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南帶着陸之遙回到了住處後,就獨自一人進了書房。陸之遙站在門外,默默的看着那關上的房門,心中有些混亂。
皇上這個時候封林逸翔爲王,那很快林逸翔就會帶着陸之晴搬出皇宮,另選王府了。可是林逸南卻依然還是皇子,皇上的意思,是想讓衆人明白,林逸南還是有機會和太子一較高下,皇位究竟會落到誰的手上,也還是未知數嗎?
林逸南聽到這消息似乎並不震驚,也許他早就知道會這樣,畢竟皇上是在背後支持他的人,所以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繼承了皇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陸之遙一直以爲,林逸南是爲了某種利益所以纔會和皇上聯手。可是當天色漸漸暗下來,林逸南帶着一身的疲倦出現在她的面前時,陸之遙不由得愣住了。這樣疲憊不堪的他,倒是很少能見到的。
“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陸之遙輕啓朱脣,低聲問道。
林逸南看了陸之遙一眼,緩緩搖頭,和她視線相對,說道:“餓了,去吃飯吧。”
陸之遙沒再說什麼,跟着林逸南出了屋。不時的側眸去打量他的臉色,陸之遙發現,林逸南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真的是比自己高明太多。因爲從出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沒在他的臉上看到類似剛剛在屋內的那種神情,讓她不由得以爲一切都是錯覺,是她自己想多了。
吃完晚膳,兩人還沒來得及說太多的話,就被不請而來的林逸翔給打斷了。
陸之遙細細的觀察着林逸翔的模樣,莞爾一笑,對林逸南說道:“我回房等你。”
林逸南脣角微揚目送着陸之遙離開,而後又轉頭看向林逸翔,問道:“來找我有什麼事?”
“你倒是過得悠閒。”林逸翔也把視線從陸之遙的身上收回,看向林逸南問道:“父皇下旨封我爲王一事,你可知道?”
“知道,怎會不知道。你來就是爲了這個?”
林逸翔看不慣林逸南臉上的笑意,皺了皺眉頭,問他:“父皇難道就無意給你個封號?”
“這就得去問他了,皇上的心思,哪是咱們能隨便就猜到的。”林逸南似乎對這件事情並不怎麼在意,可這也僅僅只是他的態度,卻不知太子等人因爲這事,而惱到了什麼程度。
“你確定這件事情與你沒有關係?”
林逸翔並不相信林逸南的話,實際上自從他執意娶陸之遙,並且兩人成親之後,林逸翔就一直覺得事有蹊蹺,只是一時間從林逸南的身上發現不出什麼睨端罷了。八皇府人手雖少,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就潛的進來,並且在這裡窺探一番的。林逸南身邊的那幾個高手,是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被找來的,林逸翔都不知道。好像一夜之間,他身邊就多出了那幾個人,又好像從一開始,他們又都在一樣。
“封王封地,逍遙快活,你以爲這樣的日子我不想過?”林逸南正色看向林逸翔,反問道。“你今天若是來興師問罪的,那恐怕從我這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你現在是親王,比我這個小小的八皇子權位要大的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和你互換一下,也省的皇后和太子整日嫌我礙眼,總是派人來打探我的心思。”
林逸南話中的嘲諷之意,林逸翔怎會聽不出來。他定定的看着林逸南,半晌之後,慢慢輕笑出聲。
“你真是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林逸翔站起身來輕聲開口,低頭看着林逸南說道:“這件事就算我不多問,太子也早晚有一天會找上你的。”
“那就多謝皇兄關心,等太子來了,我再想應該如何去應對他。”
林逸翔從林逸南口中打探不到一絲有用的消息,從他的臉上更是看不出他的態度。走出房間,林逸翔就看到了院子裡的陸之遙。對上陸之遙偏過來的視線,林逸翔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林逸翔臉上熟悉的笑容讓陸之遙垂下了眼簾,聽着林逸翔從自己身邊走過的腳步聲,陸之遙在他走遠之後,纔開口對已經站在她身後的林逸南說道:“你好像讓他不太開心。”
“你想讓我把他哄的高高興興再離開?”林逸南輕挑眉端問道。
“那不開心的就會是我了。”陸之遙回眸看他,“可是,你現在好像也不太開心。”
陸之遙看出了林逸南眼底隱藏的情緒,轉過身子直視着他,猜測的問道:“七皇子來找你,是問封王的事情?”
