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賀氏家族族長賀輝耀準時出現在寅賓館。
寅賓館的驛臣臉上帶着卑微的笑容,從賀輝耀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一直都在前面引路,帶着賀輝耀來到會客室。
當漕運總督盧發軒出現在會客室的時候,賀輝耀楞了一下,站起身來,對着盧發軒抱拳。
不用盧發軒自我介紹,賀耀輝看見盧發軒的官服,就知曉了身份。
也許是盧發軒來的過於準時,讓賀輝耀不習慣,在他的印象裡面,身爲漕運總督的盧發軒,不必那麼準時,至少要耽誤一時半會,這樣才能夠彰顯出來尊貴的身份。
“寶應縣廩膳生員賀輝耀,拜見大人。。。”
儘管身爲賀氏家族的族長,不過在見到盧發軒的時候,賀輝耀擺出來的還是生員的身份,擁有了生員的身份,賀輝耀見到盧發軒的時候,不必要跪拜,稽首行禮就可以了。
盧發軒仔細看了看眼前的賀輝耀。
賀輝耀已經快五十歲,不過看不出來,頭髮烏黑,面色紅潤,聲音洪亮,看樣子應該是保養的很好。
“哦,賀族長不必多禮,本官聽聞,賀氏家族在寶應縣關心民生,故而專門見一見,賀族長請坐吧。”
賀輝耀很隨意的在盧發軒的面前坐下了。
“大人,在下生活在寶應縣,家人同樣在寶應縣,自然應該爲家鄉出力,關心民生是不敢說的,在下做了一些區區的小事情,居然得到了大人的讚譽,這是在下與家族的榮耀,日後在下一定盡心竭力,爲家鄉做更多的事情。。。”
盧發軒微微點頭,看樣子這個賀輝耀真的會說話,這樣的回答,任何人聽見都舒服,而且是無懈可擊。
可惜的是,盧發軒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早就知曉了賀氏家族以及賀輝耀的所作所爲。
“嗯,賀族長既然對民生事宜如此的關注,那本官今日請你來,就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商議的,還要請賀族長大力的支持啊。”
賀輝耀看了看盧發軒,眯了眯眼睛開口了。
“大人儘管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夠做到的,一定是竭盡全力。”
盧發軒擺擺手,面帶笑容開口了。
“此事也不算是什麼大事情,按照道理來說,這揚州乃至於南直隸其他任何地方,都必須是要做到的,只是這些年以來,朝廷忽略了此事,地方官府也沒有督促辦理,本官出任漕運總督,管轄江北四府三州,定要盡心竭力,報效皇上,落實所有的政務。。。”
賀耀輝臉色微微發白,臉上還是勉強擠出了笑容。
“這個,大人說的都是皇上和朝廷的大事情,在下是不敢插言的。。。”
盧發軒臉上的笑容消失,看着賀輝耀,一字一頓的開口了。
“賀族長,剛剛本官說的事情,沒有要求你插言,你只要按照本官說的做就是了。”
盧發軒的氣勢這一刻完全展現出來,凌厲又帶着一絲的霸氣。
賀輝耀的臉微微有些紅,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要說霸氣,他這個賀氏家族的族長,稍微跺一跺腳,不說寶應縣,整個的揚州都要搖晃一番。
盧發軒的態度激怒了賀輝耀,儘管盧發軒是漕運總督,但還無法直接管轄他這個尋常的百姓,無法管轄賀氏家族,就算是盧發軒想着算計賀氏家族,也要通過很多的手段,這些手段他賀輝耀也可以做到,所以在盧發軒的面前,賀輝耀不需要卑躬屈膝。
“大人剛剛說是要得到在下的支持,所以在下才開口回答,若是大人說到的事情,與在下沒有多大的關係,那在下不必聽。”
“在下覺得,大人的很多話語,可以給府衙和縣衙的諸位大人說,在下雖然有讀書人的功名,說到底還是一介平民,大人直接和在下說,確實沒有必要。”
“大人事物繁忙,在下叨擾了,這就告辭。。。”
盧發軒笑了,仰頭大笑。
“哈哈哈,賀氏家族,果然不同凡響,可惜啊,你賀氏家族遇見的是本官,既然你賀族長如此的狂妄,那本官也就直言不諱了,你可以在寶應縣橫着走,可以在揚州府毫無顧忌,可你在本官的面前,給我老老實實的坐着,回答本官提出的問題。”
“本官還可以告訴你,不管你賀氏家族有多大的背景,在本官這裡毫無作用。。。”
已經站起身來的賀輝耀,臉色瞬間煞白,接着鐵青,他看着盧發軒,同樣開口了。
“盧大人,您是漕運總督,在下敬重您,可不代表在下什麼都要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您可以管着揚州府衙、寶應縣衙,您可以要求他們做事情,在下老老實實在寶應縣生活,不犯王法,您也不能夠隨意的懲戒,再說了,在下可沒有得罪您。。。”
