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四月初二,吳宗睿離開淮安府城,前往山東青州赴任。
出任淮安府知府僅僅七個月的時間,就被調整,而且前往的地方遠遠比不上南直隸和淮安府城,放在其他官員的身上,肯定是難以承受的,吳宗睿卻不在乎,也能夠接受。
不管是在南京,還是滁州,乃至於淮安府,吳宗睿的手腳都是被捆的緊緊的,不敢大規模的施展,毫不客氣的說,他的絕大部分言行,都在諸多官吏的監控之下,因爲這裡同樣屬於京畿地帶,處於皇上和朝廷的重點關注之中。
山東青州府的情況肯定不一樣,而且即將到來的巨大動盪,將使山東很長一段時間處於管控的真空之中,缺乏朝廷的監管。
這就是吳宗睿的機會,他可以趁此機會,迅速壯大軍隊的規模,壯大自身的實力。
遼東漢人善戰,而且打戰不怕死,這是優點,缺點就是紀律渙散,不遵守軍規軍紀。
這一點,正是吳宗睿統領軍隊之優勢,其麾下的五千多軍士,紀律是相當嚴明的。
其實軍隊的軍規軍紀是不是嚴明,軍士是不是秋毫無犯,最爲關鍵的還是軍官,只要軍官循規蹈矩,軍士自然也老老實實。
所以說,到了山東的青州,吳宗睿可以抓住機會,大量的招募遼東漢人。
相信這些遼東漢人到了吳宗睿的麾下,會產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至於孔友德一類的軍官,還是算了,這些人桀驁不馴,散淡渙慢,有些惡習已經深入骨子裡面,難以改正,進入軍中就是老鼠屎。
如何應對這一場聲勢浩大、狀況慘烈的登萊兵變,吳宗睿也有自身的打算,那就是密切關注、審時度勢,抓住一切有利的機會,壯大自身的實力。
登萊兵變,是吳宗睿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夠完全把握機會,經過了這次兵變,吳宗睿的力量將要空前壯大起來,雖然不足以與朝廷直接抗衡,但也能夠成爲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當然,韜光養晦的策略還是要施行的,畢竟大明王朝還沒有到搖搖欲墜的邊緣。
從淮安府知府調任青州府知府,吳宗睿也認真分析過了,從南直隸的淮安府到山東的青州,從南京督察院的右僉都御史,到督察院的右僉都御史,怎麼看都是平調,而且京城的督察院,其權威是遠遠大於南京督察院的,不過這其實是一次帶着貶斥的調整。
南直隸與山東是無法比較的,南直隸的兵部尚書,以及鎮守太監等人,可以直接向朝廷舉薦官員,更不用說以戶部尚書兼任漕運總督一職的楊一鵬,那都是很有話語權的,相對來說,山東巡撫的地位就要低很多了,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皇上和朝廷關注的目標,一方面是遼東,另外一方面就是南直隸,遼東的後金韃子虎視眈眈,已經成爲朝廷的心腹大患,而南直隸則是大明王朝的糧倉,不容有絲毫的閃失。
儘管農民起義軍在陝西等地肆虐,可朝廷還是沒有特別關注陝西和山西等地。
如果要說的直白一些,那就是在楊一鵬的運作之下,吳宗睿已經淡出了皇上和朝廷的視野,恐怕在皇上身邊的賀逢聖,也說不上多少話語了。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可吳宗睿無所謂,他需要的是官場的這個平臺,至於說是不是受到皇上和朝廷的關注,他壓根不在乎,集聚自身的實力、迎接即將到來的大變、真正掌控自身的命運,纔是最爲主要的。
淮安府城到青州府城,近九百里地,按照騎兵急行軍的速度,兩日之內能夠抵達,不過若是舉家搬遷,就不好說了,好在劉寧等人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大隊人馬一路行進的速度快很多,每天行進接近兩百里地,算算時間,六日之內也能夠抵達。
儘管從淮安府城到青州府城,一路上都是陸路,不可能很安全,不過隊伍過於的龐大,軍士都是騎着戰馬,隱隱的展現出來殺氣,沿途的土匪是絕不敢覬覦的。
按照吳宗睿的要求,大隊人馬就地宿營,不進入城池之中,不準侵擾沿途的百姓。
這樣做,倒是少去很多的麻煩。
吳宗睿還是老習慣,沿路都要關注情況,特別是官道附近村莊以及百姓的情況。
沿途看到的情形不是很好,很多地方都能夠看到缺衣少糧的百姓,甚至遇見過幾股人數不多的流民,離開南直隸,進入山東境內之後,沿途看到的情形更加的荒涼。
這大大出乎了吳宗睿的預料和想象。
大明王朝的山東,曾經也是魚米之鄉,看來崇禎年間極端惡劣的氣候,讓這裡的百姓也陷入到了絕境之中。
