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戈德里克山谷的投影?”哈利問。鄧布利多愉快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伏地魔的最後一片魂器消失了?”哈利心裡鬆了口氣
“它在那呢,鄧布利多伸出手指着一個方向,哈利嚇了一跳,一個渾身殷紅的嬰兒般的怪物蜷縮在草叢裡,模樣可怕得嚇人。“伏地魔的殺戮咒將它和你一起帶到了這裡,我比你們先來一步,就四處逛了逛。沒過多久你們就來了,老實說,它叫得有點吵,走吧,我們到其它地方去。"
鄧布利多領頭離開了這裡,哈利立刻跟上。
他們走在一條鄉間土路上,兩邊是肆意生長的綠色灌木叢和野花,無人打理,但很茂盛。他們從高處往下走,村莊裡的建築一覽無餘。哈利越發肯定這裡是虛構出來的場景一一他和小天狼星掃墓時見過的更加現代化的房子此刻通通消失了,
鄧布利多手指指向一個方向,哈利驚訝地發現那裡被一片白光覆蓋着。
“那是什麼地方?”他問。
“你知道的,”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你見過很多次。"
哈利看不清白光裡有什麼,但能根據位置大致判斷出來,他瞪大眼睛:“價的家?“
“沒錯,我們將在那裡分開。”鄧布利多沉聲說。
“分開?“
“哦一一很抱歉,哈利,只能你一個人回去。我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我想我會繼續走下去。“鄧布利多說,若有所思地望着遠處的白光。哈利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生命走到盡頭?你,鄧布利多教授,你—一“
“很高興你終於意識到了,我要死了,哦,可能已經死了。”鄧布利多說,他看着哈利瞪大眼睛的表情,笑微微地:“別爲我難過,哈利,是我自己選擇了這個結局,並一步步實現了。我的一生很漫長,也很精彩,尤其是最後一年,彌補了很多遺憾。"
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哈利此時心亂如麻,他鼓起勇氣問:“是一一是因爲我嗎?爲了解決我身上的靈魂碎片。”
鄧布利多停下來,駐足,打量哈利,“當然包括這個原因。“
“我寧願死的是自己。”哈利喃喃地說。
鄧布利多展現出了極大的包容與理解,他勸慰地說:“恰好我也這麼想。而且一一哈利,你是我這麼做的原因之一,即便沒有你我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但如果能順便解決你的問題,對我來說就更划算了。
“可是學校怎麼辦啊?“哈利悶悶地說。
“你忘了?我已經遞交了辭呈,”鄧布利多眨着眼睛說:“米勒娃和菲利克斯會管好學校的。我相信他們能做得很好。"
“提到海普教授一一”哈利突然又想到了一個理由,“他認爲巫師界暴露不可避免,小天狼星和博恩斯女士也認可這個觀點,大家都在爲此準備。“
“你說的很對。”鄧布利多贊同地說。
“只有你能安撫住所有人一一我是說,當消息公開的時候。”哈利直白地說。
“我可不敢擔此美譽,"鄧布利多搖搖頭,“事實上,面對那個未來,我和你一樣無措。菲利克斯、
阿米莉亞,甚至連你都會比我做得更好。"
“我?”哈利驚愕地說。
“是啊,你會容忍巫師虐待麻瓜嗎?”鄧布利多問。
哈利搖了搖頭。
“那反過來,讓麻瓜奴役巫師呢?”
哈利再次搖頭。
“你看,這不就很好嗎?”鄧布利多滿意地說,“記住你此刻的選擇,哪怕這條路走起來並不容易,
但絕不會讓你感到後悔,因爲你在做正確的事。"
哈利有些迷糊,他跟着鄧布利多走進這個有些熟悉的村莊。接着他就發現了‘異常。
“阿不思。”一個繫着圍裙、矮矮胖胖的中年麻瓜女人熱情地打招呼,哈利覺得她的眉眼有點像韋斯萊夫人。
“布倫達太太。”鄧布利多停下來,含笑說道。
“小巴特想到你們家吃飯,他太喜歡魔法了。“女人說。
“歡迎!”鄧布利多高興地說,額頭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阿利安娜很喜歡小孩子,她爲篝火晚會準備了不少節目。”
“唉,我知道,她總是那麼善良,但我覺得太麻煩你們了…”布倫達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從圍裙下拿出兩個蘋果塞給鄧布利多和哈利,“我烤了一些蜂蜜餅乾,晚上讓小巴特帶過去。"
“你太客氣了,布倫達太太。”鄧布利多有禮貌地說,他們分開了,他和哈利繼續往前走。
哈利覺得奇怪,但鄧布利多顯然心情十分愉快,從他身上能感受到那種滿溢的快樂。他咬了一口蘋果,又哼起某種略顯滑稽的鄉村小調。一路上不少人過來跟他打招呼,這些人中既有巫師又有麻瓜,
但他們的共同點是都知道魔法的存在,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路上一個嬉皮士裝扮的男巫倚着圍牆給一羣小孩表演魔法伎倆。
“鄧布利多教授?”哈利聽完了一段完整的曲調,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放下,迫不及待地詢問道:“這些人也是逝去的靈魂嗎?”他清楚記得鄧布利多說過,這裡是生與死的夾縫,理論上,應該只有巫師才能到這裡吧?