這一刻,賀輝耀想到的是敲詐,或許盧發軒首先拿出來不一般的態度,讓他賀輝耀服軟,讓他們賀氏家族服軟,接着就必須掏出大把的黃金白銀孝敬。
賀輝耀還真的不吃這一套,隨從帶來的黃金和金葉子,都還在房間外面,沒有拿進來,這一刻賀輝耀不打算拿出來了。
儘管內心有着熊熊的怒火,不過賀輝耀還算是收斂,態度不亢不卑,說話柔中帶剛,如果依照他的脾氣,有人在面前如此說話,他早就掀翻桌子了。
盧發軒看了賀輝耀一眼,內心更多的是嘆息。
賀輝耀此人,的確有些狂妄,這也是因爲賀氏家族有雄厚的實力,要說賀輝耀說話還是很不錯的,就算是被激怒了,說話也注意把握分寸,絕不僭越。
這樣的人,如果能夠爲大人所用,還真的是人才。
盧發軒從賀耀輝的身上,看到了喬明俊的影子,當年的喬明俊,與賀輝耀有相似之處。
不過賀氏家族以及賀輝耀,註定是要厄運當頭的,盧發軒需要利用賀氏家族的覆滅,來震懾江北四府三州所有的士大夫家族和商賈,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讓他們老老實實的聽話。
賀輝耀站在對面,不肯坐下,盧發軒倒也不勉強。
“賀族長氣魄果然不一般,也難怪能夠讓賀氏家族崛起,成爲寶應縣最爲顯赫的家族。。。”
聽見盧發軒這樣說,賀輝耀連忙開口。
“盧大人,剛剛在下也是一時間激憤,話語有些出格,還請大人見諒,賀氏家族與在下絕無開罪大人的意思,也請大人放過我賀氏家族。。。”
盧發軒嘆了一口氣,微微的搖頭。
賀輝耀的臉色再次變得鐵青,內心也有些忐忑了。
“山不轉水轉,盧大人究竟有什麼要求,直接說出來就是了,在下若是能夠做到,絕不皺眉,在下要是做不到,也請大人諒解。”
也就在瞬間,盧發軒的態度變化了,他身上迸發出來冰冷的氣息。
“賀族長,本官有兩個問題詢問,你如實回答。”
“第一個問題,賀氏家族經營鹽業多年,遠的不說,至崇禎元年以來,每年銷售的食鹽有多少,繳納了多少的鹽鐵稅。。。”
“第二個問題,賀氏家族目前有多少的家族護衛,有多少的戰馬,按照大明律之規定,家族擁有一定的護衛可以,但若是超過千人的規模,等同於謀反,戰馬超過百匹的規模,等同於謀反,不知道賀氏家族擁有多少的護衛和戰馬。”
。。。
賀輝耀臉色再次變得煞白,他忽然有了冰涼的感覺,看樣子人家早就做好一切的準備,等着自己和家族上鉤,可笑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這裡逞口舌之便。
努力平復自身的情緒,賀輝耀面無表情開口了。
“盧大人,在下剛剛說過了,我賀氏家族從未開罪大人,今後也絕不敢開罪大人,大人若是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出來,只要在下與賀氏家族能夠做到,竭盡全力也不在乎,賀氏家族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請大人直接說出來,在下回去之後,一定教訓家人,讓他們注意,讓他們收斂。。。”
盧發軒看着賀輝耀,同樣面無表情的開口了。
“賀族長,本官要是不給賀氏家族面子,你準備如何做。”
賀輝耀哼了一聲。
“盧大人,賀氏家族也不是軟柿子,有着他人捏。。。”
盧發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着賀輝耀開口了。
“賀族長,本官剛剛說的話,你還是沒有認真思索,賀氏家族擁有數千的護衛,數百的戰馬,已經等同於謀反,在本官的面前,賀氏家族就是謀逆造反之家族,就連軟柿子都算不上,賀氏家族有什麼資格與我漕運總督府對着幹,包括你的堂弟賀耀傑,不要想着繼續爲官,怕是要進入大牢之中去了。。。”
賀輝耀身體瞬間顫抖,對着盧發軒抱拳。
“盧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要徹底滅掉我賀氏家族嗎,我賀氏家族爲什麼會遭此厄運,在下究竟得罪了什麼人,還請盧大人明示。。。”
盧發軒對着賀輝耀擺擺手。
“你不必知道了,知道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徒留一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