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巡撫、右僉都御史孫傳庭被錦衣衛押解進京,等待三司問罪,其自行招募的軍士處於羣龍無首的狀態,隨時有可能一鬨而散。
孫傳庭主要還是從延綏一帶招募的軍士,其招募和組建的軍隊稱之爲秦軍,處於起步完成和逐漸擴充的階段,延綏一帶曾經是大秦帝國崛起的地方,民風彪悍,儘管遭遇到不少的災荒,可這裡的百姓,好鬥的性格絲毫沒有減弱。
孫傳庭被抓,陝西自行招募軍士、自行解決錢糧的主張和做法,沒有人支持,繼任者也不可能如此費心去繼續組建軍隊,基本組建完成的秦軍,不可能得到朝廷的支持,缺乏軍餉和糧草的情況之下,想要繼續維持幾乎不可能。
京城那邊,孫傳庭被直接關押進入刑部的大牢,沒有說話與解釋的機會,不可能見到皇上申訴冤屈,相比較來說,罪魁禍首、山海關總兵吳襄的情況就好了很多,沒有被關進大理寺的監牢之中,而是居住在京城的家中,等待大理寺的問訊。
朝中這種內訌,大家習以爲常,反正需要有人站出來爲失敗的局面承擔責任,沒有誰感覺到奇怪,更不會有人關心陝西的局勢如何。
因爲孫傳庭的離開,陝西的局勢變得更加惡劣,鳳翔府城陷入到空前的危險之中,隨時可能被流寇攻陷,而分佈陝西衛所的明軍軍士,壓根不願意與流寇作戰,他們或者固守在城池之中,或者呆在衛所,偶爾還會出來騷擾百姓。
被集中到西安府城周邊的秦軍軍士,暫時負責守衛西安府城,不會也不可能出戰流寇。
孫傳庭原來準備調動秦軍與流寇作戰,憑着其以身作則的風範以及高超的指揮能力,打敗李自成及其麾下的流寇,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如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登萊新軍情報司早就偵查到這個消息,情報文書迅速送到了吳宗睿的桌案上面。
這些情報,在其他人看來無所謂,包括三邊總督洪承疇,都沒有怎麼在意,但引起吳宗睿的高度重視,令其陷入到沉思之中,因爲他熟知歷史。
孫傳庭組建的秦軍,雖然只有一萬多人,但戰鬥力非同一般,歷史上的秦軍,最爲巔峰的時候達到三萬人,崇禎十四年參加了鬆錦之戰,在廣寧鐵騎以及遼東邊軍集體逃跑的情況下,秦軍巋然不動,拼死抵禦後金韃子,一度逼退了後金驍勇的鑲黃旗,展現出來非同一般的戰鬥力,所以秦軍被稱之爲明末最爲驍勇的三大軍之一。
這樣的一支軍隊,吳宗睿自然是看重的,如果能夠吸納秦軍進入登萊新軍之中,無疑會增強登萊新軍的戰鬥力。
不過問題和麻煩明顯存在,孫傳庭只是被關押到大牢之中,對孫傳庭咬牙切齒打壓和算計的是內閣大臣、兵部尚書楊嗣昌,一旦楊嗣昌失勢或者是死亡,孫傳庭鐵定出獄恢復官職,被皇上委以重任,到了那個時候,孫傳庭找尋自身組建的秦軍,吳宗睿不好交差。
其次就是三邊總督洪承疇,明顯知曉秦軍,且秦軍軍士絕大部分都是從延綏等地招募,精明的洪承疇也會想着吞併秦軍,可能是朝廷正在懲戒孫傳庭,洪承疇不好在這個時候插手,害怕受到牽連,且朝廷不承擔秦軍的軍餉和糧草,洪承疇這個時候收納秦軍,有一定的困難。
最後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就是皇上和朝廷的看法,這一萬多秦軍,皇上和朝廷不可能不在意,很有可能讓兼任陝西巡撫的熊文燦管理這支大軍,用於剿滅流寇,當然消耗的軍餉和糧草也需要熊文燦自己去想辦法。
從種種角度來說,等萊新軍想要吞併秦軍,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決不能因小失大,這是吳宗睿做事情的一貫原則。
廖文儒進入廂房的時候,吳宗睿正在沉思。
看見廖文儒,吳宗睿開口了。
“文儒,情報你都看了,孫傳統被押解進入大牢,你是怎麼看的。”
廖文儒不假思索的開口了。
“大人,孫傳庭大人被押解進入大牢,熊文燦大人兼任陝西巡撫,實際上不可能完全兼顧陝西的事宜,陝西是流寇起源的地方,也是流寇勢力最爲囂張的地方,屬下以爲,只要能夠完全平定陝西的局勢,就可以徹底剿滅流寇。”
“孫傳庭大人被抓,陝西局勢惡化,熊文燦大人根本無力控制,孫傳庭大人組件的秦軍,屬下聽聞戰鬥力還是不錯的,如果在孫傳庭大人指揮之下,打敗流寇還是有可能的,現在秦軍不可能與流寇作戰了,沒有軍餉,沒有糧草,秦軍能夠勉強維持就算不錯,屬下還擔心秦軍也可能與陝西其餘明軍一樣,爲了軍餉和糧草做出爲害百姓的事情。”
“吳襄領兵作戰失敗,其主要責任還是在吳襄來承擔,楊嗣昌大人無非是想着打壓孫傳庭,所以讓孫傳庭承擔了主要的責任。”
