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宛妃上

175、宛妃(上)

看這情勢,沈珂只怕真的不知情,想到再次面臨小產的樑惠君不知怎麼樣了,蘇玉妍只覺心裡一陣難受,不由得秀眉一豎,將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這個陸婧,才一進宮就讓惠君小產,等她羽翼豐滿之時,還不知會怎樣糟踐惠君!既然賜妾之事你事先並不知情,只怕也未必是什麼好事了!”

沈珂心裡微定,當下便道,“你說得不錯,梁氏身爲皇后,一向又聰慧過人,不過短短數十日竟遭人暗算導致小產,而且這消息還瞞得跟鐵桶似的,我們竟連半點風聲也沒聽到……這陸氏的手段便可見一斑了……”

“惠君現在,指不定有多難過!”蘇玉妍想到樑惠君初次小產的難過,心裡更是堵得慌,“不行,我得進宮去看看她!”

“嗯,是要進宮看看。”沈珂沉聲道,“我明天就陪你去。一來進宮謝恩,二來也見見姐姐。”

謝恩是必須的,去見沈瑋自然也是方便從她那裡打探消息。蘇玉妍自是不會反對,當下便點頭應道,“好,明天我們就進宮。”

屋裡的氣氛因爲討論這件事而由尷尬轉爲融洽。

飯後,雙珠幾個進來收拾已畢,柳紅便送了熱水進來侍候。

洗漱已畢,沈珂伸手取過案上的一本書,坐在燈下看了起來。

蘇玉妍則取拿過針線籮裡尚未繡完的夢姐兒的披風,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災厄降臨最新章節。

屋裡顯得十分寂靜,微黃的燭光閃爍不定,讓人心裡微微有些不安。

良久,蘇玉妍才擡起眼瞼睨了沈珂一眼,淡淡說道,“這個時候。爺不去碧波苑麼……”

“妍兒……”沈珂伸手攬過她的細腰,沉聲說道,“這個時候,我哪裡都不想去,只想留在這裡。”

“爺……”蘇玉妍微微掙扎了一下。

“都這麼晚了,我們還是早些歇息吧!”沈珂俯身在她臉上輕輕一啄,隨即將她攔腰抱起。

燭臺上的燭光隨着沈珂一陣風似地走過撲閃了幾下而熄滅,不久,便傳出細細的喘息。

窗外月色清朗,月光正好。屋裡纏綿悱惻,春色無邊。

……

次日大早,沈珂便去上朝聽政。蘇玉妍也早早起牀,才洗漱停當,雙珠就把夢姐兒送過來餵奶。

夢姐兒才吃完奶,就聽門外小丫頭來報,“……碧波苑的兩位宋姨娘過來給少夫人請安了。”

蘇玉妍細眉一皺。旋即吩咐小丫頭請她們進來。

只聽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就見宋氏姐妹相繼出現在門口,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兩人就已緩步進屋。

數月未見,宋清霜姐妹倆人更是出落得風韻有致,兩人臉都帶着甜美的笑容。進門便躬身向蘇玉妍行禮。

蘇玉妍淡淡瞥了兩人一眼,隨即微微擡手,“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禮了。”說着又讓雙珠搬了錦杌給兩人安座。

待兩人坐了,秋蕙又上了茶,蘇玉妍這才笑道,“……我們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面了吧?再想不到,竟會在這裡。以這樣的身份相見。”

宋清霜臉上的笑容不變,卻微微垂下眼瞼。“……我們也想不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跟你見面。”

宋清雪眼裡微光一閃,便接了姐姐的話茬,“……是啊,世事難料,看來,我們還是跟玉妍妹妹……哦,是跟少夫人有緣。”

有緣?蘇玉妍心裡不禁冷嗤一聲,嘴裡卻不鹹不淡地說道,“是啊,我們還真是有緣……你說,我現在是該叫你宋表姐呢,還是宋二姨娘好?”

此言一出,宋氏姐妹不禁微微色變。在她們的印象中,蘇玉妍一向是老實本分息事寧人的人,想不到婚後竟變得這麼伶牙利齒起來了?宋清霜心裡微忖,臉上便露出示弱討好的笑容來,“……我們知道玉妍妹妹心裡不舒坦,可此事,實在怪不得咱們,一切都是堂祖父做主,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宋清雪見姐姐轉了風向,也跟着見風使舵,“是啊,我們姐妹寄居在堂祖父家裡,唯堂祖父之命是從,他的話,我們又怎敢不聽呢?便是知道玉妍妹妹會覺得尷尬,卻也無可奈何……”

原來竟是武賢伯在從中作梗!當初武賢伯夫人就想到宋清霜姐妹硬塞給沈珂,暗地裡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卻終是功虧一簣,如今蘇玉妍嫁進定遠侯府,卻沒給武賢伯府帶來一絲半點的好處,也難怪武賢伯及夫人會想出這樣一招來。不過,就算他想到宋氏姐妹?塞給沈珂,卻又怎麼能讓身爲皇帝的趙宥言聽計從呢?