“我想不是。”鄧布利多說。
那—”哈利頓了頓,是鄧布利多幻想出來的嗎?
“我剛到這裡時,周圍到處都是迷霧,這樣的環境顯然不適合談話,就在我轉動這個念頭的剎那,它就自動變成這樣了。“鄧布利多說,“可能確實和我有關。“
他們像朋友一樣聊天,鄧布利多談到了從格林德沃那兒看到的預言,“斯基特扮演了重要角色。“
又談到了菲利克斯:
“我看好他一一年輕有爲,不貪戀權勢,而且頭腦足夠清醒。當然啦,他從小就很有主見,有時候我覺得他過於成熟了,我沒辦法像教育你一樣教育他—一隻能用其他人牽制他,比如你,西弗勒斯,格蘭傑小姐,那隻嗅嗅,小天狼星,萊姆斯,納威不知不覺已經有很多人了。“
之後,鄧布利多提到他在魔法部神秘事務司聽到的預言。
“我認爲我是預言中的獅子一輝煌過,但現在已經老去了。我是一名格蘭芬多。“
“爲什麼不能是火鳥呢?”哈利屏住呼吸問,“鳳凰是不死的,是不是?而你有福克斯,也許預言暗示了你會像鳳凰一樣在火中涅,重獲新生…”
鄧布利多笑了,
“哦,哈利,你不能指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會比同時代的年輕人更愛這個世界,我確實夢想過改變它,我把一生中全部的激情、憧憬、狂熱和渴望都留在了那個夏天,留在屬於我的時代。你們比我更有意願讓世界變得更好,而我一一看啊,他們在等着我呢!“
哈利擡起頭,他們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白光所在的地方,他之前什麼都看不到,但現在他的眼睛捕捉到一些人影,那是鄧布利多的父親、母親和妹妹,他們手挽着手,目光溫柔。
“這是真的嗎?他們是真的嗎?”哈利急促地說,他想用這種方式提醒鄧布利多。也許他的家人和之前見過的那些幻象一樣,都是因爲鄧布利多才存在的。
“我知道我將獨自前行,但我不會拒絕在踏入一場新的冒險前,填填肚子。”鄧布利多柔聲說,於是哈利知道,鄧布利多是清醒的,並且決心已定,他目送鄧布利多朝白光走去,朝家人走去。
“祝你健康,哈利。
鄧布利多最後說,隨即白光吞沒了他。
校長辦公室。鏡子裡,菲利克斯看到哈利睜開眼睛,他的臉已經變回自己的樣子。菲利克斯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知道鄧布利多成功了。福克斯發出短促而悲哀的清鳴,菲利克斯站起來,拖着半條殘廢胳膊走到鄧布利多跟前,他似乎睡着了,手上的復活石戒指一閃一閃的,似乎在呼吸。
“咔嚓!"
清晰的碎裂聲。如同一塊黑寶石的復活石表面多出一道裂縫,隨後又是一陣密集的戀察聲,裂紋如蛛網密佈,在某個瞬間,復活石變成了碎片。
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在空氣中匯聚,翩翩起舞,菲利克斯好像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但轉瞬即逝。
鄧布利多的手垂了下來,菲利克斯抓起那隻冰涼的手,放在鄧布利多膝蓋上。
一支魔杖從袖口掉落。
是老魔杖。
菲利克斯遲疑片刻,將魔杖塞回鄧布利多手上,
“哈利。”他轉過身面對鏡子,清析地說。
與此同時,福克斯張開翅膀,回頭看了一眼靜靜坐着的鄧布利多,一頭飛進鏡子裡,悲慼的鳳鳴同時在菲利克斯和哈利耳中響起,哈利掙扎着坐起來,他現在無一處不疼,但聽到教授的喊聲和福克斯的叫聲後,他抓起歪到一旁的眼鏡戴好,仰頭注視着頭頂盤旋的火鳥。
海普教授的聲音彷彿也從整個天空上傳來:
“哈利,鄧布利多把伏地魔留給了你,你能應付吧?"
