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阿濟格與阿巴泰率領十萬大軍,開始從昌平府城撤離京畿之地。
阿濟格與阿巴泰率領的十萬大軍,六月底入關,歷時近兩個月的時間,足跡遍佈京畿之地,幾乎沒有遭遇到大規模的抵抗,大明各鎮的援軍,悉數蝸居在京城,壓根沒有出城作戰的意思,這讓阿濟格惱火,他一直牢牢記着皇上的囑託,千方百計的消滅大明朝廷的有生力量,可大明軍隊就是不出城作戰,他也沒有辦法。
當然,此番作戰,還是打敗和剿滅了大明駐守居庸關一帶的邊軍,剿滅了大明駐守昌平等城池的軍隊,大大小小的戰鬥全部獲勝,特別是阿濟格率領兩千將士前往大明京城的西直門,駐守大明京城的十萬明軍,硬是不敢出動。
可以說,此番入關作戰,阿濟格與阿巴泰徹底蹂躪和侮辱了大明朝廷的大明的軍隊。
離開昌平府城,取道密雲、古北口出關的時候,阿濟格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忌諱,副帥阿巴泰也不再說話,任由阿濟格做出安排。
八旗精兵悉數在隊伍的前列,繳獲的錢財、輜重以及人畜等等,都在隊伍的最後面。
十多萬人口,數萬牲畜,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都在隊伍的最後面,這樣的安排,也只有阿濟格會如此。
當然,阿濟格這樣做,有着完全的自信與足夠的狂妄。
大軍出城的時候,阿濟格對着身邊的阿巴泰開口了。
“七哥,我們撤離大明京畿,已經給大明京城送去消息了嗎。”
“送去消息了,大帥,這樣做,是不是會引發明軍的追擊啊,我覺得,輜重還是不能放在後面,免得遭遇到明軍的偷襲。”
“哈哈哈。。。,七哥,你也過於謹慎了,在我看來,明軍沒有膽量追擊。”
狂笑之後的阿濟格,臉上帶着輕蔑的神情。
“七哥,木牌製作好了嗎,沿途都插着,讓明軍看看。”
阿巴泰點點頭,對着身邊的親衛低聲說了幾句話。
親衛臉上同樣帶着輕視的笑容,點頭之後,扭轉馬頭,朝着隊伍的後方而去。
很快,官道兩邊,樹立了無數的木牌子。
。。。
兵部尚書張鳳翼得知了後金韃子撤離昌平,朝着密雲方向而去的消息。
兩個多月的時間,張鳳翼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身爲皇上欽點的統帥,卻不敢領兵出擊,張鳳翼深知其中的兇險,可作爲兵部尚書,他也知道集中在京城的各鎮大軍的實力,如果出城與後金韃子作戰,肯定是一敗塗地,甚至出現崩潰的局面,到時候,京城都可能出現危機。
寧可遭受皇上的怒氣,百官的猜忌,張鳳翼也不帶着援軍殺出京城去。
終於得知後金韃子撤離昌平、朝着密雲方向撤離的消息,張鳳翼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昨日內閣首輔溫體仁大人,已經派遣專人帶來了話語,讓張鳳翼更加的膽戰心驚。
後金韃子馬上就要撤離關內,機會正在一點一點消失,如果眼睜睜看着後金韃子撤離關內,大軍沒有任何的行動,他張鳳翼的官運也就到頭了。
看着桌上擺着的情報,張鳳翼看向了監軍高起潛。
“高監軍,後金韃子眼看着就要撤離京畿之地,我們是不是率領大軍追擊。。。”
坐在一邊的高起潛,甚至沒有擡頭。
“咱家是監軍,一切聽憑張大人做主。。。”
張鳳翼無奈,看了看桌上的情報,沉思了好長時間,咬牙開口了。
“既然高監軍沒有其他意見,大軍出擊,圍剿後金韃子。。。”
一邊的高起潛沒有開口說話,臉上倒是出現了冷笑的神情。
“張大人,咱家看,是不是讓湖廣巡撫盧象升大人做前鋒,圍剿後金韃子啊。。。”
張鳳翼的臉上抽搐了一下,不假思索開口了。
“高監軍,大軍出擊,統一行動,不存在什麼先鋒之說,後金韃子有十萬大軍,若是任由盧大人領兵衝鋒,被後金韃子包圍了怎麼辦。。。”
。。。
關閉很長時間的西直門,終於打開了。
駐守京城的大軍,終於從西直門出來,朝着昌平府城的方向而去。
大軍行軍的速度不快,好像是在散步,按照這樣的速度,抵達昌平府城,估計需要兩天到三天左右的時間。
盧象升率領的湖廣鎮的大軍,在隊伍的最後面,大軍出發之前,他已經向兵部尚書張鳳翼大人請戰,得到的答覆是否定的。
盧象升沒有繼續堅持,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得罪了張鳳翼,如果繼續堅持,張鳳翼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夠處置他。
