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圈套下

188、圈套(下)

沈珂看到宋清雪這副模樣,也覺心中不忍,不由得彎下腰去,輕聲說道,“你且好生休養,好生按太醫的方子吃藥……太醫說了,並沒有大礙。”

宋清雪頭一回看到沈珂如此關切地看着她,只覺得便是立時死了,也是值得的。當下便無力地點了點頭,啞着嗓子道,“爺肯來看妾身一眼,妾身已經知足了,便是這病好不了,也沒什麼……”

“妹妹……”宋清霜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便撲到牀邊,哽咽着說道,“你這不是好端端的麼,怎麼竟說起這樣的喪氣話來了?爺這不是來看你來了麼?你有什麼話想要跟爺說的,就只管跟他說……” 蘇玉妍不讓她有機會在沈珂面前表現,她只能認栽,如今宋清雪這個模樣,自然能獲得沈珂的憐憫,一定要讓她好好抓住這樣的機會,否則,錯失良機,再想要與沈珂接近,那就真難了。

宋清雪又怎麼會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眼見了這好不容易出現在眼前的機會,不用她提醒,也自會好好把握。當下便微微掙扎了兩下,脣邊掛起一絲苦笑,“……爺……”說了一個字,便覺得呼吸不暢,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就算知道她們姐妹用了苦肉計,蘇玉妍看着宋清雪這樣,也覺得心裡有些難過,便柔聲說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跟爺說吧!”說罷,又用手輕輕碰了碰沈珂的胳膊,接着便轉身出了臥房,有意給他們留下單獨說話的機會。

雙珠和柳紅對視一眼,遂也跟着出來。

雙珠雖然人跟着出來了,但心卻還留在屋裡,眼睛仍不時瞟向裡間,嘴裡還小聲嘟噥着什麼。

蘇玉妍在廊下站了片刻。遂道,“我們回去吧!”說罷邁步就走。

“那……爺……”雙珠不由得脫口而出。

“雙珠!”蘇玉妍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叫道。

雙珠頓時閉緊雙脣,微垂了眼瞼,一言不發。

柳紅則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才走到半路,就見一個小丫頭匆匆跑來,看到蘇玉妍時就鬆了口氣,說是夢姐兒正哭鬧着,也不知是餓了還是要找孃親。

蘇玉妍加快腳步,一回蘭亭居。就見秋蕙抱着夢姐兒站在院門處,正焦急地朝外張望,嘴裡還不時哄着夢姐兒。看到她們過來,忙迎了上去。

說來也怪,夢姐兒一到蘇玉妍懷裡,頓時安靜下來,張着小手直往她胸前亂拽。等吃過了奶,立時又露出了那可愛的笑臉。

秋蕙看了,不由得笑道,“方纔可把奴婢嚇壞了,原來夢姐兒是餓了……”

正說着,沈珂就回來了。臉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

等雙珠上了茶,蘇玉妍才說道,“先前太醫診斷說。清雪像是病了好幾日的樣子……我倒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連風影兒都沒聽說?難道她是有意隱瞞病情?”

方纔蘇玉妍走後,宋清雪還沒什麼,宋清霜卻一下子就露出了原形,要不是因爲有秋芳秋芬兩個大丫頭在場。她只恨不得立時撲進沈珂懷裡傾訴衷情纔好,她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激動。這才哽咽着代宋清雪說出了她們的心裡話。沈珂這才明白了她們姐妹倆的真正用心,想着若長此以往,倒不是個辦法,莫若跟蘇玉妍商量之後,把她們姐妹打發出去,因此便就勢安慰了幾句,遂回了蘭亭居。此時蘇玉妍一提,他便說道,“看宋清雪病重的樣子,確實像是拖延了幾日的樣子,且不管她們是不是有意隱瞞病情,等宋清雪身子痊癒之後,我就回了皇上,讓他再爲她們揀個合意的人家嫁了吧!”

此話正合蘇玉妍心意。不過,她還是委婉地說道,“爺當真要把她們打發出去?就不怕別人說閒話?”這個時代,出了嫁的女子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便是孃家,也是輕易回不得的,更何況只是給別人做了妾室的女子,地位更是輕賤到無法想象的地步,妻子犯了七出之條,倒可以由丈夫寫了休書逐回孃家,但做妾的女子,基本上就只要夫家一句話便能趕出家門,這樣的女子,若想再嫁到好人家,那就難如登天了。沈珂若將宋氏姐妹打發出去,自然會有人說他們定遠侯府仗勢欺人。

想到宋清霜那不安分的眼神,沈珂也就沒有絲毫地猶豫地說道,“當初她們嫁到沈家,很可能也不是自願。她們原本是家世清白女子,嫁到這裡給我做妾,倒顯得委屈了,更何況她們是你的表親?所以,即便是打發出去了,只要風風光光地辦好嫁妝,爲她們揀上合適的夫婿,我們也不顯理虧了。”

