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明亮的光線令她非常不適,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眼前是一個陌生的房間,但卻奢華至極。
這是哪裡?
腦海裡閃着一些些零碎的片段,灰暗的包廂,清脆利落的碰杯聲,粗獷的男人的身影,酥麻的女人喘息。原本以爲是夢,可身上的疼痛告訴她,這不像是夢。
轉頭看了看身邊,偌大的牀上只有她一人,她猛然坐起來,雙手撐在牀上,好痛,哪裡都痛,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醒了?”忽然,一個好聽的男人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回想。
安小冬怯怯地擡起頭,詫異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是一張極其好看的臉,精緻的五官,懾人的眼神,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露出他那精煉的六塊腹肌。
她本能地縮了縮,揪着被單,生怯地看着他,“你……你是誰?”難道媽媽真的把我賣了?不會的,虎毒不食子,媽媽再缺錢,也不會把我賣了的,我是她女兒啊。
葉柯皺了皺眉頭,他應該動作快一些趁她醒來之前就離開的,那就不用面對這麼尷尬的情景了。
迷迷糊糊走向門口,卻被忽然閃出來的一個身影撞到了,葉柯甩了甩頭,一看是一個小姑娘,連忙將她拉起來。
安小冬喝得很醉,她看到母親朱巧珍拉着那個她稱作李叔叔的人去了旁邊,好像在討價還價,她心想不妙就扶着牆走了出來,卻被人撞倒了。
“帶我走,帶我走……”死也不想被那個醜陋的李叔叔糟蹋。
如果是平時,葉柯一定會說,走開,本大爺不是慈善家,可是現在,他喝了下藥的酒,他說:“小丫頭,帶你走你可就是我的了。”
小冬站不穩,一個踉蹌跌在葉柯的懷裡,葉柯輕而易舉地攔腰一抱就將她抱走了。
葉柯頓在原地,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看這丫頭,好年輕啊,小身板小骨架,還是個處,大概還未成年吧,該死的夜店,販賣毒品,還把未成年人放進去,真是早該被查封了。
看他糾結的眉頭,小冬更加害怕,幾乎快哭了,扁了扁嘴巴,問:“這是哪裡……”
“南柯大酒店。”葉柯如實回答,還鬼使神差地補上一句,“總統套房。”萬一這丫頭告他,那他葉柯的一世英名可就毀於一旦了,還是擡舉些好,總統套房啊,若不是攀上他葉柯,這個單薄的女娃恐怕一輩子都享受不起這等待遇。
安小冬拉了拉被單,將身體整個包住,她左看看右看看,泛紅的眼眶裡面全都是淚水,“我媽呢?”
完了,找媽媽了,果真還是孩子哪……葉柯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昨晚那麼嬌嫩緊窒的感覺,令他貪戀了好久,都怪那家夜店!
“你媽……是誰?”
安小冬眨了眨淚眼,她媽是誰?她媽是一個舞女,懷上孩子的時候就被拋棄,生下孩子養了五年,又因爲無力撫養而將孩子扔在了安家的門口,她的媽媽,把女兒當成商品,爲了錢就給賣了!想着想着,小冬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葉柯生平看到女人的眼淚就煩,“誒誒誒,你別哭啊,少來這套,昨晚是你情我願的事,我沒逼你!”他可記得清楚,是她要他帶她走的,女人要男人帶她走,還能有啥事?更何況又是那種地方,所以怪不得他。
說着,他轉身走到牀尾,從褲袋裡拿出錢包,將裡面所有的現金都拿了出來,“諾,我就這麼多,四五千吧,你要是嫌不夠,拿了卡再去取,你要多少取多少!”
他有些歉疚,但他從來不會表現歉疚,若不是看在她還小的份上,若不是看在他確實被下了藥一時糊塗的份上,若不是看在,她還是處的份上,他連一句客氣的話都不會和她說。
一大摞錢放在牀上,小冬捲起被單擦了擦眼淚,這算什麼,當人白癡是吧?
“我不要!”她用腳一踢,將錢全部踢到了地上。
葉柯惱怒地瞪着她,“那你想幹什麼?”要是敢去報警胡亂指控我,我把你扔去非洲當難民。
小冬咬着脣,她不想幹什麼,她只想眼前這個男人趕緊閉上眼睛,好讓她離開,這個男人不是李叔叔,也肯定跟李叔叔是一夥的,被親生母親賣了,她能到哪裡訴苦去?