一天時間過去,近十萬大軍,行軍不足五十里地。
安營紮寨的時候,盧象升看着昌平府城的方向,無奈的嘆氣,按照這樣的速度行軍,等於是目送後金韃子離開關內。
剛剛準備進入營房,快馬在盧象升面前停下。
“是盧大人嗎,監軍大人有請。。。”
盧象升楞了一下,他從來不與朝中的太監打交道,以來對太監有着本能的厭惡,二來也不願意涉足到京城繁雜的權力博弈之中。
高起潛是監軍,是盧象升的直接上級,不去也是不行的。
。。。
高起潛的營房,距離張鳳翼的中軍帳有一些距離。
騎馬來到高起潛營房前面,盧象升下馬,不由自主的朝着中軍帳的位置看了看。
“盧大人,看看這些東西吧。”
盧象升進入營房,就看見了地上擺着的十多塊木牌子。
來不及給高起潛行禮,盧象升走到前面,仔細看了看地上的木牌,臉色瞬間鐵青。
高起潛看了看盧象升,臉上依舊風輕雲淡。
“盧大人,這是斥候從官道兩邊拔起來的木牌,各官免送,後金韃子還真的是狂妄至極。”
“監軍大人,屬下覺得,後金韃子可以立起這樣的木牌子。。。”
話還沒有說完,盧象升就感覺到不對,張鳳翼是統帥,高起潛是監軍,兩人共同負責抵禦和圍剿後金韃子的事宜,爲什麼高起潛讓他看這些木牌子。
後金韃子公然樹立這些木牌子,是對大明朝廷的侮辱,更是對大明將士的侮辱。
盧象升忍不住,不由自主的說出這些話語,也是可以理解的。
“盧大人說得好,咱家也是這等的看法,十萬大軍,一直都在京城,沒有及時出擊,讓後金韃子私掠京畿之地,臨了人家離開,還樹立起來這樣的木牌子。。。”
“咱家知道,盧大人一直都是請戰,咱家也說過,可。。。”
盧象升擡頭看了看高起潛,抱拳開口了。
“監軍大人,屬下剛剛妄言了,還請監軍大人贖罪。”
“說什麼話,盧大人是如此想的,咱家也是如此想的,咱家覺得,任由後金韃子如此的猖獗,皇上震怒,朝廷也失去了顏面,莫不如盧大人跟隨咱家,前往中軍帳,一同商議明日追擊和圍剿後金韃子的事宜,盧大人以爲如何。。。”
盧象升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一股熱血冒到頭頂,看見這些木牌子的時候,他恨不得單槍匹馬,追擊後金韃子,殺死幾個後金韃子泄憤。
再次擡頭,看見高起潛似笑非笑的神情,盧象升突然冷靜了。
有些事情,他能夠想明白。
“這個,監軍大人,戰役部署的事宜,屬下不好插嘴,屬下遵循大帥與監軍大人的命令,只要出擊圍剿後金韃子,屬下一定願意領兵出擊。。。”
高起潛的臉上閃現一絲陰冷的神情,隨即消失,笑容恢復。
“盧大人如此的忠心,皇上一定高興,也罷,盧大人且去歇息,等候命令吧。”
。。。
走出營房,盧象升沒有絲毫耽誤,迅即上馬,朝着自己的營房而去。
一直到了營房的前面,盧象升都沒有停下。
下馬的時候,盧象升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滴。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後金韃子私掠京畿之地,皇上震怒,朝廷不滿,總是需要有人來承擔責任的,後金韃子十萬大軍,朝着關外撤離,這個時候追擊,很有可能中了後金韃子的圈套,造成更大的損失,如果盧象升一時意氣,領兵前去圍剿後金韃子,戰敗之後,就要承擔全部的責任。
這個責任,盧象升無法承擔,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死後都沒有好的名聲。
高起潛想的很周到,已經在考慮後路,看樣子,兵部尚書張鳳翼,已經無法逃脫責任了。
各官免送的木牌,出現在盧象升的腦海裡面。
作爲領兵的將領,對手毫無顧忌的送出這樣的木牌,是最大的恥辱。
盧象升沒有辦法,只能忍受這樣的恥辱,他很清楚麾下軍士的戰鬥力,憑着區區幾千湖廣鎮的將士,追擊十萬後金韃子,等同於找死。
盧象升想要仰天長嘯,此番後金韃子入關劫掠,大明最爲驍勇的遼東邊軍,看不見蹤跡,延綏邊軍同樣看不見影子,宣府和大同的邊軍,同樣沒有出擊,僅僅是後金韃子入關的時候,大同總兵王樸,率領大同邊軍馳援,不過也是做做樣子,沒有與後金韃子正面廝殺,後來也以大同邊防需要穩固的理由,撤回去了。
如此下去,大明還有什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