“爺這話倒說得在理。”蘇玉妍微微一笑,“就怕她們不願意出去。”方纔宋清雪的眼神,蘇玉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分明就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愛慕至極的眼神,那眼裡的渴慕,讓她看着都覺得吃驚。倘若宋清霜姐妹真的對沈珂已經用情至深,想要打發出去,只怕還要大費周章。

沈珂也知蘇玉妍也看出了宋氏姐妹的意圖,當下便笑道,“比起她們在碧波苑裡孤獨地過一輩子,只怕她們寧願選擇被打發出去。”

聽沈珂這麼一說,蘇玉妍懸起的心也立時落下地來,她知道,沈珂已下定決心,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但在碧波苑裡住着的宋氏兩姐妹也不知道這些。因爲沈珂親自來探,再加上蘇玉妍的重視,令她們爲自己的計劃成功實施而感到十分高興,雖然宋清雪病得幾乎奄奄一息,但宋清霜還是喜形於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一反先前蓬頭垢面的模樣,收拾打扮得十分齊整,當然,爲保險起見,也僅僅止於齊整而已,遠沒有達到妖嬈豔麗的程度,但她相信,蘇玉妍不是鐵石心腸,沈珂也絕不會是柳下惠,她離成功,也許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初戰告捷,宋清霜自然再接再勵,當晚便親自到蘭亭居來見沈珂夫婦,自然是想借着拜謝的名目,一來裝可憐,二來也趁機試探沈珂的心意。但是,事情的發展顯然並沒有達到她所預期的效果。雖然她打扮得十分清雅端莊,但沈珂卻只在她進門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眸光便再也沒有移過來,大半的時候,都落在坐在他身邊的蘇玉妍的身上,這不禁令她心生懊喪。不過,她並不是隨便服輸的人,既然冒險走到了這一步,她就不會輕易放棄。

因此,在轉述完宋清雪的病情之後,她便提出了要求,請沈珂再過去一趟,說是宋清雪想再見他一面。按常理,宋清雪病成這樣,先前又曾在沈珂面前表露了心跡,以沈珂的爲人,應該是不會拒絕的。但事情卻出乎宋清雪的意料,沈珂在聽完她的請求之後,只淡淡說道,“我過去只會擾了她的休養,還是不去了……你且讓她安心養病,別思慮太多,等痊癒了,你們就回保新吧!”

此言一出,宋清霜不禁大吃一驚。難道她們付出了這麼多,竟換來被逐出沈家的結果?她臉上頓時顯出十分惶恐的神情來,“……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看你們離家這麼久還沒回過家鄉一趟,讓你們回去散散心。”沈珂似乎沒有看到宋清霜驚惶的表情,依舊淡淡地說道。

“我們已經習慣了昌寧的生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回保新。”見沈珂不爲所動,宋清霜便十分堅決地說道,“還望爺能看在我們是皇上賜給您的份上,別趕我們走……”一語未了,眼裡已落下淚來,眼角的餘光瞥見蘇玉妍掃過來的眸光,忙作勢跪倒。

“你這是做什麼?”沈珂本欲上前相扶,觸到宋清霜的胳膊後纔想起男女授受不親,立時便縮回手來。

宋清霜原本看到沈珂伸手相扶,心中暗喜,身子更是前傾,就要往沈珂懷裡撲去,卻沒想到那隻伸到半途的手會忽然縮了回去,始料未及之下,只得任雙膝硬生生地跪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只硌得她膝頭一陣生痛。

“妹妹你這是做什麼?”蘇玉妍冷眼旁觀,看沈珂面沉如水,便接了話茬,“有什麼話不能坐站好好說,非要跪在地下來說的?讓外人看了,還道我和爺苛待了你們。”她語氣淡淡的,語音也沒有提高,卻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凜。

雖然屋裡並沒有旁人,連先前在旁邊侍候的雙珠也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宋清霜還是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燒,此時被蘇玉妍這麼一說,一時竟不知該繼續跪着還是該站起身來纔好。

蘇玉妍自是看出她的尷尬,見她跪着沒動,心裡微動,便起身相扶,“起來說話吧……夜涼如水,這地上也冷得沁骨,清雪妹妹尚未痊癒,你可別弄得跟她一樣纔好。”既然已決定打發宋氏姐妹出去,也就沒必要跟她們斤斤計較,自己主動示弱,也能讓沈珂看出自己的寬容,況且她有意說了一個“弄”字,意在點穿宋清雪的病來得蹊蹺似的,二來也趁機警告宋清霜,別在她面前耍手段,到頭來,也只會落得跟宋清雪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