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啓睿的嘴脣在哆嗦,一整天時間過去,他滴水未進,卻感覺不到飢餓。
身爲大明漕運總督、領兵部尚書銜,卻被流寇生擒,這恐怕是大明朝廷最大的恥辱。
丁啓睿與朝中其他的官員一樣,骨子裡是輕視流寇的,認爲流寇不過是烏合之衆,如果遭遇到朝廷大軍傾力的圍剿,根本無法堅持下去,偏偏他這個漕運總督,被骨子裡輕視的流寇生擒,這其中的滋味,外人根本無法理解。
不久之前,丁啓睿通過計謀,將兩百艘漕船裝運的漕糧巧妙的運送到北方去,輕輕鬆鬆破解了張獻忠的陰謀,這讓他更加的看不起流寇以及張獻忠,接下來,丁啓睿打算回到淮安府城之後死守,逼迫張獻忠離開南直隸。
可惜的是,丁啓睿永遠沒有機會這樣做了。
馬蹄聲傳來的時候,丁啓睿閉上了眼睛,努力讓身體不再顫抖。
“你就是丁啓睿嗎。。。”
帶着一絲威嚴的聲音傳來,丁啓睿睜開了眼睛。
一個臉上帶着霸氣的中年漢子出現在眼前,這個中年漢子的身邊,有不少人跟隨。
丁啓睿張了張嘴,嘶啞着聲音開口了。
“我就是丁啓睿,要是預料不錯,你是張獻忠。。。”
丁啓睿的確堅持住了,一臉平靜,至少在氣勢上面沒有完全輸給對手。
“呵呵,不錯啊,到底是大明的漕運總督,第一次看見,就能夠知道我是誰。”
張獻忠走到了丁啓睿的面前,仔細端詳了一番,毫無顧忌的開口了。
“丁啓睿,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們拿下淮安府城,我就饒了你,讓你活下去。。。”
“呸。。。”
丁啓睿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士可殺不可辱,要殺要剮隨你便,其他的廢話不要在我的面前多說了,張獻忠,我告訴你,不要以爲你抓住了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淮安府城,淮安府城戒備森嚴,絕非你們這些無知的流寇能夠攻陷的。。。”
張獻忠怒極反笑了。
“丁啓睿,看不出來你還有一張嘴啊,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文縐縐的,一股子酸味,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實狗屁不值。”
“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看看,看看我們義軍是怎麼拿下淮安府城的,我還想着到你的漕運總督府去看看,到時候,請你幫着介紹介紹。。。”
丁啓睿的臉色再次變得煞白,他很想擡手,指着張獻忠破口大罵,卻渾身無力,根本不能夠舉起來胳膊。
丁啓睿的神情,張獻忠看的很清楚,他臉上帶着輕蔑的笑容。
“丁啓睿,我不妨告訴你,你就算是不願意歸順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的兵符我們得到了,憑着你的兵符,我們輕而易舉就能夠拿下淮安府城,到時候,我會命令軍士,押着你在淮安府城好好的轉悠一圈,也讓你這個漕運總督好好的露臉。。。”
說到這裡,張獻忠對着看押丁啓睿的軍士開口了。
“你們給我看牢了,丁啓睿要是死了,你們都跟着到地下去陪着,他要是不吃飯不喝水,你們就強行的餵飯灌水,只要不餓死就可以了,拿下了淮安府城,我還需要丁啓睿給我增加士氣,所以他不能死,明白嗎。。。”
張獻忠離開之後,巨大的恐懼包圍了丁啓睿,他明白張獻忠想要做什麼,無非是憑藉生擒大明漕運總督的事宜,來宣揚流寇的戰鬥力強悍,這樣的侮辱,對於他丁啓睿來說,根本無法承受,一旦被流寇押解在淮安府城內示衆,作爲讀書人和朝廷官員的自尊將徹底被踐踏,丁啓睿就算是自殺,也無法擺脫這種無法承受的屈辱。
這一刻,丁啓睿突然後悔了,爲什麼在戰鬥中沒有選擇自行了斷,如果那個時候自行了斷,後面發生什麼事情,他壓根不知道,更不用去思考了。
兵符被張獻忠獲得,這意味着什麼,丁啓睿同樣很清楚,他絕對想不到,張獻忠居然有着如此的頭腦和睿智,要知道,張獻忠憑着手中的兵符,能夠大搖大擺的進入到淮安府城。
淮安府城被流寇攻陷只是時間上面的問題了。
如果淮安府城被流寇攻陷,其產生的影響力絕不亞於開封府城陷落,大明朝廷將陷入巨大的震盪之中。
發生這一切,丁啓睿將成爲罪魁禍首,或者說千古罪人。
生不如死,這是丁啓睿最爲深切的感受,到了這步田地,他想要自殺的機會都喪失了。
。。。
封鎖消息,拿着大明漕運總督的兵符趕赴淮安府城,是張獻忠當下最爲要緊的事宜。