林逸南沒有回答可也沒有否認,和陸之遙雙雙回了房間,林逸南不喜不怒的表情,讓陸之遙盯着看了半天。
“想什麼呢?”林逸南擡眸去看陸之遙探究的視線,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聲詢問。
“我在想,皇上究竟是喜歡你這個兒子,還是不喜歡。不立你爲太子,也不封你爲王,越想越覺得……”陸之遙說着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有些話只適合在心中想,若是說出來被有心人聽去,就會壞了大事。
“覺得什麼?”林逸南饒有興趣的看着陸之遙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好奇她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麼。
“當我什麼都沒說過。”陸之遙討好的衝着林逸南笑道,並不敢輕易就將心中所想告訴他。
“但說無妨,我不怪你。”林逸南引誘着陸之遙說出她的心思,“你是覺得,皇上對我這個兒子,不太厚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陸之遙愣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遲疑的看着林逸南說道:“總覺得皇上是在拿你當靶子用,既能牽制太子一派,可也不見要將皇位傳給你的意思。”
林逸南聽着陸之遙的話,忽然微微一笑。她的感覺和猜測,是沒錯的。夏萊國的皇位,他不可能得到。就算他去奪,林雲龍也不可能給他。因爲他身上,有着前朝餘孽的血統,這對於這一朝的皇帝而言,是大忌。
林逸南的娘當年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進了宮。好在皇上對他們母子還算不錯,可是最後他們也還是沒有什麼好的結果。
愛江山,也愛美人。這對於高高在上的皇上而言,不是什麼錯。林雲龍錯,就錯在他能在滿朝文武大臣面前護的住那個人,卻沒能在那些美人手上救回她的性命。
往事歷歷在目,直到今日,林逸南還能想起那一天,她在臨死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她這一生都在惶恐不安和後悔中渡過,她曾努力的住進那深宮大院,也曾日夜想要離開那個讓人恐懼的地方。
她在臨死前叮囑過他和林逸翔,叫他們萬萬不可打皇位的主意,只要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就是再好不過的了。林逸南在小的時候,還是住在皇宮裡。那時他問過她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她說,在外面可以呼吸到比宮裡乾淨的多的空氣,可以遇到比宮裡心善的多的好人,可以做他不敢在宮裡做的事情,也可以遇到不論原因一心待他的夫人。
幼小的林逸南還不懂她那些話的意思,只是經常會聽她呢喃的講,在江南,能和一個人攜手到老是很幸福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林逸南還隱約的能夠感受的到,在那個時候,他們母子的處境究竟是有多麼的難堪。南宮家的勢力過於強大,皇后南宮柳熙也因爲她的美貌而處處刁難算計。身邊的大多數奴才都被皇后買通,所以很多時候她能做的,只是在窗前發呆低語,或是抱着他,和他說些他還聽不明白的故事。
“葉家,蔣家,還有太子一派的很多大臣,皇上都是有意要除的。”林逸南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緩緩開了口,對陸之遙說道:“我與皇上之間,只是一筆交易而已。我作爲幫他牽制太子的棋子,他給我足夠的空間不再讓我住進那毫無生氣的皇宮。我娘是前朝餘孽的女兒,所以是輪不到我或者是林逸翔來繼承皇位的。”
陸之遙安靜的看着林逸南,聽着他口中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她很認真的盯着他看,可是從他的臉上,他的眼中,她卻沒有看到一丁點的埋怨和後悔。
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陸之遙很清楚那種被親人所利用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曾經她是夏瑤,她被那麼多的人捧在手心上,寵她慣她。所以當她親自選擇的那個人背叛了她利用了她的時候,她幾乎要被那種痛撕裂身心。後來她是陸之遙,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對於整個陸家的無用。想身邊的人對自己好一點,都要去努力證明自己對他們是有利可圖的。
這種感覺讓陸之遙既無奈又心寒。短短的幾個月,她已經對那種生活厭煩到極端。而想想現在的林逸南,他這麼多年,一個人,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太過於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知道什麼是能碰的什麼是不能去摸的。被親生父親威逼利誘,在條條框框中生活了那麼久,他是真的心如死灰,還是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過這種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