盛。
幾巡酒過後,張釋虞使眼色,樓礎藉口解手,來到後院無人處,等不多久,張釋虞跟出來,一臉無奈,急步走來,到了近前,拱手作揖,做出下跪的姿態。
樓礎急忙扶住,“世子這是爲何?”
張釋虞苦笑道:“有件事對不住樓公子,必須求你幫忙。”
樓礎一愣,“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世子需要幫忙,開口便是,何必客氣?”
“這個忙不太好幫。”
“只要是力所能及,我絕無二話。”
張釋虞扭頭向宴廳看一眼,拉着樓礎又走出幾步才道:“這個……能換個人跟妹夫成親嗎?”
“嗯?”樓礎又愣住了,“換人……這是什麼意思?”
張釋虞尷尬得臉上冒汗,“我妹妹真是被慣得無法無天,她……她昨晚跑啦,不知去向,直到現在也沒找着!”
樓礎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換成張釋虞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樓礎斂容正色道:“抱歉,我只是……只是……釋清妹妹年紀不大,膽子不小,令人敬佩。”
張釋虞也笑出聲來,“誰能想到呢?諸王返京,大家多少都要老實些,釋清妹妹平時不是我們當中膽子最大的人,結果就她做出最大膽的舉動。”
“看來釋清妹妹真是不願意嫁給我。”
“她是個目光短淺的傻瓜!”張釋虞憤憤地說,對妹妹也不客氣,“跟她說過多少次,樓公子雖是禁錮之身,但是深得陛下欣賞,日後必能飛黃騰達,可她就是不信,翻來覆去說你‘無趣’,甚至……唉,父王和母親氣得不行,說是抓住之後直接打死,不要她這個女兒。”
濟北王夫婦當然不會真下這個毒手,樓礎更不能推波助瀾,急忙道:“釋清妹妹年幼,愛玩之心不減,找到她之後慢慢勸解,萬萬不可動手打罵。”
“打罵也好,勸解也好,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今天怎麼辦?親戚朋友都來了,咱們又不是普通人家,消息傳揚出去,兩家尷尬不說,皇太后、陛下那邊也沒法交待啊。”
樓礎心知肚明,王府肯定已經想出辦法,於是拱手道:“成親事小,兩家名聲爲重,我沒什麼說的,全憑王府安排。”
張釋虞差點要擁抱樓礎,“名義上你是我妹夫,其實你是我哥哥,濟北王一家都被你救了,父王、母親和我,定會記得你今日義舉,一生感激。”
“世子言過,先想辦法解決今天的事情吧。”
“嗯……是這樣,親事肯定不能推遲,釋清妹妹今天必須嫁到樓家去,可是……能不能換個人與妹夫成禮?”
“可以倒是可以,但這個人……”
“妹夫不用擔心,王府肯定不會隨便找個人冒充。就有一點,我們不說今天被你帶走的人是誰,妹夫也別問,今晚妹夫也別進洞房,半夜時我們將人接走,先將今天應付過去,不出三天,必將真正的新媳婦送到你家裡去。”
“好。”
“還有大將軍那邊……”
“我去說,大將軍明達事理,不會反對這樣的安排。”
對濟北王來說,徵得女婿的同意還在其次,最重要的人物其實是大將軍。
張釋虞深揖,“這麼好的妹夫,妹妹爲什麼……唉,不提她了,以後送到樓家,請妹夫務必嚴加管教,父王說了,只要不打死,隨便樓家處置。”
樓礎笑道:“不至如此,聰慧之人常有過分之舉,釋清妹妹總會想明白的。”
張釋虞大喜過望,稱謝不已,回到宴廳裡,當着客人的面直接改口叫“妹夫”,見誰都要稱讚幾句妹夫才華橫溢,弄得樓礎反而不好意思。
吉時已到,新娘上轎,樓礎再去拜辭岳父、岳母時,濟北王夫婦恢復往日的熱情,還要更多幾分,濟北王親自送到大門口,給予的嫁妝比之前商定的更多。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回樓家。
大將軍果然從城外回來,時間掐得準,只比新娘進府早一小會。
蘭夫人也從宮裡回家,與丈夫一同接受兒媳敬酒,樓家兒子衆多,只有少數人成親時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多數新娘象徵性地拜見公婆,根本見不到大將軍與夫人。
整個儀式繁雜而細瑣,樓礎仍像木偶一樣受司儀牽引,唯一好奇的是身邊新婦是誰冒充的,一舉一動有板有眼,絲毫看不出驚慌,當然,蓋頭又長又厚,誰也看不出蹊蹺。
儀式終告結束,新娘被送入洞房,樓礎仍在外面招待客人,周旋一圈,借敬酒的機會來見父親。
周圍人多,樓礎敬酒之後小聲道:“孩兒有事要說。”
樓溫皺眉,“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別又拿那些話惹我發怒。”
“不是,與濟北王府有關。”
樓溫還在猶豫,旁邊的蘭夫人道:“孩子要說,你就聽聽,難不成自家孩子還能害你不成?”
