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二月初五,孔友德率領的叛軍,完全包圍了萊州府城。
山東巡撫徐從治、登萊巡撫謝璉、萊州知府朱萬年、萊州總兵楊御蕃,四人分別駐守萊州府城的四座城門,拼死抵禦叛軍的進攻。
萊州府城還是有固守底氣的,這裡是大明在登萊的又一個軍事重鎮,儲存有大量的軍械和糧草,城牆上同樣有火炮,只是全部都是輕型火炮,威力不夠大,反觀進攻萊州府城的叛軍,擁有的火炮就相當犀利了。
萊州府城保衛戰,註定是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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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朝廷終於派遣吏部左侍郎張國臣前往山東招撫叛軍。
張國臣是遼人之中官階最高的文官,前往登萊招撫以遼東漢人爲主的孔友德之叛軍,可見朝廷煞費心思。
三月底,張國臣抵達青州,命令各路大軍不得擅自發起進攻,以免破壞招撫的局面,此舉讓萊州的軍民得到了暫時的喘息,也讓叛軍得到了調整。
四月初,叛軍得到補給和喘息之後,再次發起對萊州府城以及萊州境內其他城池的進攻,張國臣的招撫失敗。
因爲山東巡撫徐從治被圍困在萊州府城,導致朝廷調集的各路援軍,集結在青州,無所適從,進攻也不是,撤退也不行。
四月初六,兵部右侍郎劉宇烈出任山東總督,全面負責剿滅叛軍事宜,且指揮各路大軍。
這個劉宇烈,同樣是主張招撫叛軍的,抵達青州之後,並未全力組織進攻。
四月初十,劉宇烈被叛軍蠱惑,相信孔友德等人接受朝廷的招撫,結果遭遇叛軍突襲,丟失了從京城帶來的五尊紅夷大炮和其他的諸多火炮。
四月十六日,不幸的消息傳來,山東巡撫徐從治在萊州城被叛軍火炮擊中,壯烈殉國。
五月初五,皇上派遣遼將孫應龍,前去招撫孔友德,不知中計的孫應龍,從天津乘船趕赴萊州,被孔友德直接斬殺。
崇禎四年閏十一月造反,到崇禎五年五月,短短七個月的時間,孔友德麾下叛軍的人數增加至兩萬多人,不斷攻克登萊諸多州縣城池,將朝廷耍的團團轉,由此,叛軍的氣焰更加的囂張,這個時候想要招降,無異於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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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吳宗睿的臉色有些青。
從二月份開始,青州府衙就開始連軸轉,張國臣、劉宇烈等人先後到來,他們都是朝廷派遣的欽差大臣,而從各地衛所抽調馳援登萊的軍士,也開始在青州集結。
迎接這些欽差大臣,吳宗睿倒是不用耗費多少的心思,可是安置那些從各地衛所抽調來馳援的軍士,卻讓吳宗睿大傷腦筋,這些衛所軍士,壓根沒有什麼戰鬥力,不客氣的說,他們根本就不是叛軍的對手,這些軍士來到青州之後,整天就嚷嚷着補充糧草什麼的,壓根就沒有想過真正的去戰鬥廝殺。
戶部和兵部調撥的糧草姍姍來遲,讓吳宗睿非常焦急和爲難。
吳宗睿主要負責的就是給各路的援軍撥付糧草,軍隊的補給由戶部和兵部調撥,從北直隸和南直隸等地運送過來,幾乎全部運送到青州府城,吳宗睿以青州知府的身份,負責調撥糧草,維持前來馳援大軍的開銷,這是一個人人都羨慕的差事,大權在握,可以毫無顧忌的剋扣糧餉,這成爲了慣例,反正也沒有誰會專門調查。
不過吳宗睿還沒有頭腦發熱,他讓曾永忠專門負責此事,務必將糧草按照配給撥付下去,而曾永忠在撥付糧草的時候,明確告訴馳援軍隊的軍需官,如果膽敢在青州境內擾民,則糧草撥付滯後,且無法撥付到配給的糧草。
這個辦法效果很好,已經過去數月的時間,青州境內基本安穩。
要知道歷史上這個時期,青州慘遭劫掠,一蹶不振,那些前來馳援的衛所軍隊,其軍士的行徑和土匪差不多,讓周遭的農戶和百姓損失慘重。
不過偶爾還是有個別軍士劫掠百姓的,吳宗睿知道後,毫不留情,果斷掐斷其軍隊的所有糧草供給,最終還是劉宇烈總督出面協調,事情才平息下來。
處理這些事情太累,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體力。
吳宗睿還需要考慮信義押司的事宜。
信義押司軍士數量龐大,爲了避免意外,從三月份開始,除開有押運的任務的軍士,其餘人不得離開軍營半步,以免被外界發現,這個時候,信義押司必須低調。
廖文儒和劉寧同時進入廂房。
看見吳宗睿有些發青的臉,看見疲憊不堪的曾永忠,廖文儒和劉寧無計可施。