哈利望向不遠處,伏地魔的手指動了動,馬上就要醒來了。他咕噥說:“交給我吧。”他留在原地,
靜靜看着伏地魔從地上爬起來,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恍然、憎恨,最後只剩下慌亂。
“你僞裝成斯內普的樣子毀掉我最後一件魂器?”伏地魔尖聲說,他抓着魔杖,神經質般地左右張望,對着空氣大喊:“鄧布利多!海普!你們在哪兒?出來!”
哈利望着歇斯底里的伏地魔,垂下眼睛。
“別喊了,這裡只有我。”
“只有你?“伏地魔驚愕地看着他,接着瞬間明白過來,“他們讓你來殺我?你、他們怎麼敢一一”
他突然止住話頭,從哈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絲憐憫。
“伏地魔,你孤身一人,而我背後站着所有愛我的人。”哈利說,但他的話只會讓伏地魔更加憤怒。
“哈利波特!”伏地魔用最怨毒的語氣喊出這個名字。
“湯姆·裡德爾。”哈利平靜地說。
沒什麼好說的了,到了此刻,一切都變得清晰。他們心中閃過同一個念頭:只有一個能活着離開這裡。紅光與綠光相撞,咒語交匯處射出金色的火焰,兩人都拼盡了全力。
鳳凰發出高亢的鳴叫,如戰爭的鼓點,讓哈利信心倍增。紅光徹底壓倒了綠光,將伏地魔的臉映得慘綠,他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懼的光芒,綠光被逼回魔杖,伏地魔的身體僵住了,臉上的恐懼凝聚了。
他的魔杖被拋到空中,打着旋兒朝哈利飛去,但哈利沒有伸出手接住它,而是任由魔杖掉在地上。他凝視着伏地魔,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菲利克斯閉上眼睛。半響他睜開淺藍色的眼睛說道:“你累了,哈利,福克斯會帶着你到校醫院,讓龐弗雷夫人檢查你的身體。還有—一”他遲疑了一下,“先別對外透露鄧布利多的死訊,嚴格保密。
我明天會找時間向你解釋。
眼前的鏡像消失了,菲利克斯待在黑暗中,對他來說,今晚遠沒有結束。他不斷拆解盤踞在手臂內屬於鄧布利多的魔力,符咒被動抗拒着,但在菲利克斯的壓制下只能輕輕顏動。
天邊的地平線泛起一抹灰綠色,這預示着再過幾個小時,黎明就要到來。
紐蒙迦德堡,
一具僵硬的身體被丟進牢房。
格林德沃像是破爛口袋似的重重砸在地上,身體沒有半點起伏,
“他不會死了吧?”一名執法隊成員發出疑問。
接着,格林德沃聽到了鞋子別蹭地面的沙沙聲,一雙腳在身邊停住,接着一根手指探到他鼻子下方。
格林德沃發出淺淺的、勻稱的呼吸。
“暈着呢。"
腳步聲徹底離他遠去,格林德沃靜靜地等待着。門被鎖上了,然後是一陣“滋滋”聲,那是牢房的防禦魔法啓動的聲音;之後腳步聲和說話聲都變得微弱了,但他一直等待着,他屏住呼吸,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迴音—終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大門關上的動靜。
格林德沃眼神空洞地擡起頭。面前空無一人。
他例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隨後發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在狹窄的牢房中迴盪,最後竟然乾嘔起來。他咳嗽着,乾嘔着,表情痛苦萬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終於一一顆帶血的窺鏡被嘔出來,在地上滴溜溜轉專動。
“謝謝你的善良,隆巴頓,沒有毀掉那根頭髮。"
格林德沃聲音沙啞地說,他從懷裡取出那本《詩翁彼豆故事集》,放在最角落的位置,現在不是翻看它的時候。他返回來,從地上拾起窺鏡,窺鏡中涌出絲絲縷縷的魔力,接着,魔力變成了熊熊然燒的藍色火焰,將他點成一隻燃燒的火炬,
牢室裡傳出壓抑的痛苦的啤吟。
不知過了多久,藍色火焰中傳來低沉的唸咒聲,一隻藍色火鳥騰空而起。
今晚註定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