穿越四年時間,吳宗睿已經感受到大明王朝病入膏肓,很多地方表面上的繁華都不存在了,南方的情形相對來說好一些,但缺衣少食的百姓依舊大量存在,極度貧困的農戶比比皆是,北方就更不用說了,遭受了後金韃子的肆虐,遭受了農民起義軍的洗劫,很多地方已經是荒無人煙,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惜的是,地方上絕大部分的官吏是不會重視這些情況的,他們想到的就是搜刮錢財,就是討好上面的官吏,就是升官發財,如果可能,他們會想盡一切的辦法盤剝百姓,哪裡還管的上百姓的死活。
難怪大明王朝轟然倒塌的時候,絕大部分的百姓是無所謂的,他們對那個遙不可及的大明王朝,早就沒有了絲毫的感情。
距離青州府城已經不足百里地,天色已經暗下來,到了安營紮寨的時候了。
吳宗睿朝着官道的前方而去,曾永忠和劉寧等人跟隨身邊。
沿途看到的情形,讓吳宗睿的心情不是很好,儘管他有了思想準備,可是看見太多掙扎在生死線上面的百姓和農戶,想想官府內的爾虞我詐,內心的觸動還是巨大的。
這一切,曾永忠注意到了。
“大人,這幾年的時間,北方各地屢屢遭遇到災荒,前年和去年,陝西和山西等地,甚至有糧食絕收的情況存在,南方相對來說好一些,大人沿途看到的情形,還算是好一些的。”
吳宗睿面容嚴肅的搖搖頭。
“先生,我想到的不是這些,要說這些年各地遭遇到了災荒,百姓和農戶的日子不好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天大的事情,不過官府對這些事情不管不問,那就有些問題了,地方官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他們若是不關心百姓,不關心農戶,那百姓和農戶還有什麼希望,如果這些地方官就知道收取諸多的賦稅,搜刮地方,老百姓養着他們有何用。”
曾永忠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吳宗睿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這個,大人,地方官府收取賦稅,乃是朝廷下達的任務,不完成也不行的。。。”
吳宗睿扭頭,看了看曾永忠。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上樑不正下樑歪,如今局面的形成,根子還是在上面。”
“我、我還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朝廷的事情不說也罷,我覺得大人還是要慎言,這些話語如果被心懷叵測之人聽到,他們肯定借題發揮的。”
吳宗睿點點頭,曾永忠說這些話,肯定是好心,擔心他吳宗睿因爲此次調整的事情,心懷不滿,在某些公衆場合不小心說出這樣的話語。
“先生放心,我知曉分寸,這沿路的情形,先生也看見了,看樣子我們到青州之後,不要想着輕鬆,青州肯定是比不上淮安的,淮安有漕運碼頭,依託漕糧就可以大幅度減輕百姓和農戶的負擔,可青州沒有這樣的條件,也不知道我們到了青州,會遇見什麼樣的情形。”
“大人不必擔心太多,料想山東的情形,比之陝西、山西以及河南等地,要好上很多,朝廷的塘報裡面,幾乎沒有說及山東多少的事宜,絕大部分還是說到了陝西和山西等地的災荒,以及流寇作亂,我想山東雖然比不上南直隸,可怎麼說也是以前的富庶之地,就算是遭遇到了災荒,也不至於出現大量的流民。”
吳宗睿沒有繼續開口說話,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登萊兵變,讓登州、萊州乃至於青州等地,遭遇重創,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在朝廷平定登萊兵變的過程之中,青州作爲朝廷重兵集結的地方,必須提供大軍需要的糧草,而且找他從各地調集的大軍,其軍士同樣喜歡騷擾百姓,讓百姓和農戶痛苦不堪,說起來青州雖然沒有直接遭遇孔友德叛軍的荼毒,卻遭受了朝廷大軍毫不留情的劫掠。
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切將發生在吳宗睿擔任青州知府期間,而他這個知府,在面對朝廷派來的一波波官員的面前,壓根就不算什麼。
眼睜睜看着青州遭遇到荼毒,吳宗睿肯定不會答應,可直接對抗朝廷派遣的官員和大軍,也是不可能的。
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了吳宗睿的面前,他幾乎想不到很好的應對辦法。
看樣子,穿越之路沒有那麼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