他們也有擔心,喬明俊潛伏在孔友德身邊好幾個月時間了,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行動,現階段叛軍的氣勢囂張,喬明俊肯定不能動手。
“大人,後續的糧草,朝廷需要撥付了,否則最多十天的時間,就沒有糧草撥付了。”
吳宗睿看了看曾永忠,嘆了一口氣。
“先生,糧草撥付的事情,不用過於着急,不要看那些衛所的軍官叫的山響,其實他們壓根不缺糧食,他們只是太貪心,明面上來馳援的軍士有五千人,其實三千人都不到,這些個衛所的軍官,膽子比天還大,這樣關鍵的時刻,都敢吃空餉。”
“我只是爲皇上和朝廷嘆息,讓這些衛所軍隊來馳援登州萊州,除了消耗更多的軍餉和糧草,還能有什麼作用。”
曾永忠點點頭,這些情況他也知道。
“大人,我看皇上和朝廷壓根沒有想着剿滅叛軍,他們想的依舊是招撫。”
“先生說對了,朝廷依舊是以招撫爲主,朝中的那些大臣,高高在上,根本不知道登州和萊州的戰況,也沒有誰敢向他們說真話,反正主張招撫沒有什麼錯誤,也不用承擔任何的責任,經歷了大淩河之戰,朝中的主戰派遭受沉重打擊,誰不想自保啊,誰這個時候強硬的主張剿滅叛軍,萬一戰局不利,豈不是要承擔所有責任。”
吳宗睿微微嘆了一口氣。
“孫承宗老大人都爲此承擔了責任,被迫致仕歸家,朝中還有誰敢說自己的資歷比孫承宗老大人還深厚。”
一旁的廖文儒忍不住了。
“大哥,難道就看着叛軍如此的囂張,眼睜睜看着他們功課萊州府城,看着他們屠戮地方嗎,這樣持續下去,登州和萊州就徹底完了。。。”
吳宗睿看了看廖文儒,臉上顯露一絲苦笑。
“文儒,這麼多年了,你難道才明白嗎,崇禎元年,陝西流寇造反,崇禎二年底,後金韃子入關襲擊遵化永平、肆虐北直隸,去年的大淩河城之戰,今年的登萊兵變,哪一次皇上和朝廷能夠從容應對。”
廖文儒有些着急了,看着吳宗睿。
“大哥,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啊。”
不僅僅是廖文儒,包括曾永忠和劉寧等人,都看向了吳宗睿。
吳宗睿輕輕拍了拍桌子,慢慢開口了。
“因爲大明王朝的根子已經爛了,朝中文武大臣,整天想到的就是自身的利益,壓根不關心大明天下,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大亂的地方基本都在北方,南方相對穩定,偏偏朝中的大人,絕大部分都是南方人,他們哪裡會關心北方的事情。”
“盧發軒信函之中的某些話語,你們沒有特別注意,登萊兵變,戶部幾次從南直隸調集糧草,都是無果而終,從南方調集軍隊更是毫無音訊,這一次是如此,以前未嘗不是這樣,我擔任淮安府知府的時候,就專門關注了漕運,好多關鍵時刻,漕運總是出現問題,不是無法調集足夠的糧食,就是水路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現在回想起來,怕是有人故意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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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忠等人目瞪口呆,這一點他們還真的沒有想到。
吳宗睿揮揮手。
“好了,不說了,登萊兵變,遲早會引發皇上和朝廷的關注,平息這場劫難是遲早的事情,可惜的是,登州和萊州遭遇如此的劫難,短時間之內無法恢復元氣了,這裡曾經是朝廷的軍事基地和軍事重鎮,也是朝廷應對後金韃子侵襲的東大門,如今這個大門恐怕要徹底敞開了,如果登州和萊州等地不能迅速恢復,那麼皮島的陷落,指日可待,到了那個時候,後金韃子將毫無後顧之憂了。”
“文儒,劉寧,信義押司的軍士,訓練絲毫不能放鬆,信義押司總部前面一里多地,是此次糧草囤積的大本營,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所以沒有誰會發現你們,你們不必有太多的擔憂。”
“我覺得,局勢可能要發生些許的變化了,孔友德和耿仲明等人已經瘋狂,他們太自大了,上天若是要人滅亡,必定先讓其瘋狂。”
“信義押司要做好準備,喬明俊長期潛伏在孔友德的身邊,源源不斷的送來情報,他肯定是着急的,文儒,派遣斥候前往登州府城,告訴喬明俊,沉住氣,不要着急,局勢很快就會發生變化,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他喬明俊立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