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葉冉冉發現宋青的家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本來以爲宋青是個醫官,又是怪醫,必定對醫學頗有研究,或許他的家就和醫館差不多,要麼就好像是個藥方?
但如今下了馬車,就見宋青的家並不大,不過就是個三進的院落,紅牆褐瓦,門外一塊半新不舊的木質匾額,只有“宋府”兩個字而已。既不張揚,也不神秘。
小瞳直接上前叫門,開門的是一個老頭。不過這老頭長得鶴髮童顏,看起來是一身的精氣神。一見是小瞳來了,笑微微的往裡請,看來是和小晴很熟的樣子。
“陳伯,我家主子也來了,是來接祁夜回去的。”小瞳一閃身,讓出了門口,把葉冉冉扶到了門前。
那老頭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葉冉冉,臉上的笑意不減,還朝葉冉冉點了點頭,也一樣客氣的往裡請。
葉冉冉進門的時候微微頜首,算作是個客氣。
那老頭又對小瞳道:“後面還煎藥呢,我得去照看着火,你自己進去成不成?”
小瞳點了點頭,扶着葉冉冉直接向裡走去。
葉冉冉見那老頭回手關上了門,又急急忙忙的朝後面走去,腳步很是利落,不由得問道:“這陳伯身子骨真好,是不是宋青時常給他進補?”
小瞳也回頭看看陳伯,搖頭道:“沒見宋醫官給陳伯吃什麼補藥,倒是常聽着宋醫官罵陳伯‘老不死的’。陳伯還打趣說,越罵越精神,他就是老不死的。”
葉冉冉啞然失笑,敢情不止宋青是個怪胎,就連他家看門的老頭都是這樣的怪脾氣。
小瞳領着葉冉冉繞過了前廳,從腰門進了內府後院。才繞過影壁牆,葉冉冉不由得驚歎一聲。這個宋青哪裡像是個醫生,根本就是個園藝師吧。
葉冉冉整日的在恭親王府的花園裡轉悠,那美景也算是不錯了。也曾經去過皇宮,見過御花園,御花園自然是集天下之大成,假山、流水都講究一個佈局。
可葉冉冉還是第一次見到宋青家的後花園,就忍不住被這不大的園子所吸引了。
因爲這花園設計的極爲巧妙,竟然是一座立體的花園。從中央的一處假山開始,逐層的營造出一個階梯式的花園。假山的山頂有亭,涼亭不大但爬滿了紫藤花。又有垂蘭、吊鐘花從假山的基座下垂下來,將假山的山頭佈滿了一片綠意盎然,鮮花似錦。
而假山上引下了一條涓涓溪流,溪流不大,水最大的地方不過才一尺多寬,沖刷着假山一側的石階,造成了幾個小型的落差瀑布。而這小瀑布下面是一個小譚,譚忠睡蓮鋪滿水面,若不是如今已經深秋,等到夏季十分那睡蓮開滿整個小水潭的時候,景色自然美不勝收。
而假山之外又有幾層錯落的花叢。高的是梅花、杏花、桃花,分別在冬春盛開。此時杏樹與桃樹都結了果實,墜在枝頭頗爲喜人。微風一吹還有淡淡的果香飄來。
而樹下又有丁香和薔薇,形成一片灌木花叢。再向下便是此時秋季最盛的菊花綻放。那菊花大朵大朵的開放,燦黃、紫粉連成一片,讓人不由得讚歎着金秋之美。
“小瞳,這花園建的真好,我還從未見過這不大的一個地方,竟然能夠種出這麼許多種的花、樹來。”
葉冉冉一邊走一邊看,不住的贊着。這花園可以說是從高到低、從春到冬都有花朵綻放,高低錯落、層出不窮,實在是個完美的設計。
小瞳點點頭,也讚道:“宋醫官平時就喜歡親自打理這些花草樹木。還聽宋醫官說,若是積蓄再多些,他要去城外買一座山莊。地方大了纔好栽種更多的花草。”
葉冉冉本來焦急而壓抑的心情在見着這一番花紅柳綠之後也好了許多,不由得笑了笑道:“那他該做個園丁,而不是一個醫官。他那脾氣啊,也只有花花草草的才能忍的了他。”
“呵呵,若不是爲了混口飯吃,我倒是寧願去深山養花、栽樹,不理這世間的生老病死。”宋青一邊說着,一邊走過來,手裡還提着一把修剪枝葉的大剪刀。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短打的利落裝扮,頭上還裹着一塊青色的方巾。若不是他那張俊臉白白嫩嫩的,這身裝扮簡直就像是個地裡才收工的農夫。
葉冉冉一見宋青這樣子,忽然心中一寬,笑道:“今日見到宋醫官,葉冉冉突然明白了大隱隱於市的道理。看來在哪裡不重要,只要心中安靜,那纔是真正的靜修。”
“哈哈,葉冉冉,你倒是頗有禪機啊。”宋青把大剪刀一放,走近到葉冉冉身邊,一手抓過葉冉冉的右手,直接扣住了她的脈搏,給她診起脈來。
片刻之後,宋青的眉頭微微一皺,問道:“那冰魂神珠你每日都用嗎?”