艾能奇率領的十萬軍士,依舊駐紮在宿遷和邳州兩地,爲了避免消息被泄露出去,他們不可能參與攻打淮安府城的戰鬥。
臨時中軍帳,張獻忠的神色再次變得嚴肅。
“可望,定國,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攻陷淮安府城,只要拿下了淮安府城,我們就能夠得到大量的補給,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遇見強悍的登萊新軍,我們也能夠自保。。。”
張獻忠剛剛說完,孫可望開口了。
“義父,我們手中有兵符,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淮安府城,登萊新軍根本想不到,孩兒覺得,怕是我們快要抵達湖廣的時候,登萊新軍才前往淮安府城。。。”
張獻忠滿意的點頭,看了看孫可望。
“不錯,我也是這樣想的,定國,你不是一直都牽掛文秀嗎,我看用丁啓睿來交換文秀,登萊新軍一定不會拒絕,等到我們拿下了淮安府城,往湖廣方向行軍的時候,想辦法與登萊新軍取得聯繫,告訴他們,用丁啓睿來交換文秀,如果他們不願意交換,我們就斬殺丁啓睿,將罪名加給他們登萊新軍。。。”
李定國的臉上,僅僅露出了一絲笑容,一閃而逝。
張獻忠倒是沒有在乎李定國的態度,他要將內心的疑慮說出來,讓孫可望與李定國兩人認真的思考,給出明確的答案。
“好了,我們下一步做什麼已經確定下來,不過我一直有些擔心,駐紮在宿州和徐州的登萊新軍,他們究竟是什麼目的,當初登萊新軍可以乘勢圍剿我們義軍,如果他們乘勝追擊,我們將要陷入被動之中,很有可能損失慘重,後來我們佔據了宿遷、邳州和沭陽等地,登萊新軍沒有出擊,丁啓睿率領朝廷大軍出擊,登萊新軍也沒有露面,這一次我們徹底打敗和生擒丁啓睿,登萊新軍同樣沒有出擊,這就有些奇怪了,這登萊新軍究竟是什麼目的啊。”
更深層次的擔心,張獻忠沒有說出來,其實他是有些迴避的。
提出問題之後,張獻忠看向了孫可望與李定國。
孫可望與李定國都沒有馬上開口回答,明顯在思索,張獻忠也沒有催促。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孫可望才頗爲謹慎的開口了。
“義父,我義軍當初佔領了徐州,徐州緊靠着山東,山東是登萊新軍控制的,他們是不是擔心我們進攻山東,所以主動進入南直隸,展開對我義軍的進攻,意圖就是警告我們。。。”
張獻忠看了看孫可望,這一次沒有開口表示讚許。
李定國跟着開口了。
“義父,登萊新軍遲遲不發動進攻,應該是有意圖的,孩兒覺得義父的擔心有道理,這登萊新軍是不是想讓我義軍攻陷淮安府城,爾後乘勢佔領淮安府城。。。”
張獻忠的神色瞬間有些陰沉了,李定國點中了他內心最大的擔憂,當然,李定國的分析還是表面的,沒有進一步的深入。
孫可望看了看李定國,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這一點他不是沒有想到,可就是不願意說出來,畢竟這樣的分析,對於義軍沒有絲毫的好處。
“義父,孩兒覺得,三弟所說可能有些道理,不過我們也不會任人擺佈,我義軍拿下淮安府城之後,不會長時間逗留,獲取到補給之後,只要快速撤離淮安府城,從泗州的方向進入廬州,爾後從廬州進入湖廣,到了那個時候,不管登萊新軍有什麼意圖,與我們都沒有多大關係了,所以孩兒覺得,義父不必過於的擔心。。。”
孫可望的話語,讓張獻忠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
李定國還準備開口,看見張獻忠的表情,張開的嘴合上了。
“可望,你說的不錯,或許登萊新軍是想着讓我義軍與漕運兵丁捉對廝殺,他們從中獲取最大的好處,不過我們掌握了主動,就由不得他登萊新軍了。”
“可望,你率領五萬精銳的軍士,迅速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開拔,丁啓睿的兵符你一定保管好,我相信你能夠憑藉兵符,順利拿下淮安府城。”
“定國,你跟隨在我身邊,指揮中軍往淮安府城而去。”
說到這裡,張獻忠揮揮手,傳令兵迅速進入臨時中軍帳。
“派遣斥候,快馬告知艾能奇,率領大軍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行進,將宿遷和邳州留給登萊新軍,他們不是想着佔領更多的地方嗎,我們就成全他們。。。”
孫可望與李定國同時轉身離開了臨時中軍帳。
張獻忠看着兩人背影的時候,眼神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