蘇玉妍微微沉吟,便淡淡一笑,“你們的苦衷,我也能理解。可我卻想不明白,這世上有那麼多的未婚男子,外祖父怎麼就偏偏讓你們嫁給沈珂作妾?放眼昌寧,比沈珂年輕有爲的未婚男人多了去了,你們又都是才貌雙全的美人,什麼樣的男人配不上?怎麼就偏偏給沈珂做了妾?你們不覺得委屈,我倒替你們不值丹心鐵血!”

雖說沈珂儀表堂堂,身上又有當今聖上嫡親舅父的光環,但嫁給他做妾室,就算是聖上賜的貴妾,終日錦衣玉食的養着,也終究比不得做一般世家的正經夫人。試想想,就連自己生的兒子都要叫主母爲娘,只叫自己姨娘,這將是何等的尷尬與不堪?

宋清霜與宋清雪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宋清霜接了話茬,“……我們雖是正經的嫡女,卻又哪裡跟少夫相比?您好歹還有個名揚天下的書癡父親,還有武賢伯這個外祖,而我們……父親雖是當地的秀才,卻手無縛雞之力,外祖更是雙目失明的算命先生,要不是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父親也不會把我們送到昌寧來……”?想是提起了傷心往事,兩人都微微垂首,宋清雪更是顯出十分傷感的模樣,還適時拿出手帕在眼角揩了揩。

這要是放在未嫁前的蘇玉妍,早被感動得涕淚橫流了,不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了。她冷冷地睨了宋氏姐妹一眼,緩緩說道,“好了,別再提那些傷心往事了……你們還沒吃飯吧,要不,就留下來一起吃?”

通常世家,姨娘是沒有資格跟夫人同桌吃飯的,放在那些禮俗嚴格的家裡,往往是老爺夫人吃得歡實,姨娘們則站在身後佈菜盛飯,等老爺夫人們吃過了,她們才得以上桌吃些殘羹剩飯。宋清霜姐妹雖不是大家出身,但在武賢伯府也呆了整整兩年,耳儒目染的自是對這些規矩有較深的瞭解,加上臨出閣前夕,武賢伯夫人親自指導點撥,她們就是再愚笨,也不敢跟蘇玉妍同桌吃飯。所以,宋清霜便微微一笑,“少夫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您且吃飯罷,我們就先告退了。”說罷便攜了宋清雪的手朝蘇玉妍福了一福,便欲退出屋去。

“且等一等。”蘇玉妍道。

宋清霜隨即轉過身來,問,“不知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你們雖是姨娘,但到底我們也算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如此拘謹多禮了。”蘇玉妍微微一笑,“因爲事先不知道你們要來,也沒來得及收拾屋子,碧波苑因是常年空置着的,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或是有什麼需要,你們儘管讓下人來告訴我就是。”

“多謝少夫人關心,碧波苑裡的一切都收拾得十分妥當,眼下也並沒有什麼需要……”宋清霜面帶微笑,看不出什麼異樣。

“那我就放心了。”蘇玉妍也微微一笑,“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兩人便轉身而去。

出了蘭亭居的院門,宋清霜才輕聲說道,“原以爲妍姐兒是個怯弱的性子,想不到我們才進門,她就給咱們來了個下馬威!”

宋清雪朝左右掃了一眼,不見人影,這才接了話茬,“誰說妍姐兒是怯弱的性子?那外間怎麼傳的,你難道竟忘了麼?”

“武賢伯不是說,外間傳言也不可盡信嘛!”宋清霜反駁道,“再說了,當初妍姐兒在武賢伯府是,便是在下人跟前也是和顏悅色的,這樣溫良的性子,又怎麼會是悍婦妒婦呢?”

“那個時候,她母女二人在昌寧無依無靠,她若不小心翼翼夾着尾巴做人,又怎麼會謀劃到沈珂這樣的男人?”宋清雪低聲說道,“人心隔肚皮,咱們還是小心爲上。”

“要依我說,此事,終是有些不妥。”宋清霜也壓低聲音,“外間傳言沈珂是放蕩不羈的花花公子,我們倆人雖算不得如花似玉,到底也並不比妍姐兒差太多,他卻對我們視而不見……你說,那陸婧說的,到底可不可信?”

“別再陸婧陸婧地說了,人家現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宛妃娘娘!”宋清雪輕“噓”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她沒做成沈珂的平妻,如今把咱們弄到這裡,誰知道她安的是什麼心!”

“你小聲點。”宋清霜飛快地朝左右看了一眼,“不管她安的是什麼心,事已至此,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