葉冉冉點了點頭,然後盯着宋青皺起的眉頭,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的毒又嚴重了?”
宋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給葉冉冉診脈,又一會兒之後才道:“你原本中的毒已經清除了大半,幾乎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了。但我還診出你身中了另一種毒,不過你現在身子特別虛弱,我一時間竟然拿不準你中的又是什麼毒。”
“又中毒?”葉冉冉也有些慌了,眨巴着眼睛問道:“我最近吃的好、睡的好,都胖了好幾斤了。你瞧瞧,我的肚子也圓了,寶寶在一天天的長大,這明明是好現象,爲什麼還有毒呢?”
而且葉冉冉不明白,自己吃這麼多,爲什麼還會身體虛弱?
宋青還是搖頭:“或許是我診錯了,你就是身子太虛,所以脈象纔不穩定的。也可能是你有孕在身,影響了正常的脈象。”
“宋青,有什麼事你就直說,我能受得了。但是你和我打啞謎,或是爲了讓我寬心不告訴我,我就不能接受了。”葉冉冉最討厭被矇在鼓裡了。她覺得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知情權,就算是得了絕症,也該自己第一個知道。
宋青放開了葉冉冉,坦然道:“我雖然被稱作怪醫,又是御醫的醫官,可也有許多我未曾見過的毒,或是不能醫好的病。我是醫,不是神,所以很多的事情都是我力所不及的。你現在問我,我和你說的也都是實話,我從不對病人隱瞞病情。”
聽宋青這樣說,葉冉冉才放下心來。但又想想,覺得宋青說的也對。以他的性格,明明是能治好的病,他都會說重幾分,或是乾脆說的對方好像就要嚥氣了一樣,把人嚇的夠嗆,然後再妙手回春。
如今他都說自己目前沒事,那或許就真的是沒事吧。自己也不能總是往壞處想。
葉冉冉本來就不是個心機很重的人,也最能想得很開。所以這件事幹脆就揭過去不提,而是問宋青道:“我今天來可不是爲了我的病,我是來接祁夜回去的。”
“他?他很好。”宋青一挑眉,說的很是隨意。
葉冉冉拉了宋青一把,讓他正經點,然後才問道:“祁夜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你給我說說清楚。不過,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是瘸子還是癱子,又或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我都要把他帶回去,在身邊好好的照顧他。”
“呃,他真沒事。”宋青的嘴角微微一抽,覺得葉冉冉這番話說的真是狠毒。別說祁夜沒有那麼嚴重,就算是真的很嚴重,憑着自己怪醫宋青的名號,雖然不能起死回生,起碼也是手到病除吧。
可葉冉冉把祁夜說成什麼樣了?就好像自己治來治去,把人給治殘疾了一樣。
“那小瞳說他氣海被封死了?”葉冉冉雖然不懂得氣海是個什麼部位,但是聽說給“封死”了,這可就嚴重了,所以一提起來就緊張的不行。
“氣海被封就是廢去的武功無法再練回來了。人身上除了丹田之外,就是氣海與內力息息相關。若是氣海被封,則終身不能煉氣。若是一個人沒有內力,那武功招式再如何的精湛也是枉然。所以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廢去了武功或許還可以刻苦練習,終究還有恢復的一天。但是氣海被封,那就等於是終身不能再恢復武功了。”
宋青一說完,葉冉冉才明白了小瞳爲何一說到祁夜被封了氣海,那種悲愴、決然的神情了。
不過葉冉冉也總算是鬆了口氣,這才道:“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恢復到正常人一樣而已。不飛檐走壁、劈磚碎石就不能活了嗎?我活了二十年,也沒練習過什麼高深的內功,不是一樣活的好好的?”
說完,葉冉冉一拉小瞳道:“走啊,前面帶路,找祁夜去。我倒是要看看,他能頹廢到什麼程度。我還見過高位截癱的人呢,一樣生活的幸福快樂,祁夜他還有手有腳,憑什麼就自憐自哀?”