至於她撞到他,並讓他帶她走的事情,她早就忘了。
“你滾開,我不想見到你。”
“你說什麼?”葉柯不可置信地問,他以爲她會說什麼話威脅他來着,“丫頭,別自作聰明瞭,激將法不好用。”
說着,她從牀上一躍而起,用被單甩向葉柯,正當他像蜘蛛俠一樣揚手四抓的時候,她撿起地上自己的衣服,快速跑進了浴室。
葉柯扯下被單,只看到一個花白白的小身子,一閃就躲進了浴室,那小屁股上還有兩隻大手印,他舉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咳咳,那不就是他的手印麼。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小冬極力忍住眼淚,那紅紅斑斑一塊一塊的,脖子上肩膀上背上到處都是,那人簡直不是人,是狼啊!
洗了個澡,穿上衣服,雖然那件t恤的領口有些撕破了,但總好過沒衣服。
再開門出來時,葉柯也已經穿上了衣褲,他很高,小冬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他很帥,一不小心就看入眼了。
我呸,現在可不是看帥哥的時候!小冬一咬舌頭提醒着自己。
真是稀奇,他還沒說以後各走各的誰也別礙着誰,她倒是先說了——以後咱們兩清。
那天,小冬在地鐵口遇見了久未見面的朱巧珍。
“小冬,媽媽欠了高利貸很多錢,要是連你都不幫我,我就真的沒命了。”
“媽,你又賭錢是不是?我沒錢,我在安家根本拿不到一分錢。”
朱巧珍拉着剛走出地鐵站的女兒,她知道小冬每週五放學回家走的路,她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個小時,“小冬啊,媽知道錯了,媽只是一時手癢,小冬,媽不是要錢,只要你幫媽媽做一件事就好,就一件事。”
看着哀求連連的母親,小冬心裡也狠狠地抽着痛。這是她的親媽,雖然上了年紀,但雙眸間的魅惑還是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
十九年前,朱巧珍可是城裡最出名的交際花,自從結識了安世達之後,退出了交際圈,不久便有了身孕,她一心想嫁給安世達,一心想有一個安穩的家。可不想,安世達家裡有妻室,岳父家裡又是有名望的財團,他又怎麼會棄了大好前程跟一個舞女生活呢?
“媽,你別叫我偷錢,我偷不到,在安家我只是一個下人,沒人把我當小姐,我偷不到任何東西。”小冬很是心煩,對於母親三天兩頭像吸血鬼一樣的壓榨,她真的無能爲力,不甚其煩。
“不,小冬,媽沒叫你偷東西,是這樣的,媽有一個多年的好朋友,生意做得挺大,媽邀了他去店裡喝酒,想問他先借點,媽就想你也一起去,多個人多張嘴,他愛熱鬧。”
“我又不會喝酒,而且我社團裡還有活動要忙的,沒時間。”
“小冬,就當媽求你了,我們十幾年沒見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麼落魄,有女兒陪着總說得過去些,小冬……”
衆目睽睽之下,朱巧珍跪在小冬面前,口口聲聲說着幫幫媽媽,幫幫媽媽,小冬拒絕不了。
她還記得,朱巧珍口中說的那個朋友,四五十歲,膘肥的身體,滿臉的橫肉,母親讓她稱人家“李叔叔”。
李叔叔給她夾菜,還問她學習情況,她是一點戒心都沒有,是朱巧珍,說什麼母女倆很難得才見一面,連小冬的成年生日都沒趕上,就趁此機會慶祝慶祝,於是,給她倒了第一杯酒。
之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只記得朱巧珍拉着李叔叔去了旁邊,周圍很吵,他們以爲小冬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小冬就是聽到了,在音樂聲的間隙,她聽到了。
“李哥,我女兒還是黃花大閨女,你可得手下留情一些……”
“李哥,你把借條還給我,人你立刻帶走。”
不管那人是不是李叔叔,她都被人糟蹋了……
她身上那唯一的五毛錢,至少換回了她的一些尊嚴吧,她可以有理由說服自己,昨晚發生的事情,並不全是媽媽所爲。
沒有錢,這地鐵也坐不了,只能步行回家,身體很是疲憊,可再疲憊,也得回家,不然,她沒有地方可去,至少那個家,是一片遮雨地,即使一點都不溫暖。
回到家,小冬大汗淋漓,又累又渴,看到安妮正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着冰,她真想嘗一口啊,看着更加覺得口渴了,雖然她知道冰淇淋並不解渴。
安妮見到她,冷眼白了她一眼,然後朝裡屋喊:“媽,安小包回來了!”
安妮一向都喊她安小包,因爲她就像包子一樣,總是蜷縮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拿她出氣她連個屁都不會放。
文清芳從裡屋走出來,皺着眉頭說:“小冬,你去哪裡了?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不是跟你說了今天阿芬請假,家裡的衛生要你幫忙打掃一下嗎?你就這麼不情願?”
“不是的媽,我這就去打掃。”她不是一大早出去的,而是一夜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