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媽媽走得好累,你先下來,讓媽媽休息一下好嗎?”
“嗯。”小冬下來,站到路邊一家人門口的臺階上,只有臺階上纔沒有那麼溼。
朱巧珍蹲下來,半個身子都在傘外,頭髮上已經全溼了,她摸着小冬的臉,親吻着她的額頭,“小冬啊,乖乖地呆在這裡,媽媽去對面買糖給你吃。”
“嗯,媽媽我要吃大白兔。”
“好,等着,媽媽很快就回來。”
可是,這一等,就等了十三年,直到她出嫁都沒有等來媽媽買的大白兔。
她還記得她十二歲的時候,才下公交車,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媽媽媽媽,你來啦,帶我回家,我不要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大媽好凶,大家都不喜歡我。”
朱巧珍面有難色,厚着臉皮笑了笑,“小冬啊,你有沒有錢?媽媽我……兩天沒吃飯了。”
突然,手術室的燈暗了,穿着藍色戰袍的醫生開門出來,小冬的思緒瞬間拉回來,抹了抹眼淚站起來,“醫生,啊……”蹲久了一下子站起來,眼前忽然一黑,頭暈得很。
醫生連忙扶住她,“小姑娘,小姑娘,沒事吧?”
“沒事沒事,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放心吧,總算是穩住了,她沒有大礙。”
小冬一下子淚流滿面,拉住醫生的緊緊不放,“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謝謝……”或許醫生不知道,他不單單是救了一箇中年婦女的命,更是挽救了她一生的信念。
病房裡,朱巧珍戴着氧氣罩,閉着眼睛睡着,不知道有沒有做夢,在做什麼夢。
小冬靜靜地坐在牀邊,低頭看着醫院的費用單,手術費、住院費、護理費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要好多錢,而且住院費還只算了一天的。
“一、二、三、四、五……”她用手指點着,默默地數了一遍,總共要五萬八千六百七十七塊七毛錢,坑爹的,最後的零頭都不肯免去,我哪裡去弄這麼多錢啊。
回安家去借,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安世達是一個妻管嚴,而文清芳最好朱巧珍死掉,怎麼會出錢相助,不如,去找葉柯試試?
早上天矇矇亮,小冬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她有鑰匙,輕輕地開了門進屋,並不想吵醒葉柯。
她還沒有想好問他借錢的理由,說要買新的網球拍麼,可這錢也不夠啊,說要交下學年學費麼,呵,葉柯又不是傻子,他纔不會上當。
葉柯睡得淺,外面一有聲音就醒了,他連忙出去。
反倒是小冬嚇了一跳,她乾笑着說:“把你吵醒啦,不好意思,呵呵。”
葉柯看着她,慢慢地走近,“你同學很嚴重嗎?”瞧她,雙眼浮腫,眼窩裡都有黑眼圈了,臉色也不好,整個人像是鬥敗的公雞,精神萎靡。
小冬低着頭,怯怯地說:“她……還行……”
“你怎麼了?”葉柯還是擔心着,小丫頭怎麼一副害怕的樣子。
“沒事沒事,我上個廁所。”她搖着手,很沒骨氣地躲進了洗手間。
葉柯上前敲了敲門,“安小冬,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別躲躲藏藏的。”臭丫頭,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擔心你嗎,小小年紀就這麼不坦誠,長大了還得了?十八,也不小了吧!
小冬開了門,探着頭出來看他,他很高,她得仰起頭才行,“葉大少,跟你說件事,但你不許問我爲什麼。”
“爲什麼?”
小冬一撅嘴,委屈地說:“你要問,我就不說了。”
“好好好,我不問,那你說吧。”葉柯簡直要瘋了,跟一個小孩子講話,非得用這麼幼稚的對白麼?
“我……我……你借我六萬塊錢好不好?”
“幹嘛用?”
小冬一皺眉,“你答應了不問的。”她一縮腦袋想要關門。
葉柯立刻伸手撐住,另一隻手還快速鉗住她的後脖頸不讓她逃進去,“我答應不問‘爲什麼’,可是現在我問的是‘幹嘛用’,不一樣。”
真雷人,堂堂明業集團總裁,竟然跟一個小丫頭玩起文字遊戲來。小冬錯愕地擡眼看着他,看得他也怪不好意思的,“我知道我很帥,但不準這麼看着我。”
我噗,吐血啊,深受內傷!
