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要稱汗登位一事,早從也失八禿傳了出來,只不過每個人的關注點不同,比如王八,就只注意到了會有賞賜的酒食可吃。
周秦川卻另有想法,他本能地覺得,這是逃跑的好時機。
初到也失八禿擔心糧食不足,如今已不成問題,板升城裡有存糧的人家不少,只要有銀錢或者其他日常所需,都能換來。
板升城裡的巡衛已被抽調了大半過去幫忙,聽說是蒙人粗鄙,不習禮儀,得由莫七爲首的漢人教導,人手嚴重不足,只能動用板升城的巡衛。
這些人周秦川本就不太看得上眼,這下就更不足掛齒了。
春耕結束後,田間地頭警戒的蒙人騎兵已經撤離,也就是說,如今只需對付五里外最外圍的巡弋騎兵,難度大減。
既是登位大典,必然人多事雜。
也失八禿各個緊要之地需要警戒和維持秩序,這樣一來,外圍的巡弋騎兵勢必要被抽調,巡查的人數減少後,漏洞必然出現,或許就有空子能鑽。
即便事後被發現,但也先登位一事顯然更爲重要,蒙人未必有空、有人大費周章地來追捕。
不過若真要走,顯然僅周秦川一家三口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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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少不易被發覺,但到了草原上,卻是人單力薄,難以應付各路豪強。
按周秦川的想法,出走之人在三十到五十之間最爲理想,規模既沒有大到讓莫七心痛,非追回來不可的地步,又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既然如此,就得拉上其他人了,眼下經常同他一起騎馬射箭,切磋身手的樑五、王八和譚蒙就是首選。
三人的手下加在一起,將近七十餘人,雖然多了些,但也能將就,畢竟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況且他們願不願意離開也失八禿,還是未知之數呢。
周秦川有心想問一問,但又不敢冒這個險,雖然同他們也相處了好幾個月,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會不會出賣自己。
此事在周秦川心裡已經憋了好幾天,一直拿不定主意,神情間、行事中不免就露了些端倪,落到了某個有心人眼中。
操練完畢,其餘人等都各回各家散了開去,此人卻一直同周秦川邊走邊閒聊,待進了小院,等小濟去了伙房幫忙,這才拽着周秦川在院中找了個僻靜之地,低聲問道:
“周兄弟,我看你這幾日心神不寧,是不是有事兒?”
“五哥說得哪裡話,眼下有吃有喝,日子不知道多舒坦,能有什麼事。”
周秦川下意識的就想否認。
“周兄弟不說實話,可是擔心我樑五嘴巴不嚴?”樑五玩味地看着周秦川。
周秦川神色一僵,暗道厲害,也不知哪裡露了破綻,同這些老江湖相比,自己還是嫩了些。
孰不知樑五哈哈一笑,“詐你的,周大郎,我就只看出你有事,卻又不肯說,是不是不拿我樑五當兄弟?”
周秦川身心一鬆,這些傢伙還真是虛虛實實的,着實難防,今後自己可得學着點。
得了,也別瞞着人了,說給樑五一人聽,顯然要比一次就讓那麼多人知道要好。
當下低聲地把自己心裡盤算了好些天的想法,低聲同樑五說了。
“周兄弟果然不簡單,居然能想到趁蒙人搞勞什子慶典的機會出逃,也不枉我一早看出你非池中之物,終有沖天之日。
也罷,我樑五就跟着賭上一把,同你一道走了。”
周秦川愕然,這也太順利了罷,“樑五哥不考慮考慮再做決定?畢竟剛種下麥苗,你們的田地可不少……”
“不必考慮,周兄弟,”樑五伸手阻攔周秦川要說的話,“自從那場大雪,你不嫌棄我等身份施救,我樑五就認定你了,只是另有顧慮,纔不敢同你親近,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樑五知道,逃離也失八禿事關重大,若不表明自己心跡,勢必難得周秦川的信任。
之前同在板升城謀生計,自是可以暗中幫忙,但出逃此地的話,勢必得相互信任才行。
當下把自己當時的想法,還有他們身爲私白,同普通人之間的關礙都說了。
周秦川這才明白,樑五當初沒有納頭便拜,原來還是爲自己着想,仔細想來,樑五從此之後的確是幫了自己不少的忙,同他對其他人的態度截然不同,當下便信了。
“小子謝過樑五哥。”周秦川誠摯地向樑五行了個禮,“此行還請多多指教。”
“過謙了,周兄弟,指教談不上,”樑五還禮道,“也就出幾個歪點子罷了,此行若僅咱們這點人恐怕還是不成,一旦在外面遇上馬匪之類,只能抓瞎,還得多找些同夥纔是。”
英雄所見略同,周秦川自然贊同,但也說了自己剛纔的那些顧慮。
樑五自信地表示,王八那邊他去分說,此人雖然有些跋扈,愛欺凌他人,不過義氣是有的,即便不肯同行,斷不至於出賣他們。
至於譚蒙,樑五就拿不太準了,周秦川遂決定自己去試探一二。
計議已定,樑五連飯都沒有留下來吃,這就告辭而去。
爲防夜長夢多,當日夜深人靜之後,兩人再度於院中碰頭。
都是好消息,作爲曾經的馬匪,王八爺表示,被困在此地種地,膩味得緊,早想換個地方了。
譚蒙作爲同周秦川一道被擄來的商家,不願留在板升城,也是預料之中。
第二日,四人趁着騎射的時候商討了一番,就此約定,當在也先登位慶典的那天一起行動,共同逃出也失八禿。
......
就在周秦川等人定下決斷,要趁機逃亡之際,也失八禿的某座營帳之內,阿剌正在大發脾氣。
他的兩個兒子失蹤了,一開始他以爲這兩個不肖子定然又是跑去哪個部落胡天黑地的鬼混去了,並未放在心上。
誰知一連十多天,音信全無,阿剌這纔有些發慌,派人四下打探,全都一無所獲。
此刻的他,正在營帳內大罵手下是廢物,弄得前來找他商議事情的賽刊王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