樓礎向蘭夫人感激地點下頭,迄今爲止,在他勸說過的所有人當中,蘭夫人接受得最快,也最徹底,今日出宮,仍將公主兒媳留在宮裡,不離皇太后左右。
“待會去後堂找我。”樓溫勉強道。
“母親最好也在,這件事可能需要母親拿主意。”
樓溫眉頭皺得更緊,蘭夫人卻微笑點頭。
樓礎又去敬一圈酒,讓七哥樓碩代爲照顧客人,自己去跑去後堂。
樓溫夫婦二人正在小聲交談,見到樓礎進來,都將目光投來。
樓礎幾句話將濟北王府那邊的事情說清楚。
樓溫大怒,“老子從軍營特意趕回來,向我跪拜的人居然不是郡主!濟北王瞧不起我們樓家嗎?”
蘭夫人倒沒生氣,說道:“大將軍休惱,聽濟北王世子的意思,代爲成親之人絕非奴婢。”
“那又怎樣?假的就是假的。”
“當此非常之時,處處真假難辨,大將軍何必在意?無論新婦爲誰,濟北王嫁女之心未改,天下皆知其女已爲樓家之婦,這就夠了。”蘭夫人勸道。
樓溫仍是一副氣哼哼的模樣,“我不管她是什麼王的女兒,等新娘找回來,務必狠狠責罰,讓她明白樓家另有規矩。夫人不能心軟,樓礎,你更不能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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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礎稱是,蘭夫人也道:“那是當然,咱們樓家連公主都娶進門了,還管不住一個新封的郡主?”
樓溫怒氣稍解,向樓礎道:“我已經知道了,你退下吧。”
樓礎拱手,卻沒有走,問道:“父親今晚還要回營中去嗎?”
“天都黑了,城門關閉,誰也出不去。”樓溫明白兒子的意思,“你先老實成親,別的事情不用管,你帶去的那個人我自會審問清楚。在我率軍出征之前,你不準出家門半步,明白嗎?”
“是,父親。”樓礎知道父親不可說動,只得告退。
後堂裡,蘭夫人道:“這個孩子有點聰明勁兒,大將軍應該多聽聽他的意見。”
“嘿,夫人知不知道在我身邊圍繞着多少這樣的人?個個比他聰明,主意一個比一個妙,卻都不相同,甚至彼此矛盾。我都聽在耳中,最後還是得由我一人定奪。我知道他在想什麼,若不嚴加打壓,他非得鬧到天上去不可。”
“和吳國公主一個脾氣。”
“別提她。”
“我去看看新娘子,至少得弄清向咱們敬酒、喊公婆的人是誰。”
“濟北王若是敢用奴婢誑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蘭夫人輕輕搖頭,覺得丈夫的火氣比平時更大。
外面,樓礎正接受客人的勸酒與調侃,眼看夜色一點點加深,他心中生出幾分恐懼,總覺得這些天過得太平靜,郡主逃婚算不得大事。
該返京的重臣都回來了,連西征的蘭將軍都從秦州趕來,只差一個沈直,皇帝還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