“你一定要問的話,我就不借了。”小冬擡起頭,渾身都充滿了骨氣,她雖然有求於人,但還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一聽說她不借,葉柯心裡微抖了一下,果然,自尊心強不強大跟年紀是沒有關係的,瞧這小丫頭,骨氣還傲人得很呢,六萬而已,一頓飯的事。
“你過來!”葉柯轉身走到書房裡,從書桌裡面拿出一張卡。
其實,這張卡早就辦好了,就是爲她準備的,既然是他的妻子,給她錢花是應該的,更何況她還是學生,又沒有經濟來源,平常吃飯開銷什麼的,總得用錢。
一個家庭,經濟收入決定家庭地位,葉柯無疑掌握着家裡的生殺大權,本來他是想等她開口要生活費的,她沒錢了要吃飯自然就要開口,可是小丫頭從未開過口。
這一點,他真是小瞧了她。
今天她一開口就要六萬,還說明了是“借”,她一定是有急用纔會開口的。
瞧瞧瞧瞧,他娶了一個多麼驕傲的小女子啊。
小冬呆在門口不敢進去,葉柯不耐煩地說:“進來啊,還要不要錢了?”
“要要要。”她踩着小碎步跑進去,剛纔的頹廢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喜悅。
到底是年輕啊,再累也不會忘記了笑,她的青春活力全都展現的臉上了,葉柯看着也高興。
“這是給你的卡,你以後需要花錢,可以直接取卡上的,密碼是xxxx,記住了。”
小冬接過卡,高興地跳了起來,“謝謝葉大少,葉大少你真好。”說着,她忽然圈住葉柯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真的真的非常感謝你,我取完錢立刻還給你,我還可以打借條,不過期限……得長一點,反正你也不缺錢花。”
葉柯笑了笑,重複道:“這是給你的卡,也是給你的錢,不需要打借條,不需要還給我。”
小冬似懂非懂地說:“啊?”看着葉柯認真點頭的樣子,她忽然又問:“有什麼陰謀嗎?”
“安小冬,你是我老婆,你又沒工作,只好我養着你了,不然我怕你去告我虐妻。”
小冬忽地臉紅了起來,倒退了兩步,不好意思地說:“呵呵,既然你非要給我,那我就勉爲其難收下了,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花錢的。”
葉柯心裡一陣無語,敢情還是他逼着她花他的錢啊。
“葉大少,我上課去了。”不等葉柯迴應,小冬拿了卡,轉身就跑出了家門。
書房裡的葉柯也沒急着叫住她,而是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小妻子主動親他,這感覺,挺不錯。
雖然葉柯給了她一張卡,但小冬是絕對不敢亂花錢的,萬一哪天他們離了婚,萬一葉柯小氣得讓她還錢,她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所以,她就取了六萬塊錢,除去醫藥費的錢,其他的都給了朱巧珍。
“媽,我已經把醫藥費交了,醫生說你至少得休息三個月,這一千多塊錢你拿着,你請看護也好買補品吃也好,反正我只有這些錢,我也是問別人借的,你嫌少我也無能爲力。”
“媽,如果你不想死得那麼早,就把賭博給戒了吧,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就算你把我賣了,也不值錢,所以以後你別再打我的主意。”
“媽,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要上學去了。”
小冬幾乎是低着頭說完這些話,也是低着頭走出病房的,看也不看前面,就一個勁地往前面走,她雙手緊握成小拳,給自己打氣一定不能哭。
是的,她無法原諒母親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但是又不能眼睜睜看着母親被人活活打死,她心裡矛盾着,她對這個母親,是恨的,可若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朱巧珍躺在牀上,手裡緊緊拽着小冬給的錢,眼角的淚,劃過太陽穴又流進頭髮裡,她微微張啓嘴巴,輕聲說:“女兒,媽媽對不起你……”
課堂上,組織行爲學的老師正在講臺上講課,老師是絕對的聰明絕頂,所以大家都在背地裡稱呼他爲“地中海”。
地中海不但是聰明絕頂,還有兩片精力旺盛的嘴脣,一直在講講講講講,說是掃機關槍吧,沒有那麼大的威力,說是催眠曲吧,又沒有那麼溫柔,以至於課上了一半,人也溜走了一半。
“好,我們現在來點名。”
哇靠,太陰險了,這個地中海絕對是老師中的極品,公雞中的戰鬥機。
剩下的同學起鬨着,但大多都是慶幸自己沒逃課,唉,幸災樂禍,這幫人啊,都好這口。
雲朵逗趣着說:“老大,你真有先見之明啊,幸好你沒走,不然我肯定也走了。”
小冬跟着笑笑,說:“我以後不會再逃課了。”
“啊?”雲朵以爲自己聽錯了。
“以後,我要好好學習,不逃課,不早退,不掛科,四年後我要順利畢業。”
雲朵汗顏,老大一定又在家裡受什麼氣了,每回都這樣,唉!
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像剛出籠的小鳥一樣,一窩蜂地涌出了教室。
冤家路窄,小冬和雲朵才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從三樓下來的李心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