“朝中這樣的內訌,讓屬下感覺到痛心。”
。。。
廖文儒侃侃而談,展現出來成熟與睿智。
吳宗睿的臉上露出笑容。
“不錯,文儒,你看的很準,我也擔心驍勇的秦軍難以維持,熊大人兼任陝西巡撫,這是一着臭棋,熊大人乃五省總督,眼下正值流寇囂張的時候,熊大人怎麼可能有精力過問陝西的諸多事宜,再說了,皇上和朝廷對於陝西的局勢很不滿意,如此情況之下,熊大人硬生生的插手陝西的諸多事宜,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就要承擔一切的責任,所以我預計,熊大人不會過多的署理陝西的政務,甚至不會前往陝西。”
說到這裡,吳宗睿站起身來,走到了掛着地圖的牆邊。
“文儒,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中原的局勢徹底惡化,皇上和朝廷都無法忍受了,接下來朝廷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廖文儒略微思考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搖搖頭。
“大人,屬下無法預測,難道皇上和朝廷準備繼續調遣遼東邊軍或者是等萊新軍嗎。”
吳宗睿笑着搖搖頭。
“文儒,記得楊嗣昌大人在朝中所說的話語嗎,若是中原的局勢徹底惡化,楊大人將親赴中原指揮作戰,徹底剿滅流寇。”
廖文儒點點頭。
“大人,屬下以爲,這不過是楊大人應付皇上所說的話語。”
吳宗睿扭頭看着廖文儒。
“文儒,這可不是應付的話語,也許楊嗣昌當時沒有想那麼多,他還在爲算計了孫傳庭沾沾自喜,還在爲朝中和地方官吏畏懼其威嚴沾沾自喜,可他沒有想到,正是因爲他的短視,爲自己埋下了一個大坑,到時候,他將迫不得已跳進去。”
廖文儒不是很明白,看着吳宗睿沒有開口說話。
“文儒,北方以及中原局勢惡化,已經可以肯定,相對來說,孫傳庭驍勇善戰,若是能夠完全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極具可能徹底剿滅流寇,熊文燦比不上孫傳庭,當初幾乎剿滅李自成,一方面是楊嗣昌在朝中大力支持,另外一方面得益於孫傳庭大力的協助。”
“孫傳庭被抓,熊文燦失去了最大的支持,而且朝廷無法提供足夠的錢糧,這讓熊文燦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着中原局勢惡化,眼睜睜看着流寇壯大起來。”
“至於說抽調遼東邊軍和等萊新軍,我想皇上不會輕易開口,已經抽調了兩萬的遼東邊軍,遼東的重要性遠遠強於中原,如果從遼東抽調太多的兵力,導致遼東的防禦空虛,這個責任沒有人敢承擔,也沒有人能夠承擔,更加關鍵的是,皇上和朝廷對流寇還沒有真正的認識,總認爲流寇不過是烏合之衆,遠不能與後金韃子比較。”
“熊文燦的好日子不多了,他的結局與孫傳庭沒有多大的區別,或許是年底,或許是明年,熊文燦也可能被關進大牢之中,到時候,楊嗣昌將要被迫負責指揮剿滅流寇的戰鬥。”
說到這裡,吳宗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流寇的崛起,是因爲天災,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與其餓死,還不如造反,不過這流寇的強大,我看就是人禍了。”
“曹文詔、盧象升,還有孫傳庭,都是驍勇善戰之人,都是能夠率領千軍萬馬作戰的帥才,曹文詔和盧象升殞命,不是因爲對手有多麼強大,而是因爲朝中有人不想讓他們活下去,現如今孫傳庭也深陷其中。”
“如此的朝廷,還有什麼希望。”
吳宗睿說完之後,廖文儒很快開口了。
“大人,朝廷怎麼做屬下覺得不重要,屬下想到的還是遼東和登萊之地,只要遼東變得強大起來,不管中原的局勢如何的動盪,也不管後金韃子多麼的囂張,大人都能夠掌控一切。”
吳宗睿點點頭,走到了廖文儒的身邊。
“文儒,你能夠有這等的認識,我很欣慰,還是那句話,不管外面的情況如何,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我們足夠的強大,就不畏懼外界的所有變化,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紛亂的局勢,或許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